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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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谙从丞相府回到宫中,便跑到寝宫中,将床头暗格打开,从里面取出黑檀木盒,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床上。

那里面,几乎都是与徐京墨有关的东西。

有徐京墨为了哄年幼时的他,亲手编的草蛐蛐儿;有徐京墨亲自教他习字时,写了整整一本的字帖;有在冬日里徐京墨从腕子上摘下来,戴在他身上的绒护腕……还有去年他生辰时,徐京墨亲手为他刻的小章。

他还记得那一夜,徐京墨待他格外温柔,他躺在徐京墨的膝上,伴着远处蓬勃的烟火,喝光了一整坛酒,酒酣耳热,得意快哉。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仔细回想起来,那夜徐京墨看他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忧思。那时候,他未曾看懂。

萧谙一想,就觉得心口绞痛,他将小章紧紧捂在心口,哑着声音低低呢喃着:“哥哥……”

他靠在床头,缓缓呼出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只香包。这是他从徐京墨书房中一同取回来的,想来是徐京墨会随身带着的东西,散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

萧谙打开香包,想将血玉私章放进去,可一打开束口,就有东西掉了出来——萧谙弯腰拾起,发现是一捆混杂的青丝。

两缕发丝打成死结,不可分离,是为结发为夫妻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萧谙忽然想通了这缕发丝的来处。

在徐京墨被下狱前,他与徐京墨做过一笔交易,以放了徐京墨表弟为条件,与徐京墨春风一度……或许就是雨露期两人痴缠在一处时,发丝在不知不觉中缠在了一起。

他记得自己那时混乱的心情,他愤怒于徐京墨对此事随意的态度,也妒忌那个被徐京墨选中的乾元,更痛恨自己不是徐京墨的选择,最终才选择了那样的方式,半是强迫半是威胁地同徐京墨做了那事。

在萧谙看来,那夜对于徐京墨来说,不过是一场不情不愿、被逼无奈的交易。

可徐京墨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这场“交易”中,割下了两人的发结,珍而视之地放入了贴身的香包之中,最终小心地收在了书房之中呢?

徐京墨分明是情难自控。

待萧谙看明了这份心意,一时间,他心神俱颤,仿佛万箭穿心。

他一直以为徐京墨不爱他,或者说不够爱他,为此闷闷不乐,多生怨怼。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惊觉,徐京墨早就将其能给的全数给出了,是他一直以来漠视不见,只活在自己的猜测中,不愿相信一颗已经捧到面前的真心。

他简直有眼无珠,大错特错。

萧谙捏着香包,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就连他自己,也在此刻为徐京墨鸣起不平来。

…………

自从去过徐府后,萧谙便增派了人手去寻徐京墨,他遍寻不得,三魂七魄都好似跟着走了,只留一具空壳在此。

白日里,皇帝仍像平常一般上朝、廷议、批折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极少数侍奉的宫人才知道,无数个夜里,皇帝寝宫中灯火久久不息,时常传来细微声响,想来应该是连着多夜未曾睡下。

这样熬下去,任是谁都受不住,眼见着皇帝面色越来越差,心情也糟到了极点。

这皇宫的主人阴郁不快,皇宫也跟着罩在一层阴云中,连做事的宫人们都被压喘不过气来。不过好在这几日皇帝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宫中,听说是去各个佛寺中求神问佛去了。

萧谙心中有悔、有愧,更有数不尽的迷茫,他病急乱投医一般,在各个佛寺中辗转祈求,上京有些名气的大小寺庙,几乎都去过了。

金尊佛像前,天子低下高贵的头颅,屈膝匍匐于地,祈求漫天神佛,再许他一个重逢的机缘。

当他拜到喜霖寺时,已是暮色将合,黛色苍穹下,残存着一抹火红云带,远远看去,宛如一抹血色横斜在天边。

皇帝来礼佛,寺庙自然是要对外关闭,避免有人冲撞天子。

寺内十分安静,甚至连僧人都见不到,唯有一只杂色老猫卧在台阶旁,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一行人脚步都放轻了些,绕过它进了寺庙正门。

