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路德维希一边笑一边念评论,纵然海登一开始板着一张冷酷霸气的脸,气场威严肃穆,但看见路德维希笑作一团时,硬生生被他笑红了耳朵尖，一把将法师拽进怀里揉了两把。

“严肃点！”海登难得露出窘迫,自我吹捧爆出外号本就让人尴尬到了一定程度,而网友更过分,一番颜控发言后，居然已经一口一个虫皇陛下喊了——这届网友猜中真相的实力令人咋舌,海登现在就是被虫族默认为皇帝啊！

路德维希维持着半躺在海登怀里的姿势,翻着评论,得意：“没用的，我才是虫后,你们再起哄也没用！”

海登惊喜：“原来你听清了贝拉他们喊虫后！”

路德维希：“她们也没喊错啊。”

所有糟心事儿加起来也敌不过这一件的好,海登几乎下一秒就亲上去了，路德维希勾着他的脖子，抬手甩了一层黑雾,把伸长脖子眼冒星光的米娅贝拉等虫挡在外头，迪奥斯脸色红红白白,一会儿痛苦纠结，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表情切换到欣慰感慨,导致奈哲尔忍不住开始检查迪奥斯是不是也要人格分裂。

事后初号机冷漠地发表评价：“那一幕看上去十分经典,标准的昏君抱着祸国妖后。”

……

无论搅动风云的那个幕后黑手是谁,这个人在海登眼里都是十足十的傻子，不用基因武器干扰，智商也比不上迪奥斯的那种——这个人，或者这个人背后的利益团体，显然沉浸在了军国主义的铁血白日梦里。

虫族与人类陆陆续续打了几百年，如果说最初几年人类第一次接触外星文明，满心都是文明将要遭到入侵的紧迫感，那么百年战争后，紧张感早都灰飞烟灭，反而有些军事权贵生出一种迷之自信，觉得人类的军队可以所向披靡，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不然，在第三文明高调宣战的关口，居然还有心思想着鲸吞议会权力、玩无聊的政治斗争游戏——海登认为，要么是新兴经济财团里搞经济出身的，对军政大局把握不足，真的是空有财力没有军事政治头脑，是个只会玩下作手段那种滑头商人政客；要么，也可能暗算施莱格尔和暗算海登的是两伙人，针对海登这位就是个深受军国主义荼毒，维护人类血统、并盲目膨胀自信的老派军事贵族，觉得一切外星文明都无法真正动摇人类根本，以为奥拉图文明也能像虫族似的，能被人类耗个几百年，最后不成气候。

可能性很多，但海登的手指敲着桌面，一点一点捋顺——不着急，按兵不动的敌人最难防备，但只要动了手，就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贝拉生硬地说：“我族从未想过侵略人类文明，最初是被奥拉图攻击，慌不择路，与人类发生误会，导致战争。当时人类初次接触外星文明，对不了解的种族抱有天然敌意。而虫族也缺乏对人类的了解，以为你们是另一个掠夺者文明。”

那是时代的过错，如今事已至此，纠结当初没有意义。

海登思考的是，议会之中，不知道谁能愿意配合引导虫族与人类的和解——乔安妮？乔安妮其实也是老派贵族，在血统方面，海登对她还真不太有信心。苦恼——难道真的派出“妖后”，到议会挨个扔混淆咒？

别了吧！海登一个激灵，他实在不想整个议会智商下线。

网上的网友对着“虫皇海登”一顿哈哈哈，但等到了晚上，也没等到他们想象中的官方辟谣，“造谣者”依然在发布海登的体检报告、早年经历、疯狂科学家的口供等等作为实证，没有一丁点因为污蔑战神而被逮捕的意思。

有些敏锐的人开始觉得不对。

事情持续发酵，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谈论这个话题，从一开始的纯当笑话，慢慢回过神来——即便海登是个平民、甚至流亡者出身的元帅，背后没家族势力扶持，又因为人不在主星没法第一时间处理造谣者，但他现在毕竟已经是元帅了，帝国也不该容忍这种夸张造谣啊，怎么大半天都过去了，新闻稿越发越多，却一点被辟谣的征兆都没？

帝国医学院的生物遗传学部受军方委托，紧急进行了一次基因鉴定，他们手中有海登登记在军方的血样，那名疯狂科学家坚称当初制造混血实验体时，使用了自己的精子样本，这一消息得到了帝国医学院的证实，两份生物数据显示，双方确为直系血亲。

