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坠落

情人坡在西边的一座山上，那一片都是山地，有些偏僻，但是有条石板做成的小道延伸开来，顺着小道上去就是目的地了。

岳不凡一路上耗费了不少体力，四周绿色植物看得都疲惫了。到山脚下，远远望去，山坡上开满了白色黄色的花朵，大小不一，星星点点，倒是颇具浪漫气息。山顶上有一座小亭子，从下方看只能看到一方精致的亭角。

0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岳不凡汗流浃背，根本来不及打量四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角落的木凳，待岳不凡快步上前，坐上去的一瞬，心里立刻卧槽了。这个凳子居然是坏的！由于重心落在了坏了一条腿的凳子上，岳不凡失去平衡栽倒了过去，下意识扶助一旁的凉亭扶手，然而扶手也是坏的……于是岳不凡就拽着一根烂木头，从山顶了滚下去了，岳不凡一只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头部，下落中调整自己的方位避开了下方的石头，另一只手试图抓住周围的植物，然而满地的青草没有给他造成丝毫阻力。

前后十几秒的时间仿佛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岳不凡直接从草地两米高的边缘坠落了下去，还好底下是干涸的河床……坠落到了沙地上，拣回了一条命。

岳不凡侧躺在河床上，半天没有动静。等他头痛稍微缓解，才缓缓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虽说河床救了他，但是最后的跌落还是让他右腿折了……一直抓着草地的左手也是血肉模糊，其他的伤也来不及看了。

打量一下四周，现在岳不凡位于河谷底部，正对面是几米高的山坡，他就是从那里跌落的。前面有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后方是满地的石堆……估计是施工挖出来的石头，唯一的出路就在那边。

岳不凡发现自己的手机以及地图在滚落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幸运的是自己的背包还在身上，意外发生的时候还为他挡了不少伤害。

自己还剩下半瓶水，一个压瘪了的面包，口香糖，手机充电器，以及其他没有用的小玩意儿。手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岳不凡打算先休整一下，再从石堆那边找出路。

就在他假寐之后，发现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此刻已经阴沉沉的了。看来马上就是一场大雨，不能再拖拖拉拉了，岳不凡一拐一瘸地向石堆走了过去。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右腿完全不能着力，好不容易跋涉了一段路，前面又有一块石头挡住了去路，但是石头下方刚好有一人大的空间可以通过。岳不凡探头望去，却发现底下是一个深坑……这次真的是天要绝人之路。

顷刻间，暴雨以摧枯拉朽的姿态骤然落地，一道闪电破开了阴霾的天空，岳不凡赶紧躲到了巨石下面，靠着冰冷的石头，蜷缩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激得他瑟瑟发抖。所有的一切都将他带回了儿时的噩梦之中。

“凡凡，你在家里乖乖地等着奶奶啊，奶奶要出去给地里锄草，中午你就吃桌子上的饼啊，记住了。”奶奶挂上草帽，扛起锄头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摸了摸6岁的岳不凡的毛茸茸的脑袋就从外把门锁上，出门了。

岳不凡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这样看着奶奶出门了。农村的土屋还有个大院子，家里有一个小水池里面养着荷花，还有几尾小鱼，小小的岳不凡望着着一方天地就能自己跟自己玩上半天。

饿了就进屋吃桌子上的鸡蛋饼，虽然已经冷掉了，但是奶奶做的饼味道还是很好的。岳不凡吃完了饼，自己又洗干净了盘子，又到院子里看小池子里的昆虫，小鱼，小青蛙，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闪电划开了整个天空，眼看就要打雷下雨了。

岳不凡心里十分害怕，从小就怕打雷闪电，哪怕人家嘲笑他小男子汉比女孩还爱哭他也没办法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奶奶知道他最害怕打雷闪电了，每次都在他身边陪伴着他……可是这次，奶奶迟迟没有回来。想去给奶奶送伞，可是门被锁住了，打不开。

豆大的雨点落在屋顶的砖瓦之上，发出笃笃的响声，岳不凡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耳畔传来的雷声还是那么响，感觉雷马上要劈过来的那种响动。

小小的岳不凡，躲在被窝里，死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泪鼻涕流出来也顾不上擦。

雷声不断，大雨磅礴，一直不曾停歇，直到客厅老旧的摆钟传来午夜的钟声，小小的岳不凡才在过度害怕中睡了过去。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岳不凡本以为睁开眼奶奶已经回来了，然而，家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奶奶这么久没有回来，岳不凡已经待不住了，端来了长板凳，小椅凳一个一个架了起来，于是他开始顺着椅子望墙上爬去，小小的他光是爬上去就费了吃奶的劲儿了……等他爬上去之后，两米高的围墙下面是一条小沟，一心一意担心奶奶的岳不凡顺着墙角滑了下去，落地的时候还是滚到了水沟里。

尽管浑身湿透，还有擦伤，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向村尾方向跑去。绕过那边的山，就是奶奶在的地方。岳不凡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泥跋涉了好久，久到雨越下越大，久到他整个人都不成人形了。

当他终于到田埂上时，看到的却是脸朝下倒在田里的奶奶……剩下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记得奶奶冰冷的躯体，和一刻不曾停歇的轰鸣的雷声。

“哎哟，岳家那小子真可怜哟，爸妈外出打工，奶奶看起来那么结实，怎么就突发脑溢血就这么去了哦。”

“真是造孽啊，这么小。”

父母因为谁带他的问题，两个人又起了争执，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过来的。岳不凡深深明白，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的钱才能改变命运。

此刻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天，岳不凡回到了田野上，而这一次，躺在田里的那个人不是奶奶，而是他自己……铁青着一张脸，早就失去了生命力的自己。所有的一切，只剩下麻木，无止尽的麻木，只有当他用尖锐的石块，划破自己手腕的时候，那种痛才能给他活着的感觉。

直到，有人在漫天的大雨中找到了他，呼唤着他的名字……似乎自己是他独一无二的宝贝。有人从田野上找到了他，在他坠落深渊之前。这个温柔地抱住他，护着他的人，用颤抖着的声音安慰着他，一句又一句“不凡，我在这里，没事了，你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