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房间热水器坏了。

“怎么了？”苏池被断续的说话声吵醒,睁开眼,看到夏熔的神色难得严肃,开口问道。

“我上次找人调查柯曼的情况，查出点眉目来了。”夏熔挂了电话，说道,“他说发到我邮箱了，我看看——握草，这才六点。”

“柯曼……？为什么要查他？他怎么了吗？”苏池和柯曼合作不多,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夏熔说的是谁。

“他以前帮过我,现在知道他失踪了，我能查就帮着查查。”夏熔倦倦地打了个哈欠。

“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夏熔揉了揉眼睛道：“失踪好久了,最近才发现的。”

苏池看夏熔困顿的样子，有些责备：“他们怎么打电话这么早？”

“没有,是我让他们只要查到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我的。”夏熔还是有点懒懒的,不过因为昨夜睡眠质量太好，很快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用手机打开邮箱,输入密码,“正好时间还早，我先看看他们查到了什么。”

苏池也坐了起来，拿过一边放好的衣物，窸窸窣窣地穿上。他们拉了遮光帘，此刻房间里依然昏暗,苏池便扭开了一盏台灯，晕黄的光线霎时漫溢开来。

夏熔刚睡醒，还有点儿懵，看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字符，慢吞吞地念出了声：

“柯曼，199x年2月27日生于香岛……父母在他幼时离异，他跟着母亲长大，随母亲改姓柯，生父是著名商人、美术指导，虞承昌……”

念到这里，夏熔的声音停住了。苏池也回过头来，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因为早起而透着迟钝的大脑，这下彻底清醒了。

“虞承昌和柯曼是父子关系？从没听说过。”苏池道。

“我也从来没听柯曼提起过。”夏熔点头，“是因为离异太早，父子关系不好，所以不愿意提？”

“那就不得而知了。”苏池道，“只查到这些？还有吗？”

“还有其他的，我看看。”夏熔将视线移回手机屏幕，“……他们还查到，半年前柯曼曾经改换身份，在国外一家医院有就诊记录，检查结果是、肺癌晚期……”

苏池正将窗帘拉开，让清晨的光线透过玻璃洒进房间内，闻言手上顿了顿，听见夏熔的声音变得低沉：

“——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治疗，他只能再活两个月。”

“再之后的他们也没查到，柯曼就像人间蒸发了。”夏熔有些怔忡，“当然，也没有去医院。”

苏池走到他身前，轻轻地、安慰地揉了揉他的眉心，舒展开他紧皱的眉头，说道：“天妒英才。”

夏熔有些难以接受地扔开手机，抱住了苏池的腰：“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苏池安抚地摸了摸夏熔的头发：“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许，他也是碰到了什么奇遇。”他逗夏熔，“说不定也被曾经救过的小猫咪报恩了，变成一只大猫，统领喵军团，正全世界各地到处逍遥……”

“这听起来不错。”夏熔勉强笑了一下，“希望他也会有一只玻璃吧。我再让他们去查查。”

“嗯，最好也从虞承昌身上下手，好好查一查。”苏池思忖片刻，说道，“他在这一系列事情里面的立场，实在有些过于微妙了。”

=====

尽管经历了一个让人心情不怎么愉快的早晨，电影拍摄还是要继续的。

苏池和夏熔今天要拍的几场戏，在C城市郊的一座烂尾楼里进行：祝小飞绑架了傅凛，正如试镜中的情节，傅凛在濒死之际，见到了十年后的谭笑笑。

谭笑笑经历十年的颠沛流离，已经变成了一个浓妆艳抹、黑丝运动鞋、透着土气的女人，当她一眼看到睽违多年的傅凛，原本满不在乎、无坚不摧的外壳霎时皲裂，看着祝小飞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发狠模样，心软之下，她一面若无其事地与祝小飞交谈，一面偷偷地划开了傅凛的绳子。

谭笑笑让傅凛“快走”，傅凛也听她的话，一心往外冲，并不恋战。但祝小飞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沿着扶手不要命地滑下，在楼道里追上了傅凛，两人在狭窄的楼道间展开了精彩的搏斗。

这场楼道动作戏，一边是祝小飞满怀仇恨、拳拳到肉，一边是傅凛挂念着谭笑笑、一心只想逃跑，这就造成了夏熔几乎注定的被动挨打局面。

傅凛刚才险些窒息，头晕目眩地沿着楼梯向下跑，祝小飞不要命地沿着扶手“吱吱”直滑下来，“噗通”一脚踹在他后心，让他扑倒在楼梯上。待祝小飞骑到傅凛身上，正要挥起拳头，傅凛凭借直觉、反应极快地扭身一躲，让拳头悍然砸在水泥地上。

傅凛才刚爬起来，又被暴起的祝小飞从后面勒住脖子，猛烈挣扎之下，两人一齐撞上楼道间的消防箱，玻璃霎时粉碎，两人的额头、嘴角都被划出血渍来。祝小飞极力扭身，从消防箱里扯出消防器，一下又一下地往傅凛的后背砸，傅凛发出闷哼，终于不得不开始反击，与祝小飞扭打在一起……

