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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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乌舟的去向就这样不了了之——萧谙虽心有不满,但也无计可施,更何况,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亟待解决,他不欲在此时与徐京墨因他人闹得太僵,生了龃龉。

反正若是乌舟有什么异动,他有的是法子解决掉这个“麻烦”,不必急于一时。

帝王还朝,百官觐见,这一日的早朝便格外重要,不仅是表忠心,更是一个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的好机会。为了讨得圣心,大臣们一早就入了宫,天才蒙蒙亮,金殿前就乌泱泱地跪了一群人。

萧谙听了,不由嗤笑一声,不知是这群人太蠢,还是这群人以为他太蠢,竟然觉得这种法子有用。

表面功夫做得越勤,皇帝反而会越觉得此人不堪重用,可以说这些人妄自揣测圣意,简直是一点儿都没猜准。

不过,这次早朝,萧谙有在留心找人,好半天才在一处角落里瞧见燕思。

此人与萧谙想象中的大有不同——他腰板挺得很直,一张瘦长的脸几乎都掩在笏板之后,却隐隐看得出面色红润、神色素常,没有一丝落魄失意之象。

燕思原本是远近有名的刀笔吏,在诏狱苦熬多年,最终坐上了廷尉这个位置时,他还不到三十岁。

原本以这个年纪位列九卿,怎么说也是前途无量的才俊,可他却在升任廷尉的这一年就惹恼了皇帝,被萧谙随口找了个理由连贬几级,最后给了他安排了个几乎隐身的芝麻小官来做。

燕思惹恼皇帝的原因,不外乎是做事太偏,不走正道。当年燕思作为廷尉,接下徐京墨的案子后,动用了私刑,甚至还以蛊毒逼迫徐京墨认罪,实在是难以让萧谙咽下这口气。

萧谙原本以为这人官场受挫,十有八九过得不如意,但如今看来,燕思似乎并未受太大影响。皇帝心中不悦,摸着下巴想,或许还是罚得太轻了。

下了朝后,皇帝直接宣人觐见。

萧谙坐在后殿等人,心想这刚散朝不久,燕思约摸着连宫门都没出去,内侍赶去传唤应该也不需要太久,便没有理会手边堆着的奏折,而是拿起笔随手在宣纸上画了几笔。

原本他只是绘制了几种不同的梅花,可画着画着,不知为何就画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凤眸微斜,唇角含笑,仿佛是掩在梅花之间的一抹春色,令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萧谙从怀中掏出那枚随身携带的小章,沾了鲜红的印泥盖在下方,印住了一角衣袖,偏执地打上了印记。他以指拂过那人的眉眼,几乎是入魔般低声喃喃道:“我的……”

这时候,门外传来动静,打断了萧谙的发痴。眨眼之间,萧谙面上的神情便恢复了漠然,他不动声色地将画折起来,抬眼打量起来人,片刻后质问道:“为何来得这样慢?”

燕思吓得心尖一颤,“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在地上连连磕起头来,“臣并非有意耽搁,而是路上遇上沈大人,与臣寒暄了两句……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说起这事,燕思也是有苦说不出,那沈霜沐虽挂着丞相长史的名号,但实际上已尽数包揽了丞相之职,如今完全是在代替丞相监国理政,到了这时候,朝堂上下有谁不知道沈大人就是下一个丞相呢?

如今以他的身份,被沈大人亲口叫住了,又如何能拒绝这一份突如其来的关怀呢?

思及此处,燕思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往事,他不由闭了闭眼,用力攥了攥拳头,才将心头那股悄然升起的悚然压了下去。

“沈霜沐?”萧谙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敲着手指,“他找你做什么?”