喜霖寺以求姻缘灵验而出名,在院中设立有一块巨大的石碑,足有两人多高,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人名。

萧谙踏进院中时,正有一小僧正站在后面不停动作,好似在用刻刀刮擦着什么,石碑被擦出尖利的声音。

方丈见了他,立刻变了脸色,还未等方丈开口,萧谙先一步上前,问他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僧朝皇帝行了个佛礼,恭敬答曰:“回陛下,我在替一位施主消除尘缘。”

见皇帝面有不解,方丈接话道:

“陛下第一次来喜霖寺,可能有所不知,喜霖寺中从百年前便供奉有月神,在此处设立了三生石。若有求愿者想要与对方来世再续姻缘,便可将名字刻在此石碑上,向月神祈愿。”

萧谙点了点头,抬脚绕行到小僧原本所站的位置,见到有一个被刻刀抹得只剩浅浅痕迹的字,看不大出形状。

但当萧谙看到后面那个字,他不由趔趄了一步,剧烈的痛楚涌上心头。

他认得,那奇怪的形状,是一个徐京墨自己造的字——上半部分是个音字,下半部分则是用其他文字书写,看起来字形像是一只小狗。

有一年徐京墨到处在外治灾,有半年多的时间都不在京中,萧谙甚是想念,写了很多信给徐京墨,但都没有回音……直到有一天,萧谙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信封上只写了这个字,萧谙拆开一看,才知晓原来是徐京墨怕犯了忌讳,特意自己造了个新字,这样就算落入他人手中,也不会被人拿住把柄。

只不过,这封信写得着实可恶,字里行间都带了些逗弄的意思,看得他羞恼至极——写成什么样不好,偏偏就是小狗的样式,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想起这些往事,他喉中涌起一片腥甜,伸出手去触碰那处几乎被磨平的字,一遍一遍地摸着,终于确认了,那是一个“墨”字。

徐京墨……曾将他们的名字刻在了三生石上吗?

那样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人,也生出过只敢向神佛诉说的心思,有过与另一个人三生不散的愿望吗?

徐京墨曾说过,他不信神佛,可仍旧在此处许下了愿望……这里凹凸不平的痕迹,每一道都在诉说着那个人是如何深刻地爱过他。

“是他……是他……”

萧谙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抓着僧人的衣服质问道:“他给你来的消息,对不对?你知道他在哪里,告诉朕,告诉朕!”

小僧被吓了一跳,他摇了摇头,害怕地道:“我不知道……只是有人送了信来,我也是照信上所说办事。”

“信呢?信呢!”

小僧匆匆去取,递到了萧谙手中,信中寥寥数语:

「当时年少狂妄,信手许下来世之愿,是我之过。如今我已醒悟,后悔溺于情爱,还请师父务必帮我将痕迹抹去,消了这来世的孽缘。」

萧谙捂着胸口倒退两步,喉间的腥甜喷涌而出,溅在了这封信上,将纸都洇透了。

身旁人立刻惊慌地叫起来,萧谙抬手胡乱抹了抹下巴,弄得下巴、前襟都是血色,他却只看向小僧,偏执地说:“你骗我。”

“他怎么可能后悔,他不可能后悔……他是爱朕的……他舍不得的……”

徐京墨竟连走了,都要抹去这最后同他的一点关系吗?

这一刻,萧谙方才真正明白了,徐京墨要离开的决心——徐京墨是当真要抹掉,在这世上与他的最后一点关联,此生不欲再与他相见了。

这一刻,萧谙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永劫不复。

他当真后悔极了,后悔为何会如此眼拙心盲,肆意伤害这世上爱他至深的人。

他曾以为自己对徐京墨的恨更多,到头来却发现,面具戴得太久,终归是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了……若是没有爱,恨也不过就是个空壳。

他确实为了复仇,曾甘心装做徐京墨身边的一条狗,可徐京墨待他从来不是一条畜生,而是心上人。

可笑他还自认聪明,认为自己能将徐京墨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才明白,并非是他将徐京墨困于掌中,而是徐京墨收起了羽翼,心甘情愿地落在了他的掌中。

