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尾声

半年後。

「－－以上就是我的毕业致词。谢谢各位。」

朱利安在讲台上朝着下面的群众鞠躬，接着转身走下去。如雷的掌声响起，持续了好久好久。

「朱利安、朱利安。」

安娜教授朝他招招手，朱利安轻快地跑了过去。「安娜教授，有什么事吗？」

「你刚刚演讲里特别提出来说的，那个在咒歌方面很厉害、又开朗正直的朋友，我一直觉得，跟某个人好像。」安娜教授边这么说，边歪着头努力地思考着，「总觉得我认识这么一个人啊……但是却又想不起来……」

朱利安心头一跳。他笑了起来，道：「没关系，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但是他真的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戴宁。戴宁?赫伦。」

「哦？他跟赫伦家同姓？」安娜教授有些惊讶，「是远房亲戚吗？」

「……不是的，就是刚好同姓而已。」

朱利安笑着回答。

世界定理抹去的存在还是残留了一些痕迹，但都模糊得可以略过不计。一开始，朱利安还会为此而心情低落，但久了，他也渐渐习惯了。

没办法。已经发生、无可挽回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虽然不认识他，但能让你特别称赞的人，肯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吧。你有个很好的朋友。」最终，安娜教授还是放弃了回想。她拍拍朱利安的肩膀，看着跟过去截然不同的学生，用充满祝福的语气道：「恭喜你毕业，朱利安。」

「谢谢您，安娜教授。」

朱利安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典礼结束後，朱利安才走出学校的礼堂，就被一堆孩子给黏上了。

「朱利安哥哥！」

「朱利安哥哥好帅！」

「朱利安哥哥今天穿得好好看！」

「啊，你们都来了吗！」

朱利安惊喜地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等等，你们都来了，那么……」

「当然要来看看你了，你可是我们院里的大红人啊。」

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了起来。朱利安抬头，惊喜地看见了养育自己长大的孤儿院院长，前神官路德。

「路德院长！」

朱利安冲过去用力抱住了老人，後者呵呵呵地笑着，慈祥地拍拍他的背。「好小子，又长大了一点啊。跟以前比真是天差地远哪。」

「这……」朱利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拖了照顾我的人的福。」

「对了，那位照顾你的大人呢？你毕业，他没有来吗？我还挺想见见他。」

「呃，这个……」

少年呃了半天，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哈尔到底会不会来，他也不知道，昨晚他虽然放了典礼的请帖在他桌上，但也不知道男人到底看了没有。朱利安又是毕业生代表，早上整装完毕就匆匆地就出门了，虽然他还是记得去敲哈尔的房门跟他说早安，但里头并没有回应。

「找我？」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放上了他的肩膀。朱利安也用眼角於光看见了那有如商标般的美丽红发从旁边飘过。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朱利安身後，而看见哈尔时，老院长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

「嗯？怎么？」哈尔皱起了眉头，「你认识我？」

朱利安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年让路德院长印象深刻的，在红莲遗迹出现的那个男人，就是哈尔。他想稍微解释一下，就听见老院长说：「不，我们没见过。只是，你很像我看过的某个人。」

朱利安不明究理，「路德院长，他就是……」

「朱利安。有些事情，心领神会就好了。」路德朝少年眨眨眼，接着对哈尔伸出手，道：「我是朱利安以前待的孤儿院的院长，我叫路德。感谢你照顾朱利安，有了你的帮助，这孩子才能顺利毕业。」

「能顺利毕业，是他自己的努力。」哈尔伸出手跟老院长握了握，顿了一下之後说：「我才要谢谢你，将朱利安养育成这么优秀的人。」

在旁边的少年看着这一幕都傻了。哈尔大人，跟院长握手！他跟院长握手！要知道半年前魔法峰会车队集合的地方，哈尔可是跟所有人都没有握过手啊！

而且……朱利安敏锐地察觉到，哈尔并没有刻意释放出龙压……或者说，他还刻意地，将龙压收了起来。

这简直太难以想像了。这是那个哈尔吗？朱利安觉得今天的哈尔完全刷新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印象。

「呵呵，呵呵呵。啊，您叫哈尔是吧？」

「是的。」

「哈尔大人，朱利安，就拜托你了。」路德院长看着他，认真地说：「这孩子，是我们院里的宝贝啊。以後就交给你了。」

「请放心。他现在也是我的宝物。」

哈尔也认真地回答。

在旁边听的朱利安一瞬间就成了煮熟的虾子。你们能不要在当事人面前讲这么让人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话吗？还有，为什么这个场景看起来竟然有一种托付终身的味道？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朱利安哥哥，来陪我们玩嘛~」

「朱利安哥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孩子们没有注意大人在说什么，只是再次缠上了朱利安。

「啊，好吃的……有啊，镇上有卖棉花糖的，也有卖炸肉饼的，都很不错，我带你们去吃一圈！」

说到吃的，朱利安就来劲了。哈尔听见他们的对话，转身随手扔了一个小布包给他，道：「拿去，不花完不要回来。」

「哈尔大人……」

朱利安掂了掂那袋钱的份量，露出了苦笑，「您给我这么多，就算把他们都喂撑了也花不完啊……」

「那就买点文具或是书还是小礼物什么的吧。」哈尔无所谓地说。

朱利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相处了这么久，他知道在钱上面跟哈尔争执是没有任何结果的，这个财产无法估算的男人根本没有正常人类的金钱观念。於是小法师摇摇头，带着一群小孩们，朝着镇上的方向走去。