两人就这么在尘土飞扬的楼道里滚来滚去、殊死搏斗了一整个下午，打得头晕眼花，满身尘土，一直到导演高声喊“卡”、让场务打板的时候，两人还各自靠在一边墙上喘着粗气，有些回不过神来。

夏熔依然总有那种分不清楚演戏和现实的感觉，苏池也演得太好，在他面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祝小飞，导致他现在看着他，还有那么一些手痒。

苏池用手背抹了把嘴角，撑着膝盖站起来，冲夏熔伸出一只手：“走吧，完事儿了。”

夏熔逆着光线，自下而上抬起头，一眼瞥见他手腕上沾满尘土的的绷带，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这个是苏池，而他自己是夏熔。

他刚伸出手，被苏池反手一握，抓得更紧：“走了，收工回去洗澡吃饭，你想吃什么？烧烤？火锅？还是外卖全家桶？”

充满烟火气的问话，让夏熔愈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现实，跟着苏池边走边道：“火锅吧，过两天宜姐就忙完来跟组了，被她发现我吃这些，非念叨死我不可……”

许平在一旁冷冷插口：“你们在说什么？我还没死呢。”

“咳……”夏熔咳了一声，“许导您放心！我肯定会管控好身材的，什么火锅啊烧烤啊，一点儿不健康！走，咱们吃水煮鸡肉去……”

“嗯。”苏池闻言一笑，“我都陪你。”

=====

疏宜人虽未至，却让小周给夏熔提前带来了新任务——要挑选的剧本。

《梁山伯与罗密欧》的高收视率，以及“溶学CP”的人气暴涨，让来找夏熔的本子，在数量上又上了一个台阶——而质量上依然疲软无力。当然，苏池也说，以如今国内的编剧市场，就连他想要碰到好本子、好班底都很难，更别提是还在电影领域毫无建树的夏熔了。

送来的本子已经被疏宜筛选过一轮，剩下四本，夏熔苏池两人坐在一块儿，认真讨论了一回。

四个剧本里，第一个是国内一家新锐影视公司投拍的、由热门小说改编的古装仙侠长篇电视剧，有大IP加持，自带书粉热度，且给夏熔的角色是升级流大男主，剧情基本都围绕着他展开——这部戏也被疏宜放在最上边，意味着第一推荐；

第二个是他拍惯了的现代都市时尚偶像剧，时髦值高，可以继续轻松刷脸卡，而且班底靠谱，是橙子卫视的自制剧，一旦拍完可以直接上星、重点宣传，收视率和曝光度都有保证；

第三个是大导陈骁华的合家欢贺岁电影，男主是一位资历颇深的武打巨星，夏熔在里面的角色是武打巨星的助手，跟着他一路冒险，镜头不会少他的，拍出来可能颜值还很高，但实际上就是为了吸引更多年轻观众、衬托武打巨星的点缀。这部戏，疏宜还特地在旁边标注了，陈骁华愿意用二番签他，这样电影的最终票房也能算到他的电影实绩里面，轻轻松松躺拿票房；

第四个本子被放在最下面，不过，也不意味着它就毫无优点可言，相反，它有原作大IP打底，班底优秀，导演编剧都是近年新锐，据说光剧本就磨了整整三年。但它同时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原作的奇幻历史题材，注定了它只能是无法上星的网剧。这年头，网剧的热度水涨船高，也有不少新人是在网剧中冒头的，可是冒头归冒头，大家还是更多地把它当作一个跳板，就没见过有哪个在电影圈混出名堂的明星，会返回来拍一部明知不可能上星的网剧的。

因为这两天的戏都集中在市郊，导演为了节省来去的时间，干脆带着全剧组一起住进了附近的招待所。招待所设施老旧，空间狭小，唯一庆幸的是打扫得还算干净，蓝白格底的棉布床单，让夏熔有种在拍年代戏的错觉。

小床本来就不大，还摊了满床的剧本，留给两个大男人的位置就越发窄小，挨得太紧又不方便讨论，苏池干脆变身成猫，坐在夏熔怀里，对着四个剧本指点江山：“觉得哪个更好一点喵？”

夏熔捏住猫版苏池的一只前爪，来回检视，在确定没有明显伤口之后，松了一口气，放下肉爪，回头开始说剧本的事：“这个。”他点了点仙侠剧本，“我以前拍过同类型的了，不是很想拍。”

猫版苏池用爪子拍了拍他的大腿，表示赞同：“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已经定下来的角色，除了你以外，从主到配，大多数是这个公司的‘自己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公司为了捧自己的艺人，有可能会改剧本、给他们加戏？甚至联手欺负我一个外来的？”

“欺负倒不至于，但为了让自己的艺人更出彩，改剧本确实是很有可能的。”

