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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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休养了两天,唐蕴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但咳嗽非但不见好转,还加重了,一到晚上,尤其是深夜,咳得惊天动地,连法典都要进屋瞧一瞧主人是不是要死了的状态。匡延赫就更着急了,给唐蕴买了一堆治疗咳嗽的药水,睡前也都会把水壶带到卧室。

匡延赫睡觉很浅,唐蕴一咳他就会猛然惊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已经在摸索水杯了。

除了第一晚,匡延赫睡在客厅沙发上,之后都睡在主卧——他是趁着唐蕴睡熟之后,用钥匙把门打开后偷偷溜进去的,上床小心翼翼,直到一早上,唐蕴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圈在怀里。

或许是退烧药让他的睡眠变得很沉,又或许是他的身体和大脑都已经习惯了匡延赫的存在,当被触碰,被拥抱时,本能地迎接上去。

关于那碗“薛定谔的粥”,唐蕴后来有问过匡延赫,到底相不相信他没有喝。匡延赫说,其实喝了没喝并不重要,真正叫人窒息的点是,男朋友在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初恋。

这是任谁都没办法忍受的。

“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联系前任呢?说明你对我的人品没有充足的信任。”

匡延赫:“他用语言误导我。”

“然后你对我的信任感就崩塌了吗?”唐蕴说,“你自己或许没有意识,但你发脾气的样子真的很恐怖,站在你旁边的时候,我会手足无措,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匡延赫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我没有发脾气,我只是在思考。”

“可你的语言和行动,尤其是五官,传达给我的信息是,你很生气并且不想搭理我,让我感到非常委屈,更何况我压根儿就没有犯错。”

“OK,我为我的不理智向你道歉。”匡延赫举手投降,“但我想事情的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组织。要不然你下次觉得我在发脾气的时候,就拿镜子出来照一照我呗,提醒我一下我的口角肌该工作了,成吗?”

唐蕴被他这么一说,嘎嘎乐:“我想直接拿熨斗把你的眉头熨平。”

匡延赫:“阎王爷见了你都得让三分。”

唐蕴捧起那张令人反复痴迷的脸,掐了一把,他能容忍匡延赫到今天这个地步,和这张脸脱不了干系。

生病这段时间,唐蕴一直很担心匡延赫会不会被他传染,因为匡延赫总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接吻被拒绝,就亲唐蕴身体的其他部位,喝水也很随意,有时候口渴顺手就拿起了唐蕴的水杯。

但神奇的是,直到唐蕴感冒痊愈,匡延赫也还是健健康康,一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

这天匡延赫骑行完,带着一兜早点回家,听唐蕴抱怨老天爷的不公。

匡延赫笑了一下:“也许你那根本就不是阳呢,就是普通的发烧。”

唐蕴说:“不可能,我从小到大身体一直都很好,除了一次肠胃炎,还有一次新冠,其他时候就没怎么烧过。”

“哦?”匡延赫戳开豆浆喝了一口,“那我怎么觉得你一直烧烧的。”

“哪有啊?”唐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骂了一句,“靠!你才是烧包!别人明骚你暗骚!”

匡延赫被豆浆呛了一口。

吃完早点,匡延赫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上和唐蕴一模一样的情侣装。

俩人手牵手下楼取车,各自上班。

唐蕴到律所接了江峋,一起去找李有为的女儿,打算再做做家属的思想工作,让这家人尽快签下谅解协议。

许董的罪行还没有定论,他的家里人以及集团上下其实很着急,但他们又不能表现得特别着急,所以从得知李有为死讯到现在,他们只和李有为的女儿通过一次电话,其他时间没有过去催促。

如果被当事人,尤其是难缠的当事人看出他们心急如焚,会产生两种后果,一种是坐地起价,一种是拿着材料继续上诉。

在许董的案子里,前者还不算什么,要是家属选择后者,整个建工集团将会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震荡。

