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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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京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萧谙带回宫中的,他只知道,这一路上,有一只大手始终按在他的耳上,并牢牢将他护在怀中,不许任何人轻易靠近。

徐京墨在榻上坐了好一会儿,被萧谙以凉帕擦过双手、脖颈,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垂下眼皮,视线不由自主便落在皇帝身上,只见蹲在他身前的男子舒眉一笑,犹带着几分少时的模样,徐京墨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起来。

他缓缓抬手,抚上萧谙瘦削的侧颊,还未开口,眼泪就倏忽滚了下来。

“无妄蛊折磨得你很痛,对吗?”徐京墨声音沙哑,他鲜少有如此无力的时刻,“那时候,你若是没有替我解蛊就好了,现在就不必……”

“嘘。”

萧谙眨了眨眼,仰起脖子亲在徐京墨的嘴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徐京墨,用指腹轻柔地拭着徐京墨脸上的泪痕,口吻轻快地说道:“不准你这么说,这只是我的选择而已。”

徐京墨心中乱得不行,他知道以沈霜沐这疯子的性格,就是要逼他做出一个会后悔一生的选择。

因为沈霜沐懂得,无论选择了哪一条路,他的下半生都会备受煎熬,注定此生不得解脱。

这便是诛心之法。

萧谙见徐京墨沉默不语,便微微倾身,将头搁在徐京墨的膝盖上,看着徐京墨的掌心的纹路,轻声问道:“哥哥,若是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一下子,徐京墨的心就被人攥紧了,他看着萧谙头顶的发旋,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无法释怀——光是想到失去萧谙的可能,他心中就涌上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只怕失去萧谙,将是他难以承受的苦果。

他怎么会舍得那个相缠近十年,总是笑着叫他哥哥的青年?

无论两人之间发生了怎样的纠葛,相伴还是离别,徐京墨都从未想过萧谙会不在人世……即便是他最恨萧谙时,他也未真的动过要杀萧谙的心。

可如今,他正面临着一个选择,一个可能会亲手将萧谙推向死亡的选择。

“你若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徐京墨的每个字都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他只觉得在说完这句话后,浑身的气力被抽干了。

这话原本是为了不让萧谙胡思乱想,可听在萧谙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萧谙没有回话,只是苦涩地弯了弯唇角,在心中轻声回答道:那样也好。

不原谅也好,那样我若死了,你就不会太难过了。

萧谙这样想着,从徐京墨膝上直起身来,坐到了徐京墨的身侧。

他扭过头去,带着笑意安慰道:“哥哥,不必太忧心,这事没有你想得那般复杂——自然是要先将药引给百姓再说,毕竟他们只有三日的时间了。

“而这三日里,我们定能抓到沈霜沐,等抓到了人,再慢慢拷问就是了,总有解蛊之法的……而且无妄蛊发作没那么频繁,说明咱们的时间还多着呢,大不了派人再去西域寻人解蛊就是了。”

萧谙将话说得滴水不漏,隐瞒下了早已派人前往西域寻药却无果的事,徐京墨不知前情,也没发现萧谙这话里的错处。

徐京墨默了一会儿,觉得这法子虽然冒险,但未尝不可一试——只要从沈霜沐那里知道制蛊的方子,或许倾太医院之力,未必就解不了蛊。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坐了一会儿,徐京墨心中稍安,便回想起今日在春云楼看到的银面黑衣人。

忽地,他眉头紧锁,语速极快地说道:“萧谙,现在须得立刻派人搜寻城郊,找一找有茉莉花的山,若是找到了,务必在山下封锁出路,并要立刻上报消息。”

待萧谙传令后,徐京墨才解释起来:“黑衣人飞身离开时,我看见他鞋底沾着一些泥土,其中还夹杂着两片白色的花瓣。昨夜下过一场小雨,他鞋上的泥必定是从山上带下来的。

“时值八月,此时那个大小的白花只剩下茉莉,我猜他是从山上而来。而他之前所待的地方,必定就是沈霜沐所在之处。”

徐京墨勉强和萧谙用了些吃食后,便前往太医院,与众位太医一起彻夜寻找解蛊之法。萧谙自知劝不动徐京墨,也不再多加阻拦,命人往太医院送了补汤,自己则在书房批折子,陪徐京墨一起熬着。

如此一日过后,尹昭带着好消息进了宫,说是已经寻到了沈霜沐的藏身之处。

徐京墨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头晕眼花地从一地医书中站了起来,片刻不敢耽搁,换了身衣服就同萧谙一起向那处赶去了。

待他们赶到山下,才发觉出其中的蹊跷——这座山下并无任何守卫,甚至连机关都未设,若说沈霜沐真的在此处,又怎么会如此不设防?