“回陛下的话,没、没什么事……”

萧谙面色一沉,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向燕思丢了过去,燕思躲也不敢躲,只能僵直地跪着,任由热腾腾茶水淋了一头一脸,脸上滑稽地黏着几片茶叶。

“燕思,你可知朕今日找你来,就是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萧谙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牙,“到了此时,你还敢对朕遮遮掩掩?你可知一年前你犯下的罪责,就足以被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燕思打了个寒颤,终于弄懂了皇帝的召见用意为何,心中漫上一股绝望。

很多事情,他也是后知后觉——在不知蛊毒效用的情况下,皇帝竟敢以身试险,亲自用蛊王过毒,徐京墨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只是他想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对徐京墨用蛊,缘由并非那么复杂——燕思在诏狱浸淫多年,见多了刑讯手段,难免沾上点怪癖,比如他在审问时,常喜欢用一些古怪的小玩意折磨人,花招百出、手段新奇,把人磨得去了半条命也是常事。

诏狱里关着的通常都是皇亲国戚,再不济也是朝中重臣、名门之后,寻常的百姓是不会被关押至此的。看到这些昔日趾高气昂的贵人们,如今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痛哭求饶,燕思心中那点自卑被诡异地填满了,无人知晓,他心中的快意有几何。

对于权势滔天的徐京墨,他更是兴奋,那点隐秘的心思在不断地鼓动着。最终燕思难抵诱惑,将从黑市买来的蛊虫从府中取了出来……

“陛下,臣真的知错了!臣后来也曾再去找过卖蛊之人,可黑市都是秘密交易,再想寻人实在与大海捞针无异……”

萧谙不耐地打断了他:“蛊毒之事暂且不论,朕问你,当年你负责审理年宴之案时,徐京墨可曾有向你提过要见朕?”

燕思一下噤了声,在这酷暑天气里,他竟出了一身湿淋淋的冷汗。

“臣愚钝至极,识人不清,当年曾投在薛家门下,为清流一派挣命。陛下,当年清流与权臣相争,没人能置身事外,臣也是走投无路啊!

“自那位被打入诏狱后,权臣党日渐式微,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便应下了薛大人的吩咐,切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一门心思让人尽快画押定罪。薛大人当年的吩咐是……不问真相,只求结果。”

“你们……你们居然敢这样对他。”萧谙面上血色尽褪,眼角微微发红,好似一只被人掐住了喉咙的困兽。

可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因为这一切,说到底,还是他的不信任所促成的。

若真要论起来,他才是那个把刀递给凶手的人。

萧谙又痛又恨,最难言的是对自己那份怨恨,若一切能重来,他甚至想告诉徐京墨,早些离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远点。

胸口处传来一阵痛楚,萧谙站起来,一把揪住燕思的领子,眼里的凶光藏都藏不住,“朕要杀了你们这些狗东西……尤其是你,燕思,朕要将你处以极刑,你的亲眷朕也不会放过,和你的家人一同到阿鼻地狱赎罪去吧!”

燕思被狠狠摔在了地上,眼前一片发黑,即便如此,他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抱住了皇帝的大腿,哭嚎道:“求陛下开恩,求陛下放过臣的家人,臣甘愿一死,求陛下开恩啊……”

他出身寒门,父母早亡,还好年少时遇到了如今的妻子,两人青梅竹马,感情和睦。婚后几年,妻子为他诞下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一家人也算过得和美。

之所以贬官后燕思也能自如面对,是因为家人在身侧一直相伴。燕思原本以为生活不会再起风波,谁知皇帝秋后算账,到了今日,他竟是连这一生中最看重的家人也要保不住了。

萧谙厌恶地看了燕思一眼,抬脚便把人踹开,抬脚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燕思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向皇帝高喊道:“陛下,臣愿将功折罪,臣愿意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只求陛下你的那个放过臣的妻儿!”

“你在威胁朕?”

“臣不敢,臣愿为当年所犯下的错误以死谢罪,只是求陛下能放过无辜之人!陛下,失去所爱之痛,难道您不曾体会过吗?”