李有为的丧事已经办完了,李静芳回到镇上守着她和丈夫一起开的超市。

说是超市,实际就是一家开在小区门口,面积六十平左右的小店,货架老旧,陈设杂乱,东西种类繁多,零食、日用品、孩童玩具都有,但大多都是不常见的牌子。

门外居然还摆放着许多低价促销的水果,看起来生意很不好,橘子干瘪,香蕉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斑点。

李静芳原本正在和二哥李宏量聊天,在看到唐蕴的一瞬间,嘴角的笑意收住了。

她很直接了当地告诉唐蕴,她不要钱,但是要给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这个世界不是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撞了人就应该承担责任,他根本不是无证驾驶,而是酒驾逃逸,当时医院那么多证人都可以证明他身上都是酒味,但是警察和交警都不当回事,你们这属于官商勾结!我要写材料继续举报你们。”

唐蕴记得李静芳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说话时眼睛瞪得很大,视线一点也没有闪躲,仿佛已经下定决心。

江峋一只手插在兜里,面色依然平静:“举报当然可以,上诉也可以,但那样的话赔偿金就没了,你不好奇许夫人开价多少吗?”

李静芳说:“我不在乎多少钱,我爸人都已经没了,我要那些钱来也没什么用?如果我这就替我爸原谅了那个人,以后下去做鬼了,我爸也不会原谅我。”

李宏量也附和道:“就是,我们也没有穷到要要饭的地步,要是今天原谅了那个人渣,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不公平,我们就是想要让他知道,人命不是他用钱想买就买的!”

江峋冷冷地笑着,对此不屑一顾。

见当事人家属情绪越发激动,吵吵嚷嚷,引来了几个围观者,唐蕴忙安抚道:“你误会了,许董和许夫人愿意出这个钱,是对你们家属以及对李有为本人表达的歉意,这怎么能是买一条命呢?事故是一场意外,又不是什么故意杀人。”

李静芳冷哼一声:“他要是真的觉得抱歉,为什么从我爸进医院到离开这么长的时间里,一次都没有来医院看望过?他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时候如果用工作忙碌作为借口,大概会掀起反效果。

唐蕴只好说:“其实他们偷偷去过几次,但出于愧疚,一直没敢进去。”

江峋递给他一个“你小子真能编”的眼神,这是来自师父的肯定。

没聊几句,小儿子李才俊从二楼下来,手上端着碗还没吃完的泡面。

他接过已经跳过的话题,问道:“你们准备拿多少钱出来和解啊?”

许夫人开价三百万,但调解肯定是要有一个讨价还价的空间的,所以唐蕴准备先报个一百万。

没想到江峋直接说:“五十万。”

李才俊的表情告诉唐蕴,他对这笔钱很心动,但谅解协议需要李有为的全部子女签字,光李才俊一个人心动没有用。

一旁的李静芳用鸡毛掸子打扫着店里面的货架,李宏量则在帮忙铺货,都没搭理江峋,态度很明显。

“一次性给吗?”李才俊追着问,“丧葬费不算在里面?”

李有为的丧葬仪式一共花去二十万,这笔钱许夫人已经另外给筹办人李静芳报销过了。

“当然不算。”唐蕴微笑着说,“这五十万是一次性到账。”

李才俊跑去和姐姐商量,差点没被李静芳用鸡毛掸子打死。

“他们是用五十万买老爸一条命!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李才俊不耐烦地说:“老爸人都死了,他们想买就买呗,买不买不都是一样一坛骨灰吗?做人要灵活变通,不是你小时候经常教育我的吗?”

“滚!”

律师这个职业,很多时候都需要演技,唐蕴像个销售一样,稍微走出去几步说:“赔偿金的高低是有商量的余地的,我再打电话和许董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把价格再往上调一调。”

李才俊站在姐姐身旁,和她耳语几句,江峋会读一点唇语,大概知道,他说的是:“如果他能开到一百五十万,我们三个人分一分,不是挺好的吗?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李静芳耷拉着脸没说话,但旁边的李宏量显然也对这个数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铺货的手停顿住了,还朝唐蕴看了一眼。

这点完全在江峋的预料之内,他今天来就打算把事情搞定。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爱钱的人。

况且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的尊严与自己活生生的下半辈子相比哪个更重要,这并没有多难选。

说了要打电话,样子就得做足,唐蕴走到外面一棵树下,翻了最近通话记录,直接打给男朋友了。

“你在干吗呢?”

