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57.

简京按了两下门铃之后,干脆拿钥匙开门。

门里是热闹热烈的人间迷人烟火气息。一家人,凑了几桌麻将,一边打牌一边听春晚，楚桔和简洛蜷在沙发上双排玩游戏。

楚桔朝门口望了两眼,突然跳起来捂住嘴，反应过来又坐下。

简京他娘慢悠悠地从牌桌旁边站起来，高傲矜持地看着简京,抬下巴示意他过来。

简京直接牵着余轲的手,走到他娘面前，侧头看余轲：“余轲,这是我妈。”

余轲很干脆：“妈。”

诶？？？

台词不对吧？

简京想了想，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只好继续介绍：“妈，这是余轲。我男朋友。”

“新年好？”简京他娘想了想，重复了一遍,“新年好,余轲。我们简京没给你带来麻烦吧？来来先坐，晚饭吃了吗？我们刚吃了年夜饭……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面条吃？”

简京：我懂了。

妈,你想他死。

你是真的恨他啊。

简京快速打断：“妈！”

他娘如梦初醒，看了看余轲的神色,有点迷惑，叫简京：“简京你带他去见见人，我去厨房煮面。”

说实话余轲也有点迷惑。他真的没想到,所谓出柜是这种奇怪又尴尬的情形。

简京也很迷惑，所以……我出柜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我妈接受得比我还快？

三个人齐心协力尴尬地沉默迷惑了一阵，简京干巴巴地说：“哦。好。……还是请王阿姨煮一下面吧，我也要吃，妈你去打牌，三缺一还缺着你呢。”

简京带余轲一个一个见过亲戚。

“这是大伯母。”

“大伯母好。”

“这是小姑姑。”

“小姑姑好。”

家里人好像根本不觉得简京谈恋爱的对象余轲是个男孩子有什么异样，都笑眯眯地打招呼。

——在简京出门的一个小时之内，家里召开了第一次简京恋爱顾问委员会，简京他娘冷笑着亮出手机：“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简京跟……跟这个，看看，就这个男孩子在一起了！”

三姑八姨纷纷凑成一团看手机，表示：“这么好看？小伙子还挺俊。”

然后纷纷反应过来：“小伙子？简京跟男孩子谈恋爱啦？”

小姑姑幽幽地表示：“时髦，真时髦。”

家里人没有障碍地接受了这件事之后，简京他娘迅速组织召开第二次简京恋爱顾问委员会：“简京他去接男朋友了！马上回来了！怎么办，我到底是丈母娘还是婆婆，我到底什么身份？”

三姑六婆七嘴八舌地出主意：“那肯定是婆婆。恶婆婆，吓死他。”

“不行不行，小伙子这么好看，怎么能做恶婆婆，不行的。”

最后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听到外面车声响，一群人四散开假装正在认真打麻将打游戏，到底是丈母娘还是婆婆，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如果简京在，简京小小的脑袋里一定会产生大大的疑问：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家人，都这么沙雕！

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最后简京带余轲去书房见他父亲，还有伯父。

两个男人正在书房对弈。两个臭棋篓子，下棋的规定竟然是可以悔三次棋……这还下个啥啊。

简京敲了敲门，书房里传来严肃正经的咳嗽声：“进来。”

简京右手推门，左手还和余轲十指相扣。

余轲的本质是复读机。

“这是大伯父。”

“大伯父。”

“这是我爸。”

“爸。”

“伯父，爸，这是余轲。那什么，我男朋友。”

“好！”简京他大伯父激动地一拍大腿，“好啊！男朋友好！新年好！”

余轲迷惑。

简京迷惑。

简京他爹也迷惑。

……哪里好？

伯父发现自己营造的热烈气氛没有人配合，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棋盘。

最正常的简京他爹开启健谈模式：“是叫余轲？哎呀就是简京你读高中那会儿最喜欢的……电竞选手？……”

BALABALA。

余轲磕磕绊绊跟着说了两句之后，居然立刻能跟简京他爹搭上话了。

两个人从生疏客套的小路出发，越谈越深，往深度对话的康庄大道飞奔，根本刹不住车。简京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然后就眼见着亲爹越说越激动，突然站起来，一把从他身边夺过余轲的手。亲爹拉着神之右手往阳台走，作一脸深思状：“我们确实缺少上游产商……电竞行业确实要整合，但电竞确实不能代表游戏……”

BALABALA。

简京懵逼，和大伯父面面相觑，然后被大伯父抓住下棋。

简京：……

我这都是什么家人啊。

158.