“那这本PASS，反正我本来也不是很想拍。”夏熔毫不留恋地把那本“大男主仙侠”扔下床，拢了拢剩下的三本，“还剩这仨……不，这俩。”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那本“现代偶像剧”扔了出去，“这种实在拍得有点腻，而且没意思，好不容易才觉得演戏好玩儿的。”

“这两个。”猫版苏池迈着短腿走了过去，一爪垫“啪”地按在其中一本上，“其实我更倾向于这个。”

“《澜州记》？”夏熔看到爪垫下的名字，笑了，“其实我也更喜欢这本。”

“陈骁华的合家欢贺岁片，并不是非你不可，其实他只是需要一个‘小鲜肉’，就算你不去，他再找一个符合定位的，也是一样。”苏池老实不客气地说，“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错过《澜州记》，我觉得不值得。”

“这么推崇它？”夏熔弯腰，连剧本带猫一起抱了起来，在怀里翻了几页剧本，“剧本好像写得确实挺有质感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是原作的粉丝。”怀里的英短猫有点不好意思地用爪子埋了埋脸，“从传出要影视化的消息我就一直在关注，不过没想到，他们请了你，但是没请我。”

“可能就没觉得你会接吧。”夏熔揉搓着他的肉爪，笑道，“其实对我来说，网剧应该不是问题，谁说网剧就不能投资上亿、制作精良了？就算关注度小点，我们可以再加大一下宣传力度……”

“网剧关注度的问题……”猫版苏池从他的怀里仰起头来，“你觉得如果我加入的话，会不会有所提升？”

夏熔怔了一下，玩笑道：“那就要出新闻了，金猫影帝竟接不到新戏，只能屈居网剧给人作配……”

“这都不要紧。”银渐层猫咪伸出一只圆圆的肉爪，对着夏熔翘起胡子，形成了一个微笑，“我想跟你一起，拍自己喜欢的剧。”

“——好。”夏熔顿了顿，也伸出手，握住了猫咪白白软软的小拳头，笑着轻轻晃了晃。

“一起去征服星辰大海吧。”

=====

一回来就忙着看剧本，两个人都还没洗澡。招待所的热水限时供应，晚上九点之后就没有了，夏熔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进了浴室以后，试图把悄咪咪跟在他身后、埋着头往里钻的银渐层撵出去：“回你自己房间洗去！别跟我挤！”

“我又不占地方，还能节省水资源。”银渐层梗着脖子，理直气壮。

“节省毛线！”夏熔一脚踹在它屁股上，“快去！”

银渐层不情不愿地跑了出去，还顺便带上了门，夏熔这才松一口气。谁知道他刚脱了衣服、扭开热水没多久，那猫又变成了人、光荣凯旋了：“我房间热水器坏了。”

……信他才有鬼！但夏熔现在衣服也脱了、热水也放了，总不能特地上苏池房间去检查一番、看他热水器到底有没有坏——再加上他一垂眼睫，便看到苏池手上新缠的纱布，心就跟着软了：“行吧，你手上有伤，自己洗也不方便是吧？”

反正他们现在也是恋人了，一起洗个澡……应该没什么吧？

苏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点小伤不算什么，你要是嫌挤的话，我还变成猫？”

“不用，那你刚换的纱布不白换了。”夏熔的脸，也不知是被热气蒸的、还是也有不好意思的因素在里面，微微有些发红，“……就这么洗吧。”

温热的水流伴着蒸汽从头顶汩汩流下，招待所的浴室狭小得要命，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几乎一转身就能蹭到身体。夏熔半背着身，实际上却控制不住地让自己视线乱飘——

苏池宽肩窄臀、肌理精健，而视线顺着肩胛骨向下延伸，居然还能发现两个腰窝的存在，衬得腰线愈发紧绷窄韧，有一种超乎性别的性感优美……

苏池冷不丁回过头来：“夏熔。”

夏熔差点儿呛到：“啊、啊……？”

苏池唇角带了点不易觉察的笑意：“没事。”

没事瞎喊什么……夏熔怨念一秒，抓起招待所里仅有的肥皂，唏哩呼噜地往身上打泡泡，苏池的腰、苏池的腿……

苏池再次回过头来：“夏熔。”

夏熔“唰”地闭上眼睛，一脸洗到陶醉的表情：“没事儿别瞎叫，我在打肥皂呢，手滑你负责……”

话音未落，手中的肥皂脱手，“啪叽”一声，砸在了浴室地上。

夏熔：“……”

苏池：“……”

最终是夏熔打破了沉默：“先别管肥皂的事儿了，我怎么感觉这水流越来越小了……”

苏池：“现在彻底停了。”

“卧槽？！”

雪上加霜：汉语成语，常用来比喻接连遭受灾难，损害愈加严重。

如果用夏熔的亲身经历来讲，那就是：当你和恋人在同一间浴室洗澡，正在为“谁去捡肥皂”而尴尬不已时，水还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