“上班啊,”匡延赫的声音里带着笑,“怎么突然想到要查岗了。”

听到悦耳的嗓音,唐蕴也跟着笑了:“不是啦,我和我师父在外面办一个需要调解的案子,对方问我能不能把金额调高一点,我得装装样子,出来给我的当事人打个电话。”

“这样啊……”匡延赫竟然在电话里打起配合,“那你想让我开多少钱呢?”

唐蕴扑哧乐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表演型人格啊?好爱演。”

“你今天要加班吗?”匡延赫问。

“应该不用吧,我下午两点半有个庭,开完就可以回家了,估计五点前能到家。”

匡延赫说:“那我今天早点回去,陪你一起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是要搬去匡延赫家住,虽然匡延赫并没有对每天超长的通勤时间提出过抗议,但唐蕴时常看他为了赶一个会议,早早起床洗漱,打着哈欠出门,还是会感到心疼。

所以经过商议之后,每个月下旬,唐蕴会搬去匡延赫那边住一段时间。

匡延赫说向恒有个新楼盘,目前正在建造中,楼盘位于向恒大楼和律所的中间,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半年完工,加上装修,通风换气,大概得一半年,在那之后他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梁颂那边的房子可以退掉。

唐蕴说:“我是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就几身衣服,典典的东西很多,你要是比我早到家的话,先帮它收拾吧,多带点吃的,它的猫包在阳台的收纳箱里。”

“OK。”

挂断电话,唐蕴返回李静芳的超市,和江峋打配合。

当价格真的抬到两百万的时候,李静芳沉默了。

她的这种沉默和一开始的轻蔑的沉默不一样,眼下,她的心底在做权衡。

省吃俭用,入不敷出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半辈子,要是有了这笔钱,生活将迎来转机。

不仅儿子婚房的贷款可以还清,手头还能有些富裕,她一直想去医院做个脊椎手术改善腿麻的毛病,有了这笔钱,就没问题了。

人是种双标动物,当利益遥不可及时,良心很重要,当利益触手可及时,大脑又自动产出另外一套理论来:已经死去的人是没有意识的,感知不到尊严受辱,而活着的人的苦难,是真真切切的。爸爸如果知道她现在这么辛苦,也一定会原谅她的吧?

虽然她认识的那个教授说,提交举报材料之后,上面会重视起来,重新派人去取证和审理,但万一举报材料中途就被人截胡了呢?而且事故现场已经被破坏掉了,再取证,能行吗?

举报是有风险的,能不能成功只有一半的概率,甚至是一半都不到,中间还得劳民伤财,费时费力,而赔偿金是一次性到账,毫无风险,唾手可得。

唐蕴和李静芳远远地对视着,彼此都能感觉到,这是一次良知与欲念的博弈。

纠结了几分钟,李静芳说道:“两百万还是有点少。”

死者家属一旦开始讨价还价,就说明对方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起诉的意愿了。这是唐蕴多年来得出的经验。

而意志已经被动摇的人,是不值钱的。

这话出自他的师父。

“就两百万。”江峋果断又冷酷,“多了没有了。你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退休的年纪,还是农民,你找遍南城都找不到哪个人愿意掏这么多钱和解了。”

许夫人给了三百万,最后只花掉了三分之二就换来了白纸黑字的谅解协议,许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说剩下的那一百万也不用还了,作为他们的跑腿费,至于当初约定好的尾款,也会一分不少地打给江峋。

这个案子的案源并不是唐蕴自己找来的,他的抽成不多,听到尾款也并没有多兴奋,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每次做这种很考验人性的调解案,他都能猜到结局。

——人性就是经不住考验的。

这个世界上勇敢无畏的人太少,他暂时还没有遇到。

回到车里,唐蕴准备把剩下的那一百万打给江峋,听见江峋说:“直接打还给许夫人吧。”

“啊?”唐蕴不解道,“为什么?一百万欸!”