等他开始后悔的时候,这一切都晚了。

萧谙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宫中,当夜便连连咳血,发起了高热。御医们查不出病因,都只道是急火攻心,冲撞了龙体,可这一服服药灌下去,萧谙仍旧昏迷不醒。

这使得朝野震动,两党大臣都在暗自观察着风向。

要知道,皇帝今年才会办弱冠礼,至今后宫仍空无一人,更不必说可以继位的皇子。

皇家子嗣艰难并非一时之事,从现在的皇帝算起,向上已有三代只有一位皇子活过弱冠,继承大统……因此如今别说是圣上的兄弟儿子,就连旁支的皇室子弟都没有。

若是皇帝当真突逢不测,恐怕天下就要出大乱子了。

不过,这种慌乱并未持续太久,三日后,大病一场的皇帝终于醒了过来,只是他一反常态,连着罢朝几日,连奏折都堆积如山。

大臣们猜测甚广,都在疑虑此病的蹊跷,甚至还有人找上了徐府中的侍女,打听着到底在徐府中发生何事,为何皇帝一回来便行动怪异,连连大病?

容音听后,立刻动身前往宫中求见皇帝。

等见到了皇帝,才知那人所言非虚,皇帝确实是一副形销骨立的病容,瞧着人都没了生机。

她的来意就是规劝皇帝,勿要如此颓废下去,耽误朝政。萧谙听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他道容音同她家主子一般心软,在此时还愿来安慰他。

容音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话:“这天下也是徐相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的天下,若是他还在,定然不会愿意看到陛下为了他而如此怠慢臣民。”

殿内原本就只有两人,容音说这些话时已抱着死志,然而皇帝却并未说什么,挥手让她离开了。

自那日之后,皇帝便下令严查在他昏迷时有过动作的臣子,哪怕是曾试探过虚实的臣子,都逃不过这一场秋后清算。

众人被惩杀殆尽,尤数权臣与清流两派的亲信最多,这便大大削弱了两党的势力——身边无可用之人,两党便被折了羽翼,元气大伤。

这些被清算的人之中,也不乏一些先帝重用的老臣,他们大多在朝为官数年,威望甚高,门生众多。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老臣虽并非故意作对,但也曾多次为难幼帝与新相,对小皇帝更是谈不上什么敬重。因此,萧谙早就不满,借此机会一道降罪了。

在衍景七年的初春,上京迎来了一次充满血腥味的洗牌,此间牵连之广,涉及无辜之众,甚至比前朝的文字狱更甚,史称“衍景更张”。

若不是在早朝时瞧见皇帝憔悴至极的病容,恐怕众人要以为这不过就是皇帝的一场计谋——哪里就会有这样巧合的一场大病呢?

只有宫中少数人知晓,皇帝是真的昏迷至今才醒,实打实地大病了一场。

不过是醒来后听闻朝堂动荡,顺道借此机会收拢权柄、打压权臣而已。

萧谙这般铁血手腕,好似已经不受影响,只有随侍的太监才知道,皇帝分明是过糊涂了——虽然不让他们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却在睡熟后,每夜都一遍遍唤着“哥哥”。

不必言明,他们都知道是在唤谁。

…………

离京数十里,有间客栈热闹极了,因它设在从上京向西北方向走去的必经之地,即便规模不大,也不愁没生意做。

有一男人走进客栈,找了个角落坐下了,他点了一荤一素和两个馒头,又叫了一壶酒。

酒菜上齐,男人没有急着动筷,而是慢条斯理地抬起酒杯,先喝了几杯酒。他面相平平无奇,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番贵气,看起来与酒馆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只见男人拄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睛,心情大好地轻哼着歌,看起来一派闲适的模样。

不过,他这闲适没持续多久,客栈中又进来一个带着红色抹额的青年,他长腿一迈,便落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徐京墨还欲再饮,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腕:

“骗我,很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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