燕思抹了把泪,不待皇帝回答,便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一年半前,燕思按照往常的习惯去黑市里逛逛,在一处深巷里发现了一个古怪的黑衣人。

在黑市里掩人耳目很正常,可燕思从没见过包得那么严实的人,从头到尾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瞳还是湛蓝的,因此觉得十分新奇。他好奇地走了过去,走近了才黑衣人面前摆的竟是一只蛊。

那人缄默得很,无论燕思问什么都不答,一开口说了个令人咋舌的价格——即便是在黑市,这个金额也算是很高了。

燕思舍不得这稀奇玩意,咬牙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都掏出来,勉强凑齐了金额买下了蛊虫。

男子收了钱后,才慢吞吞地同他讲,此蛊名为无妄,吃下后可令人心痛难忍,在发作一定的次数过后,中蛊之人便会因心疾而亡,药石无灵。

燕思兴高采烈地将蛊虫揣在怀里,等着有朝一日用在刑犯身上。就在在回家的路上,他忽然想起并未细问蛊虫的使用方法,一拍脑袋,连忙扭头折返了回去。

没想到这一举动,竟叫他撞见了一件怪事。

刚刚还对他爱答不理的那名黑衣人,居然恭敬地护着一个人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人身量颀长,一身玄色衣裳,在人群中被遮得很严实,只在转身时露出了小半张侧脸。

然而,这一面之缘,让燕思一下晃了神。

那张侧脸,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沈霜沐?

两人原本就都在诏狱当值,先前沈霜沐做廷尉时,燕思算是他的副手,两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燕思自认为对沈霜沐算得上相熟。

可问题就是这人露脸的时间太短,加之以沈霜沐那招摇的性格,平日里都穿得花枝招展,何曾有过如此素朴的衣衫……

一时间,燕思也不好确认这人的身份,原本抻长了脖子想再瞧一瞧,可谁料人山人海之中,一眨眼那两人就都不见了,他遍寻无果,只好放弃了。

这事压在心底,折磨得燕思几夜都没睡好,终于在三日后,他忍不住悄悄向沈霜沐打探,隐晦地问沈霜沐是否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谁料沈霜沐一脸讶然,推说从没去过黑市,更别提什么见过什么黑衣人。

见沈霜沐坚决的态度,燕思也不好追问下去,只当是自己是认错了人。

原本这件事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奇怪的是,就在一天后,燕思家中一直豢养的田犬火耳离奇死亡,而且还死在了燕府门口,被发现时身子都已僵了。

燕思的小女儿与火耳向来感情甚笃,见了火耳死相凄惨,直接哭成泪人,任是旁人怎么哄,都不肯撒开抱着火耳的手。

燕思记得很清楚,时值傍晚,那日有大片的火烧云。打马路过此地的沈大人,就是在这样一片如血般的夕阳中翻身下马,朝着燕府缓步而来。

只见他用腰间的扇子,一把按住了他女儿的肩膀,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姑娘,别再哭了,何至于为了一条牲畜弄花了这漂亮的脸蛋?”

沈霜沐眨了眨眼睛,笑意更深,“无论生死,惹主人伤心了,那就是它的不忠了……不听话的狗,留着也无用,燕大人,你说对不对?”

燕思被沈霜沐弄得遍体生寒,他上前一步,用身体隔开了沈霜沐和女儿,粗鄙的字眼在喉咙里滚了几遭,最终被吞了下去,化作一句憋屈的“多谢大人赐教。”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燕思终于明白,沈霜沐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也不知道在这风流倜傥的皮囊下,藏着何等癫狂的心思。

同样,燕思也读懂了沈霜沐的话中深意,因此他决定将这些事都烂在心里,只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哑巴。就连皇帝先前多次问话,燕思都咬紧牙关,未敢泄露半点风声。

后来每每想起此事,燕思都觉后怕,直觉告诉他,沈霜沐并非他能惹得起的人。这么说来,他其实还得感谢皇帝,远离了官场,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呢。

至此,燕思藏在心底多年的话算是说净了,他沉默着不敢去看萧谙的脸,垂着头跪直了身体,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发落。

在一片沉寂之中,皇帝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其中的杀意浓得难以遮掩:“原来,这只老鼠就一直藏在朕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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