江峋扣上安全带:“我喜欢和爽快的人交朋友,我等着许董出来请我吃饭。”

“啊——”

原来如此,江峋看中的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长久的合作。

“晚上一起吃饭吗?我请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江峋说。

唐蕴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今天家里有点事情,得回去处理一下。”

江峋是学过心理学的,看懂一个人的微表情于他而言非常简单。

“你有约会。”

“……”唐蕴干笑着,“你怎么知道?”

江峋勾起唇角:“也是我们这行的?”

“不是,他是搞房地产的。”

“做销售吗?”

总不能说是执行总,毕竟江峋和匡延赫是认识的,关系还不错,更准确些说,匡延赫应该属于江峋想要发展的那种人脉。就像许董一样。

唐蕴小小地“嗯”了一声。

江峋:“那肯定很漂亮,下个月团建的时候带出来一起玩。”

唐蕴的笑容更干涩了:“我回去问问看他的意思吧。”

他的电车内饰简约,要是手机放在中控台上,很容易在急转弯时飞出去,所以唐蕴习惯性地将手机摆放在平板下方,那个可以无线充电的凹槽里。

这个习惯动作养成太久,以至于他都忘记手机只要连接充电源,屏幕是会自动亮起的。

江峋扫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又扫了一眼,最后伸手拿起来定睛细看。

“这就是你处的对象?!”

唐蕴抿着唇,点点头,有点尴尬地接过手机:“其实也挺漂亮的,对吧。”

江峋很头痛,又完全无可奈何的样子:“团建别带过来。”

*

唐蕴回到家,匡延赫刚好在客厅收拾东西,法典已经打包进猫包,匡延赫笑了一下,张开双臂迎接他。

唐蕴走过去抱抱他:“哥哥,我们的关系被我师父知道了。”

“嗯?”匡延赫看着他,“你说江律吗?”

“对啊,今天在车里不小心被他看到屏保了。”唐蕴觑着匡延赫的脸色,还好,并没有什么波澜,“你们的关系算熟吗?他应该不认识你爸妈吧?”

“不认识。”

唐蕴放松下来:“那就好……我以后会当心一点的,工作的时候不会带那部手机了。”

但那样的话,也就没办法及时回复私人消息了。

匡延赫那晚偷偷更改两个人的手机壁纸时,其实考虑过会有被周围人发现的风险,他先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大胆的举动,因为他脑海中始终有个观念,一段恋爱要是影响到了工作,影响到集团名声是极其可怕的事情,是他失败的体现。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观念是如何形成的,又是何时形成的,也许就好像是女性被老一辈的婚姻观反复洗脑一样,他父母的一举一动也在无形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个观念从小根植于大脑,他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更是从未想到过摘除。

以前和前男友吃饭,他会定独立包间,走在路上不会牵手,不会发照片秀恩爱,更别提在办公室里面做一些逾距的荒唐事,他的前任也因此责怪过他,说他是海王,从来没有认真地对待过俩人的感情,把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得高于一切。

匡延赫在这段感情结束后,认真地进行过反思,所以到唐蕴这里,他做出了一些改变和尝试。

“没关系,看到就看到了,咱俩的社交圈不重叠,只要不是被我下属们看到就行了。”匡延赫问,“你会介意被同事看见吗?”

唐蕴摇摇头。

“我师父什么世面没见过啊,”他笑着说,“他还关心我俩谁追的谁,谁是1。”

匡延赫明知故问:“谁是1?”

“当然是我了。”唐蕴努了一下嘴,毫不心虚地说。

匡延赫眼角笑意更深,含着一丝宠溺:“你用什么做的1?我怎么不知道。”

“用嘴做的呗!”唐蕴拍了一下匡延赫西裤上的拉链,理所当然地说,“你就说我服务你的时候,你爽没爽到吧,想不想要下一次?”

匡延赫为他的诡辩功力鼓起掌:“唐律师这口才真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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