这下全国都震惊了。

帝国医学院的院长亲自主持实验，他对海登的血液样本做了一系列常规和非常规的特殊检查，最后确定——

“海登元帅的血样里，含有极其罕见的基因稳定剂，属于非法基因药剂，尽管帝国多年严打，但在黑区依然存在地下交易链条。”

稍后圣约兰军事学院的院长进行了更详细的说明：“基因稳定药剂本身不在违禁药品名单当中，但这种药剂的发明初衷，是作为基因武器的防护手段而配套使用的，基因武器被认定为严重违背xian法，所以稳定剂也就一并从帝国境内消失，只在黑区还有不法分子在倒卖。”

忙于哈哈哈的网友们懵了，双手在键盘上无意识乱敲，完全不知该说什么。黑区的非法药剂——海登就是出身黑区，他以前是星际拾荒者，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有人不死心：“可是，用了稳定剂不代表就是虫族吧，这两者啥联系？哪个生物学家科普一下？”

“万一是海登元帅幼年在黑区跟着拾荒者们生活时被基因武器攻击过呢？不说那边还有不法分子在用基因武器吗？”

话题不知怎么被引向了基因武器，幕后操控者急忙再次发布新的证据——

一张海登转化为虫族的照片。

……

盖丽元帅在稍晚的时候单独找了海登，她还穿着作战时的外骨骼盔甲，大刀阔斧地往椅子上一坐。

海登一愣，没等反应过来，盖丽已经豪气冲天地拍了拍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海登觉得今天的盖丽格外高大威武，胳膊上的腱子肉好像都要赶超自己了，这让海登有种下一秒盖丽就要凶恶地扑上来揍他的错觉。

但盖丽的坐姿很职业军人，她拍手后，门打开，盖丽的亲兵压着一个军医走了进来。

“你的照片是他偷拍的。”盖丽随意比了比那个无名军医，那是个普通军医，唯一特殊的是现在胳膊断了一条，牙好像也不太全，“但是谁委托的他不知道，对方以匿名邮件和他联系，许诺以军功和金钱，钱也都是黑市资金匿名往他账户里打的。”

海登随意扫了一眼，那人好像是跟着初号机他们一起冲进虫族舰队的，军衔不高不低，哪一科都会，但又哪一科都不是圣手，混在精英军医队里，谁的忙都帮得上，但又绝对够平凡，谁也不会关注他。只有文学创作或者特效大片才会用俊美无双的角色当卧底间谍，真实世界里能够胜任这一职业的都是越普通越好，这名军医就是这样，哪怕初号机这个人工智能站在这儿，都得搜搜资料库，花点功夫才能把这位大众脸先生认出来。

海登收回眼神，不再浪费精力，他压根不认识这军医，也懒得现在认识一下，他专注地看着盖丽：“盖丽元帅，这件事情不同以往，他即便是政敌安插到我们身边的间谍，我也无权指责他，因为我确实有虫族血统，从他的立场来看，他没有任何过错，反而是立功。”

“是，这就是问题关键。”盖丽挥挥手，大众脸军医又被当个布景道具一样拎走了，纯血人类女元帅看着昨天还是最优秀战友的海登，扼腕叹息，“你怎么就不是人了呢？”

海登选择开门见山：“我仍然认可人类的身份，但我怕帝国不再认可我，所以我会暂时留在边界地带等待消息，我会继续尝试建立虫族与人类的交流，共同抵抗奥拉图文明的掠夺，不知盖丽元帅是什么意思？”

日党一贯以保守顽固而闻名，盖丽的光能枪就在腰间，海登却只凝视她的眼睛，这让这位凶悍的女元帅轻微勾起了嘴角。出乎意料地，她对海登点了下头。

“如果早几个月，我会为了捍卫人类的荣耀让阿尔法的主炮轰了你。”盖丽也不拐弯抹角，“但自从冒出一群星之灵在我耳边嚷嚷过星之灵的荣耀之后，我听见荣耀这个俩字就头疼。我讨厌虫族，但就事论事，虫族确实不是个掠夺者文明，我或许在你眼里古板偏执，但我不傻——我丈夫现在还被塞在冷冻室里，变成了一个张口闭口星之灵荣耀的怪物。”