王阿姨做了香喷喷的面条，浇了高汤，面条上盖了青菜鸡蛋肉馅，端出来两碗。

习惯掌控一切的余轲第一次有了，一切脱离预料的感觉。他和简京在餐厅头碰头一起吃面的时候，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很懵逼。

余轲小声问：“宝宝，现在是什么情况？”

简京回答：“宝贝，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比我自己接受得还快啊。”

简京当时确认喜欢上最好的可可的时候，还同自己作了一整夜心理斗争呢。

家里气氛真的是说不出来的诡异奇妙。不过简京对家里人的沙雕已经看开了。

我自闭了，又想开了。

简京怕余轲尴尬——毕竟也不是什么人能这么快接受这么多沙雕侵袭。

他想干脆拉余轲出门，去真的看烟花。

简京他娘明明在打麻将，还要腾出手站起来叉腰问：“去干嘛呢？不好好呆在家里。待会儿十二点发红包，现在又要出去。干嘛呢？”

简京握着余轲的手，朝他娘笑：“我带可可出去逛一下嘛。现在外面……真的在放烟花。”

简京他娘还欲再说，被旁边小姑姑一拉，坐下。小姑姑笑嘻嘻地在简京他娘耳边说了句什么，简京没听清——余轲倒是听得挺明白的，“二人世界”什么的。

没眼色的简洛也想出门——估计是想念网咖，远远地大喊：“哥你等我，我也想出去！”

突然就见旁边楚桔一跃而起，提起那醋钵儿大小的拳头，扑的只一拳，正打在简洛鼻子上。简洛当不过，讨饶，口里直嚷：“打得好！敢问为何打我？”

楚桔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也敢去做我简京哥和可可哥电灯泡？”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

那简洛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弹不得。（*）

简京：……

楚桔收拾完简洛这等没眼色的破落户，朗声道：“哥你出去吧。好好带可可哥逛！早点回来！嘿嘿嘿要开心！”

余轲：……

我感觉这个地方似乎只有我一个正常人。

“那余轲忍着疼，噙着泪，心中暗恨道：‘我可可这等命苦！只说是好人家泡个简京，岂道落了沙雕坑！简京啊，你害我！’”——LOFTER文豪OrangeKK年度力作《盘丝洞七情迷本，京京家可可忘形》（**）

159.

新年与旧年交界的晚上，江滩码头正在放一树一树的烟花。深蓝的丝绒夜色下，火树银花辉煌耀眼。江边广场上这个时候人头攒动，稍微不注意就被挤进人潮深处。

到处是谈笑声喧哗声，人声鼎沸。

两个人在江边牵着手慢慢走。

简京觉得好笑。明明都见过家长了，为什么谈恋爱还这么纯情。

他突然偏头看旁边余轲的侧脸：“可可，我们是不是算见过家长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缘定三生一生一世不会被棒打鸳鸯了？”

余轲笑：“是是是。”他抬头看远处夜色，想了想，“……我还没带你见过我父亲。你准备什么时候回B市？”

“……呃，我准备，去ODE。大概年过完就去S市，等开学去办休学才会去B市吧大概。”

“想好啦？”

“嗯。”简京眨了眨眼睛，“就，感觉ODE挺好的，我休一年学打一年比赛，然后再回去读书。我们老院长还挺支持这种GapYear的。”

“能上首发吗？还是去二队？”

“ODE没说过。是一队队长Echo推荐我去试训的，不过能不能打一队，还是要看表现。我觉得只要能打比赛就，已经很满足了。”简京抓住余轲右手，摸索他的指骨，傻兮兮地笑，“我又没有神之右手嘛。”

余轲摸他的头发：“那你要努力，别给我丢人。”

“……嘻嘻我才不会丢人，我贼强好吗？我刚刚就，稍微谦虚那么一下下。”

又一轮烟花升腾到空中盛放，雷鸣般的声响把说话声遮掩住，余轲说了句什么简京没听太清，他大声喊：“你说什么！大声点！”

余轲凑到他耳边，问：“那，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见我爸！”

“……”

还在想这个问题呢。

“那什么时候都可以嘛。不过你必须提前通知我，还要先告诉我叔叔喜欢什么东西，我好准备礼物。”简京很有条理地提条件，问，“叔叔和柳教授现在都在B市么？”

“今年回来祭祖。”

“呃？那你来我家这边，是不是马上又要赶回去呀？我还想多带你去逛两天呢，我们家这边好吃的特别多。还要带你拜年，我外公外婆肯定都会喜欢你的，会给你包超级大的大红包。”

简京不免有点遗憾。

“没事，明年我来拜年，好不好？”

“也，行吧。”简京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然后突然在余轲脸颊上亲了一小口，有点害羞，“我们都……见过家人了。”

余轲想到了什么，缓缓舒了口气，用漆黑明亮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简京，问：“你……在想什么？”

简京赶紧超大声否认：“我没有在想什么！”

“……”