等到送路德与孩子们回到镇上的旅馆，又帮他们事先找好了隔天回孤儿院的马车，还塞了不少钱给院长後，朱利安才终於回到地下图书馆。而他才刚走下楼梯，就看见中央的原形大厅里，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翻书。

「戴宁！」

朱利安尖叫了一声，差点就想从五层楼高的楼梯上跳下去。他忍住了这股冲动，一跳三阶，奋力地冲下了楼梯。戴宁见他下来了，将书往旁边一放站起来对他祝贺道：「恭喜毕业啊，朱利安。」

「戴宁！」

朱利安给他的回答是冲上去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你好了吗？你现在能出门了？不会有什么不安定之类的问题了？」

朱利安连珠炮似的问。戴宁嘿嘿笑了笑，道：「其实不能说是特别稳定，我还是无法离开狄伦身边太久，但谁说这样就不能出门了？把他带来就好了嘛。」

「狄伦也来了吗？」

「嗯，他跟哈尔大人在里面。不过他刚刚说了，他们有点事要谈，暂时别去打扰。」

「是这样啊……」朱利安点点头，接着兴奋地拉着戴宁的手，道：「那，他们谈，我们去镇上吃饭？啊，可是你能离开狄伦这么远的距离吗？」

「行！我不是非得黏在他旁边不可，只要不要距离他太远就可以了，从这里到镇上的距离还是没问题的。我在欧森也能自己去海市啊。」

「那走吧！」许久未见好友，朱利安现在兴奋得不行，「我们去以前常去的那家烤肉店吧，你还记得吗？老板很喜欢我们两个！」

听见这句话，戴宁苦笑了一下。「他现在肯定不记得我了。」

朱利安听见这句话楞了下，但他眼睛一转，道：「没问题。虽然他不记得以前的你，但可以重新认识现在的你啊。」

这下换戴宁愣住了。看着朱利安认真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得对。走吧。」

「目前还没有定论、是吗……」

在哈尔房间，狄伦跟哈尔面对面坐着，两人都表情严肃。狄伦道：「嗯。依照世界星轨的状态来看，现在还有很多变数。虽然……我觉得……星轨还是会朝着那个方向走的。」

「怎么判断的？」

「靠直觉。看了这么千年的星轨，我发现，只要朝着最讨人厌的方向猜，那就没错。」狄伦撇了撇嘴。

「那也没办法。」哈尔叹了口气，少见地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既然要来，那也只能让它来了。」

「是啊。但很奇怪啊……」狄伦拔了哈尔桌上水果栏里的一棵葡萄放进嘴里嚼着，「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有迹象？会特别跑来偷我的星辰碎片，目的应该就是『那个』呀。」

「你想多了。『那家伙』沈睡了这么久，把自己封印在连我都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进去的位置，一般人不会轻易知道他的存在。星辰碎片……我记得还有另一个用途。」

说到这里，哈尔用手指抵着唇，似乎正在回想什么。

「我的星辰碎片，会有我都不知道的用途？」狄伦又拔了一颗葡萄，「我想想，反正一定跟『那家伙』有关吧，是什么呢……」

「……狄伦。」原本一直沈默地思考的哈尔，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

「你也在收集古籍吧？收了这么几百年……你有收到过当年『那家伙』写的死灵之书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哈尔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而狄伦皱了皱眉头，表情警戒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的死灵之书……被人拿走了？」

「我是这么想的。就我所知，星辰碎片，可以解除死灵之书後半段的封印。」红龙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那就很麻烦了。」

「……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我的确有看见这一条星轨。」狄伦顿了顿，「而且他是目前最可能走的一条路。」

两人就这么沈默着对望。最後，红龙一挥手，道：「管他的，又不是没有制衡的办法。到时候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狄伦嘿嘿笑了笑，「反正，就算是龙，也必须得遵从星轨。送你一句好话：『我觉得这件事最终不会是太坏的结果。』」

「希望真是如此吧……」

哈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紧接着响起的，是朱利安的声音。

「哈尔大人，狄伦，你们谈完了吗？我们买了一点酒跟烤肉，要不要一起吃？」

哈尔还没回答，狄伦就高声抢白：「要要要！我们谈完了，小朱利安你等我们一下，一会就出去！」

「……这里你是主人吗？」哈尔瞪了他一眼。

「不要么小气嘛，好了，走走走，出去跟两个小家伙聊天吧，走吧。」

狄伦无所谓地开了门，率先走出去了。哈尔也无奈地跟上。

算了，命运就是这样的东西，即使是能预见未来的星空龙，也无法真正参透命运的神秘。

还是暂时别想了吧。

哈尔走出房门，看见朱利安正对他笑着，那笑容彷佛能化解所有的忧虑。他弯下身子亲昵地在恋人唇上亲了亲，接着跟朱利安一起走向地下图书馆的中央大厅。

没问题的。无论命运再怎么无常，只要是为了你，就算是向天地挑战，我也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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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