第6章

一个西装革履的老人正站在诊所门口。

他大概等了很久了，西装风衣上厚厚一层雪。以至于乔沃德打开诊所大门，准备开业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

乔沃德：“哈喽，先生……领养？寄养？宠物咨询？”

老人微微俯身，一口标准英音：“先生，晨安，我是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

乔沃德：“噢，我原以为您下午来……”

白发苍苍的管家露出教养良好的微笑：“如果打乱了您的日程，我很抱歉，先生。”

乔沃德忙拉开大门让他进来。

他昨晚顾着哄小蜘蛛睡觉了——那个叽叽叽的话唠宝宝不消停，谁也别想睡——一早起来顶着一对黑眼圈，神情很是萎靡，压根没料到这时候会有访客。

他边仓促地扒拉着自己的乱发，边悄悄打量这位优雅的老管家。管家整洁得连衣领的角度都似乎仔细计算过，他在屋外拍干净了雪，才缓步走进诊所，唇边始终有温文尔雅的笑意。

但与他高雅的外表不同，当管家走近乔沃德，乔沃德发现对方眼下也有一对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

这段时间，老人很疲惫。这让他看起来更苍老了。

阿福友善地环视了一圈，乔沃德先揪住了想把手往人家兜里掏的手贱猫，局促道：“如果你们需要谈事情，我带您去二楼的阁楼。”

他又补充：“那里隔音还挺好的。”

管家再次带笑看了他一眼。小医生年纪不大，奶白的身子套在一整套的毛绒睡衣里，兜里装着一只睡得脚朝天的小狸花猫。

他看上去有点内向，淡蓝色的下垂眼里，正因为生人的到来，显出了些紧张。

老人想起昨天跟少爷通话时，问起捡到他的人是否值得信任。哥谭的孤胆英雄并没有说出“信任”这个单词，但他也说了：“他是个好孩子。”

乔沃德带着管家往二楼走。

昨天他哄小蜘蛛的时候，抽了点时间把阁楼清扫了一下。现在那里有大号豚鼠笼，有美队最喜欢的跑轮，有保暖灯，有猫咪爬架和爬架上的三个猫窝。

如果可以，他还想在阁楼窗台上种点花——想想诊所里的六只猫，估计要找个鸟笼把花罩上。

而现在，三只球球都应该在猫窝里睡着。

他敲敲门，小声道：“我进来了。”

里头的情景跟他想象中有点区别。在猫窝里睡得四脚朝天的只有小蜘蛛一只，美队早早就开始在跑轮上吱溜吱溜跑步了，蝙蝠球——蝙蝠球日常找不着踪影。

“BecauseIambatman。”

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管家，在看见巴掌大的蝙蝠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纹。

乔沃德帮他解释：“他也许不是在说这句话，我们好像没办法听懂他真正说了什么。”

阿福微笑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跟他单独谈谈么？”

乔沃德忙道：“OKOK。”他把小蜘蛛装进自己另一个兜里，从吱溜吱溜的跑轮上捏起美队，悄悄关上门退出阁楼。

他在给客人泡茶的时候，听见睡在自己左兜里的小狸花，突然开始超委屈地喵喵叫，拉长了声音的那种。

低头一看，醒过来的小蜘蛛坐在自己的右兜里，正努力探身去戳人家的肉垫。小狸花委屈地缩着手手，不想让他戳，他就从手腕里射出一个个超小的蛛丝球，噗叽噗叽地打人家猫脸。

乔沃德无奈地：“Spidy——”

小蜘蛛仰起脑袋，他那双闪闪的白色大眼睛，简直快占了小脑袋的二分之一。

“嘿，这是我从冰块里挖出来的那只小猫吗？它长得好快哦医生！我记得我把它抱回来的时候他才拳头大一只！还是说我现在变小了，看什么都大的缘故？”

乔沃德：“我知道，我知道，叽叽叽。”

小蜘蛛：“你知道吗医生！经过昨晚，我好像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了耶！我现在变小了，不用考虑以后成年搬出家买房的问题，超——棒的！饭量也变小了，零花钱就能多省点……”

坐在咖啡机上的美队，不禁对穷逼小蜘蛛投去老父亲般慈爱的一瞥。

乔沃德一边往茶杯里注入茶水，一边回应他：“对对，叽叽叽。”

小蜘蛛又伤心了：“为什么他老是叽个不停？我好想跟医生聊天啊。”