两人唯恐路上会有埋伏,因此行走间处处留心,在数名暗卫的保护下谨慎前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路上也并未遇伏,上山的路清净得很,唯有清脆鸟鸣相伴,这不禁让徐京墨的心沉了下去,一度以为是他们找错了地方。

不过很快,他这个念头就打消了。

山顶上开着一丛丛的茉莉,油绿的叶片间藏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在夏风中散出幽幽香气,直扑得人满面馥郁。

这本该是大好的景色,徐京墨却无心欣赏,只因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下,坐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那人听见响动,“哗啦”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微微在颊边扇了几下,而后转头对着徐京墨笑着道:“徐兄,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快……有些时候,你还真是聪明得惹人厌啊。”

这一番话,便佐证了沈霜沐对他们的到来未有太多意外,应该是早早便在此候着了。

徐京墨瞥了眼他亲手写下“风流沈郎”四字的折扇,冷冷笑了一声,嘲道:“沈霜沐、鹤老板,我到底该如何称呼你才好?”

“这两个都不是我的本名……或许,你该叫我贺文翌。”沈霜沐唇角笑意更大了些,“你还是除了我爹娘和沈叔以外,第一个知道我真名的人。表哥,我待你够不够有敬意?”

沈霜沐若真是徐京墨舅舅在外的庶子,按理来说,确实要同贺文程一样,对徐京墨叫一声表哥。

“别这么叫我。”徐京墨冷淡地看着他,眸中不带一丝温度,“没上过族谱的东西,便不算与我流着一脉的血,就你也配同我攀亲?”

他和沈霜沐算是多年老友,自然知道如何最能戳中对方的痛处,沈霜沐最看重亲缘,徐京墨这就是刻意往他最痛的地方踩。

果不其然,沈霜沐那近乎完美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纹,露出一角扭曲模样。不过很快他便再次戴好了假面一般的笑,“表哥啊,何必将话说得如此绝情呢?你知不知道,我连做梦,都在想着能成为贺家的一员啊!

“创立春云楼后,我便给自己取了与贺字同音的鹤做假名,苦心筹谋至今……世人都说我是高洁孤僻的鹤,可却无人知道,我毕生所求,不过是一个热闹团圆的贺!”

徐京墨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这位“鹤老板”的由来……不过就是一个冠姓的执念罢了。

“我连做梦都想要再见一面父亲,想他拉着我和母亲的手走入贺府,想在世人面前大声地说:我的父亲就是贺公!我有多么嫉妒贺文程,就有多么想作为贺文翌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可是这一切,通通都是被你毁了!”

沈霜沐越说越大声,到了后来,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那些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真相,如同被冲破的堤坝,正滔滔不绝地向外涌泄着多年积攒的怨恨。

“就因为这个,你便如此恨我?”徐京墨深吸了一口气,眉心显出几道褶皱,“我从不知道舅舅在外还有妾室,你真就认定,他是真心对待你们母子的?”

“胡说!那都是有原因的,你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

沈霜沐站了起来,脸上笑意尽失,阴沉地盯着徐京墨道:“我的父母原本是恩爱有加,即便在青楼相遇,也是相逢恨晚,两情相悦……我母亲离开青楼前,父亲就曾许诺过她,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她迎娶进门。

“贺文程的母亲死得早,我父亲本想尽快续弦,可碰巧那时发现了母亲怀上了我,怕母亲被说闲话影响养胎,便打算等母亲生下孩子再一起过门。可母亲遇上难产,九死一生,我出生后更是孱弱至极,几近夭折。

“父亲请了道士,说我天生便有童子煞,易夭折,八字极弱,须得悄悄在外养大,不然会被天神收走性命,是以才没有带我认祖归宗!母亲更是担忧我的身体,执意不肯与父亲成婚。”

徐京墨沉吟片刻,问道:“所以是因为你幼时身体不佳,为了保命才学了蛊术?”