提起这个，盖丽猛拍了一下桌子，把金属材质的桌面拍裂了，也不知道是生气杰森意志力没有罗莱强，还是庆幸杰森没因为过度抵抗而生命垂危。

她凌厉的目光审视着海登：“我不管你是什么血统，我现在想问你一句，真正的掠夺者就在家门外，而你半人不虫，说句难听的，两头都未必能真心当你是同胞，你将以什么立场，继续这场战争？”

她的声音里下意识地带着战吼，压低声线却压不低声音，让她看上去像是露出带血獠牙的雌狮。

海登一怔，正色回答：

“我愿以身为盾。”

传奇的太古年代，主物质位面还没有与深渊隔绝，游荡在人间的邪灵与恶魔要求享用人类的献祭，他们掠夺血肉和灵魂，然后终于有一天，从无名处而来的年轻人站在了恶魔面前。

恶魔笑道：“你在我眼里只是个行走的美味肉块，神都没能阻止我，你凭什么？”

年轻人回答：“我愿以身为盾。”

下一刻，虚空中光明主神的领域落下，第一缕圣光从神域照入人间，传说那是三月的二十一号，第一位圣骑士在那一天诞生。

很巧的是，路德维希对海登施展生命炼金术那一天，也是三月二十一，光明神降日。

隔着数不尽的时光，海登下意识地说出了当年先辈的答案。

没有什么立场，不需要什么缘由，也没有什么目的，圣骑士热爱这个世界，并愿意为她而战，并不很在意世界之中的其他生灵领不领这个情。

龙族血脉已经离开了他，但那份礼物留给他的馈赠还在，圣光已经根植在他的血脉里，浸透他全部的灵魂，海登没有问过路德维希——在他化龙的那三分钟里，他看到了一位圣骑士的影子，那位与白龙贤者有灵魂契约的圣骑士站在圣光中央，似乎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圣骑士的声音温和宁静，带有某种振奋人心的力量，他对他重复了八个词：

“荣誉、正义、牺牲、谦卑、诚实、英勇、公正、大义。”

海登几乎瞬间就理解了，那是小先生常常挂在嘴边吐槽的圣骑士美德。

但他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位真正的圣骑士对他说出这半个字，沐浴在圣光里的引导者没有多余的赘述，他将手中长剑挽了一个漂亮又华丽的剑花，然后倒转剑柄，压在了心口。

——你为什么而拔剑战斗？

海登当时没有把回答说出口，他只是说：“真中二啊。”

圣光里的圣骑士居然回答了他：“不，那是你没见过隔壁的黑暗神官，黑法师的大排场要是拉出来，比咱们圣骑士中二多了。”

不过，人类之光，星辰之子，顶着这种称号，哪有脸嫌弃别人中二啊！

盖丽依然表情凶恶，像是随时都要都要和人斗殴，她点头，火红长发灿烂炽烈地在她脸颊旁跳动：“那好，到时候，我做你在议会的后盾。等揪出搞事儿王八蛋，不用你动手，我帮你抽死他。”

盟约就这么轻易达成，鹰派狂战士与圣骑士都不喜欢弯弯绕绕，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得到不屈的战意。他们没有注意到，记者小心翼翼从门缝里调整摄像头，拍下了这注定会成为后世历史课考点的一幕。

盖丽伸出手，海登微笑，伸手与她交握，然后下一秒被手劲超大的狂战士捏得眉头扭曲了一下。

狂战士洋洋得意地收手：“下次别忽悠我那傻瓜儿子了。”

海登：“……他当着您的面高喊‘太阳赐予我爱与正义的力量’了？”

从盖丽扭曲的表情来看，怕是真的。

又过几个小时后，帝国议会和军部的联合声明姗姗来迟。

海登承认了自己的混血血脉，根据法律，帝国议会因此不得不遗憾宣布——海登元帅，叛国。

举国震惊了大概三秒，星网刷出第一条手最快的评论：

@挣扎复活的双子座女王大人：“嗯……从海登过往的战绩来看，叛国是真的，就是不知道叛得是哪个国，那十九个主母要哭活过来了……我主要想问问，海登陛下，要皇家侍从吗，听话懂事会写文，绝对不和路德维希先生抢后位的那种？就让我们近距离舔你俩一口就行，就一口！海登变虫族那张照片，好他妈帅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