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是对谁都可以

何秋野坐在床上，腿根都不敢贴着被子。

这儿是伍时琛一直睡觉的地方，处处都充满朗姆酒的味道。

伍时琛的被子松松软软的，垫子也软，比他寝室里的床舒服多了。

但他不敢太放松，哪怕是躺下来，都有种跟伍时琛肌肤相贴的错觉。

不一会儿，伍时琛洗好澡了。

他一边走进来一边单手拿着毛巾擦头发。

何秋野打了个喷嚏，然后看了眼窗户，恍惚间爬了起来，嘴里念叨：“我去关窗。”

伍时琛一手把人捞了回来。

“鞋都没穿。”

何秋野看向了自己的脚丫子，缩紧了脚趾头。

“坐床上，我来。”

伍时琛关上了窗，顺便拉上了窗帘。

“琛哥……”何秋野噎了一下，“你现在还害怕吗？”

“害怕？”

“外面还在打雷，”何秋野指了指窗外。“你刚才不是说……”

“不知道，可能吧。”伍时琛脱去了鞋，慢慢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洗完澡之后身上的信息素被浓郁的沐浴露香味盖住了。

是一股清幽的栀子花香。

何秋野挠了挠头。

他想要安抚一下伍时琛，但是对方跟没事人一样，仿佛根本就不用他操心。

“时间有点久了。”伍时琛盖上了被子，看着他，缓缓解释道，“我确实分不清了。也许已经忘记小时候那种感觉了。”

“那为什么会害怕打雷……”何秋野低声问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场车祸吗，”伍时琛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那条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道路堵塞，120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现场。司机叔叔护着我，他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到我身上。这一个小时里，雨没有停过。”

“后来我再次听到打雷声，总是会想起那滩可怖的血迹。”伍时琛道。

打雷、下雨，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影像片，一帧一帧，播放的都是那次可怕的回忆。

黑暗、鲜血、呻吟、微弱的气息。

伍时琛常常想，如果没有司机叔叔，他是不是就撑不过去了。

如果没有他，司机叔叔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何秋野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双眼，他愣怔了一瞬，然后用近似于可怜的眼神看着伍时琛。

过去的他总觉得，像伍时琛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

不过认识他之后才发现，他过得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虽然小时候他和姐姐无依无靠，但是何秋野觉得自己至少比伍时琛过得幸福些。

因为他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他不想因为自己多得到了什么而感到幸运。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伍时琛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包括爱，包括幸福。

何秋野轻轻地靠近了伍时琛。

他的头枕在了伍时琛的肩膀上。

“琛哥，同样的话送给你，这不是你的错。”

他那时候也是个孩子，他有什么错。

天灾和人祸本是遇见就躲不掉的不幸，如果非要怪一个，那就怪这贼老天。

叫它将人分出个三六九等，叫它把霉运都塞给苦命的人。

伍时琛摸了摸何秋野的侧脸，轻声道：“或许不是我的错，但是如果没有我，他的结局一定会更好。”

何秋野怔忪道：“司机叔叔的家人还好吗？”

“我妈给了一笔补偿，够他们一家人度过余生。”

“你们家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也庆幸，还好我家有那个能力，多少能补偿一点。如果我家没钱，那我会带着更多的愧疚度过一生。”

何秋野听着心头一紧。

他揽住伍时琛的腰：“我发现了，琛哥，你这个人……特别爱装坚强。”

“你明明害怕，你根本就没走出来。”何秋野道，“为什么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已经不害怕了？害怕又不丢人。”

伍时琛苦涩道：“我不知道有没有。”

“那你今天晚上费劲让我留下来做什么？”

何秋野努了努嘴，“琛哥，你有事儿别跟我藏着掖着。需要我就直说，我是个直肠子，有时候听不出来别的意思。如果我今天执意要走，以后再听你说你那天晚上其实害怕，那我肯定会后悔的。”

“跟你没关系。”伍时琛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没那么娇气。”

“这不是娇气。”何秋野纠正道，“你有男朋友，你向你的男朋友索要陪伴怎么了，那这么多天我向你要这个要那个，难不成都是娇气？”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伍时琛突然笑出声来，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像羽毛一般轻轻刮过对方的心尖。“……有点道理。”

“阿野，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比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开心。”

在何秋野面前，他不用像在学弟学妹面前那样装深沉成熟，也不用在老师面前装乖巧懂事，更不用他妈在他妈面前装矜持优雅。

直到跟何秋野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也能对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那么在乎，他也会有强烈的情绪，会有保护那人的欲望。

同样的、几乎是作为回报的——何秋野也让自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至少像刚刚那句，他没有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

何秋野佯装被转移了注意力，摆弄着手机。

身上却不经意间释放了点焦糖的味道。

伍时琛鼻尖耸动了一下，眼色暗下去几分。

“阿野，”他清了清嗓子，“你信息素漏出来了。”

何秋野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不留神又泄漏了更多的信息素。

他自己都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甜味。

“不、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慌乱地放下了手机，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伍时琛微阖的双眼。

“是不是该睡觉了？”

他问道。

何秋野机械地点点头：“嗯。”

“以后出远门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伍时琛关了床头的灯，和何秋野隔了半米远，又嘱咐道，“我怕你在外面漏了信息素，让外面的人起了歹念。”

何秋野嘀咕了一声：“又不是对谁都能漏信息素的……”

“什么？”

“没什么……晚安琛哥。”

伍时琛黑暗中勾了勾唇：“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