“母亲怕我夭折,便一直探听保全之法,直到派出的手下查到了西域的蛊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母亲才误打误撞寻到了亲生母亲,她原本就是被偷走后拐到中原来的,她本名玛合尔,原是赫斯教的圣女,也本该是赫斯教下一任的教主!”

沈霜沐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几分轻蔑,“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我的蛊术乃是外婆亲授,是教中至高之秘,这世上的活人里,恐怕你再找不出第二个知晓制蛊之法的人了。”

徐京墨听到此处,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额上青筋直跳,眼底流露出几丝阴狠,厉声呵斥道:“你有什么恨尽管冲我而来,想要我的命,凭本事来取就是了,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沈霜沐站在阴影中,居高临下地欣赏了好一会儿徐京墨怒态,心中诡异地浮现起一丝快感。

他瞧着徐京墨那形似父亲的眉眼,不由得回想起了一些旧事。

在他幼时,一直是个病恹恹的药罐子,长得矮就不说了,还不能跑不能跳,连走路快了都要喘上一喘,因此特别招小孩嫌,从来没什么朋友。

然而,他幼时的记忆却并不是灰暗的,他的父母极其恩爱,待他极好……可以说一切有关家的记忆都明亮而温暖,好似是一簇不会燃尽的火,为沈霜沐照亮了暗无天日的后半生。

但在某一天,一切都覆灭了。

贺公鬻官卖爵之事被告到了御前,贺公当夜就被人带走下了狱,从此沈霜沐平静的生活便被彻底打碎了。

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他第一次知道了总是会带新鲜小玩意回家的父亲,就是人们口中的贺公,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在父亲入狱后,他的母亲原来连个探望的名分都没有。

在他人口中,她不过是一个舞姬,下贱腌臜到了极点,隐忍多年,却连一个妾室的名分都没得到,实在是个笑柄。

母亲将他护得极好,在一切发生以前,就让沈叔将他带走了,一直在城郊躲避,因此他并未受到太多这场风波的影响,只是觉得郁郁寡欢。

直到有一日,母亲亲自将他带回了京中,带他去了刑场。

沈霜沐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个燥热到了极致的夏日,只要在外头走上两步,身上的衣衫就会被汗打透。

刑场临近一条市集,但那日很多摊贩都不再摆摊,而是凑在附近看热闹。来观刑的人实在太多,拥挤在刑场周围,现场一片吵嚷,使得周遭更加焦热。

树上的蝉吵得惊人,连沸腾的人声都未能完全盖过蝉鸣,嘶哑着仿佛要叫走这个难耐的夏。

刑场被官兵重重把守,而高台之上,只见一个玄色衣裳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冷淡地扫过台下乌泱泱的人群。

他面容白皙,眉眼稠丽,生得一副好长相,眸中却盛着化不开的霜雪,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中,周身也散着寒意,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待日头正挂在正空,直直射下无比毒辣的光,那男人便伸手抽了一只行刑牌,随意地掷在脚下,淡声道:“行刑。”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的吵嚷之中,但是行刑者听见了,贺渝明也听见了。

在恐惧的攫取下,贺公破口大骂,别说往日的荣光,他连仪态和章法都无法保持,只能颠三倒四地骂些不堪入耳的浑话,最后甚至还吓尿了裤子。

沈霜沐觉得通体生寒,他简直不敢认,那台上披散着头发,胡言乱语的疯子是他的父亲。

他闭上眼,不敢再看。

就在这时,身后的母亲忽然动了起来,她伸手用力地扒开他的眼皮,强迫他睁眼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幕——五只马动了起来,它们身上的绳索也套着贺公的头部和四肢,在一声痛苦得不似人声的嘶吼中,贺公就这样被生生撕成了五个肉块。

“看啊,看啊!”

他母亲红着眼,状若癫狂地在他耳边叫道:“看清楚你爹的头,看清楚这个人,你要记住,记住是谁毁了你的一生,是谁让你没了爹!你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你要替你爹报仇!”

那一刻,沈霜沐知道,他的一生毁了。

他也知道,那站在高台之上发号施令的丞相,这一生也注定不会再得善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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