而对乔沃德来说，自从小蜘蛛入住，他就像养了一只走到哪叽到哪的小雏鸟。

常养宠物的人共有特性之一，就是对猫学猫叫，对狗学狗叫，小蜘蛛从早到晚在他耳边叽来叽去，他也下意识模仿对方的发音，好像这样就能真的交流似的。

给楼上两位端了茶以后，乔沃德看看也差不多该迎来客人了，重新穿上白大褂，把小蜘蛛和美队抱到收银台桌下，低声嘱咐：“别让其他人看见你们。尤其Spidy，乖乖的，好吗？”

蜘蛛侠还在收银台底下弹来弹去，被美队一把按住。美队对乔沃德露出一个超可靠的笑：“Language！”

他今天预约了好几位客人，忙得他简直不可开交。爱捡东西的二哈侠一到了点，就叼着遛狗绳出门遛自己去了，乔沃德也没时间跟踪它。

他也没来得及看系统的任务都有些什么。看样子，只能等夜里下班后再研究了。

一个小姑娘抱着自己家吃坏肚子的哈巴狗，在等候区的沙发撸小狸花。小狸花还是很怕人，但像是知道自己也是诊所的员工之一，努力克服恐惧，乖乖趴在沙发上被她撸。

小姑娘：“它叫什么名字呀，医生？好小好可爱哦。”

乔沃德：“诊所里的猫狗都没有名字，但这只……我有时会叫它‘小话唠’什么的。”

小姑娘：“为什么不给大家起名字呢？”

乔沃德：“因为它们以后会被领养的。”

说起话唠，乔沃德就想起诊所里另一只小话唠了——他悄悄瞥了一眼收银台底下，空荡荡。

What。

再瞥一眼室内，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冰箱上沾着一长串蛛丝。

乔沃德：……

他忙得忘记给球球们准备午餐了。

等给小姑娘的狗子开了药，送走他们之后，趁着下一位客人还没来，他迅速拉开了冰箱门。

两只球瑟瑟发抖地坐在冰箱里，尽管被冻得哆哆嗦嗦，还不忘往嘴里塞小块面包。

乔沃德：“呃，队长……？”

美队队顿时噎住：>x

看他浓眉大眼的，没想到饿极了也会跟着小蜘蛛偷吃……

小医生无奈地拉开白大褂，把冰凉凉的两只塞进暖乎乎的毛衣里。小蜘蛛趴在他怀里叽叽叫，好像马上就要撒泼打滚了，他只好赶紧出门买了几个汉堡，一个让美队队和小蜘蛛分着吃，剩下的也没忘送上二楼。

直到夜色降临，阿福才从二楼下来。他看起来面容依旧疲惫，但眼神却有了神采。

他温和地跟乔沃德说：“请允许我代替少……代替蝙蝠侠感谢您，先生。”

他继续道：“蝙蝠侠根据目前状况分析，认为在他恢复正常前，暂且留在您身边，会得到更多有利于恢复的线索。在此期间，他衷心希望您能使用这张卡，满足您和整个诊所的所有开销。”

乔沃德看着他把一张黑金卡轻轻放在桌面上，狗脸懵逼。

管家依然在用他温柔优雅的英伦腔娓娓道来：“此外，近期我会再来一次，带来蝙蝠侠所需要的工具。希望不会过多打扰您，先生。”

乔沃德：“对不起，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洗耳恭听，先生。”

乔沃德有点羡慕地：“您是不是能听懂他说话？”

老管家摇摇头：“并不能，先生。我们甚至没办法用纸笔交流信息，这点您应该也有所体会。但是蝙蝠侠在今天内，创造了一套只由我们二人使用的密码系统，只由数字、符号和手势构成，可以传达相对详细的指令。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帮助自己和他的小战友们，向外传递信息。”

乔沃德默了默，说：“我真的觉得蝙蝠侠很厉害，先生。”

管家只是轻轻微笑，坐在乔沃德衣兜里的小蜘蛛，虽然知道没人能听懂，还是忍不住要接话：“是啊是啊，开挂最多的也是他，为什么呢？”

“——BecauseIambatman。”

小蜘蛛悚然回头，桌面戳着一个黑乎乎的蝙蝠球，正冷冷淡淡地盯着他们看。

在食物链中位于蝙蝠下层的小蜘蛛，默默地把脑袋缩回了乔沃德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