我在想，我对我们的未来很有信心。

我觉得有些事情会自然而然地发生，水到渠成水乳交融。

嘻嘻。

我觉得挺好。

160.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字面意义上的。

江边广场中央确实有一口大钟，正等待着被新年唤起第一下沉重的撞击。很多人都挤在巨钟旁边，严阵以待，准备用手机拍抖音短视频拍新年的第一下钟声。本地的电视台记者已经提前抢占了前排好位置，正在调试设备准备拍摄现场。

都市频道的女记者正在到处抓人采访。

简京和余轲躲在人堆里，看见小姐姐抓着人就问：“同学！新年快乐！过去的一年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呢？”

被采访的路人都很兴奋，对着摄像机摆出喜庆团圆的笑脸来。

看到就觉得挺幸福。

简京和余轲正慢慢背离人潮的方向，准备回家。但突然被窜出来的记者姐姐抓住。

记者姐姐还是那句问题：“新年快乐！请问你快乐吗？”

话筒递到简京嘴边，简京懵圈：“快……快乐啊。”

余轲低头看他，被逗笑。

记者姐姐再接再厉：“过去的一年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吗？”

简京想都没想：“谈了恋爱！”

“哇……”小姐姐被他脸上的开心感染，也跟着笑起来，“那，祝你和女朋友要一直在一起呀，长长久久。”

简京摆手：“不是女朋友。”他笑嘻嘻地扯了一下余轲的衣袖，把话筒还给记者姐姐。余轲和他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两个人同步地笑起来。

记者一下反应过来，还想再问，只是简京已经和余轲一起转身往别的方向走了。

*

回家已经到了新年的凌晨。家里还是特别热闹，长辈正在给小孩挨个发红包。

小姑姑家里三岁的小朋友睡了一整天觉，凌晨被外面轰鸣的烟花声吵醒，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在妈妈怀里小声说话。

“宝宝害怕，声音好大。”

然后被一个接一个长辈塞了一满怀的红包。他呆呆地举着那些红包疑惑地问：“妈妈，这个是有什么用呀。”

“宝宝的压岁钱，要收好，明年就会快快乐乐的，知道吗？”

简京跟余轲刚进门，就被塞了一手红包。

这不算什么。问题是余轲的红包肉眼看上去就比简京的大。

简京：这就很让人愤愤不平了。

大伯母用慈祥和蔼的眼神温柔地注视余轲：“……新年好，年年好。和我们京京好好的，好不好？”

余轲郑重地答应：“……好。”

简京看不懂气氛：“为啥他红包比我大！这不公平！”

然后看不懂气氛的简京被余轲撸了一把头毛，还是没得到家长的答案。简京一边扒拉自己的头发，一边嘟嘟囔囔。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偏爱可可’，什么‘这是歧视’，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客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简京家这边没有守岁守一整夜的习俗，熬到十二点领完红包，就能休息。家里房间虽然多，但因为除夕这几天家里客人亲戚太多了，房间都安排好了，余轲意外来访，并没有多余的客房给他住。

简京他妈妈挺为难的，站在楼梯口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不行的话，跟简京挤一下吧。”

余轲说：“我可以出去定酒店的。真的不好意思，没通知就擅自登门拜访，给您添麻烦了。”

“不行！怎么能订酒店，我们家又不是没住的地方。”简京他娘很坚持，“就和简京挤一下嘛，怎么了。”

简京站在旁边撑着门，挺无语的。

经过我同意了吗？

而且不是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家里明明还有客房的。——明明还有的！

你们就是存心搞我。

但他会看眼色，好歹没说出来。

经过一番交涉，简京象征性的不赞同意见被完全忽视，余轲就这么，登堂入室。（#）

把门一关，简京继续象征性地提意见：“可可，这样吧，我去睡榻榻米，你睡床好不好？”

余轲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你少来。”

凌晨一点，两个人并肩仰躺在床上，共享一只枕头。余轲的头发有点长，一直没剪，因为发质粗硬，刺在简京的脖颈上，有点痒痒的。简京伸手抓住那一小缕头发，小心地拨开，不小心碰了一下余轲的脸颊。

有点烫

这是怎么回事。

余轲握住他的手，突然翻了个身，直视他的眼睛。

简京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满面潮红开始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余轲抬手，按住简京的后脑，慢条斯理地揉了揉他头发，然后，小心地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轻轻亲了上去。

先是脸颊，然后试探着碰到嘴唇。

简京有点发抖。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亲了很久，终于分开，这个时候简京的睡衣已经被撩开。

作者有话要说：啊被锁了！气气。

（*）水浒传，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西游记，盘丝洞七情迷本

（*）鲁迅，孔乙己

（#）我觉得登堂入室在这里用得特别好，字面意思非常到位。用在这里，表示了作者高超的成语水平。

（哈哈哈我在写什么沙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