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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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许风唇上传来温热的触觉,像他儿时眼馋了许久的糖,终于有一日尝到了滋味,甜得直透到心里去。

但只短短一瞬,他就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亲了周衍……

许风被这念头吓了一跳,急忙直起身来,不料身体向后一仰,竟是“扑”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床上之人似被这声音惊动,梦呓般的低语了一句:“风弟……”

许风冷汗直下,唯恐周衍醒转过来。他屏息等了半日,见床上再无动静,才算放下心来,但想到自己方才所为,却不敢再呆下去了,僵硬的手脚一恢复知觉,他就站起身来,摸黑跑出了房间。

夜深人静,府里早已无人走动了。

许风一个人在院里走了几圈,狂跳不已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只唇上还残留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甜味。

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会做出那等事来?是因了蛊虫的关系,还是他对周大哥……?

许风心中隐隐知道答案,却又不敢深想下去。他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周衍仍在昏睡之中,夜里若没人守着,怕是连一口水也喝不上。他定了定神,将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收起来,重新折回了周衍房里。

他一进去就点起了蜡烛,烛光跳跃不定,照亮了周衍的脸。许风从前与他朝夕相处,并未觉得如何不同,这时见了他熟睡模样,却觉心头一热,有些儿口干舌燥。桌上原有一壶茶水,早已放的凉了,他仰起头来一气灌了下去,这才压下了一点火气。

喝完水后,他去外头重烧了一壶热茶,因怕冬日里水凉得快,就用衣裳裹了藏在怀里。不过他这次没再守在床边了,只在桌旁坐着,目光朝周衍面上一扫,又立刻转了开去。

许风身体本就没有痊愈,这时候万籁俱寂,不禁有些困倦起来,头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睡得不沉,朦胧中感觉有人往他身上披了件衣服,便即惊醒过来。睁眼一看,见桌上的蜡烛已快烧尽了,周衍正坐在旁边,借着微弱的烛光望着他,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许风与他双目一对,差点忘了如何开口说话,隔了一会儿才道:“周大哥,你、你醒了?”

“嗯,”周衍眉眼间难得露出点倦色,道,“你怎么睡在这儿?”

“我怕周大哥醒来要水喝。”

许风想起藏在怀里的那壶水,取出来一摸,犹有一点温热,就倒了杯水给周衍。

周衍接了杯子,却并不喝水,只是问:“你的手还疼么?”

“早已好了。”

周衍道:“那庸医……嗯,那神医还算有点本事。”

许风道:“周大哥自愿替我受罪,哪有不好的道理?”

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

周衍微微一笑,说:“我内功比你强些,这点蛊虫之毒,自能压制下去。”

“可我听徐神医说,雄蛊的毒性更为剧烈……”

周衍直到这时才喝了杯中的水,将杯子递回去时,却连许风的手一道握住了,低声自语道:“比起你受的伤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许风的手给他这么握着,竟微微有些发痒,仿佛那蛊虫又活跃起来,这回却不在他手上作怪了,反而一个劲地往他心里钻。许风试着动了动手,却被周衍牢牢握着,怎么也挣不开,只好转了话头,问起他的身体来。

周衍自然只说无碍。

许风同他说了一会儿话,眼神却始终飘在别处,并不敢看他的脸。

周衍很快就发觉了,登时面色微变,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问:“可是我的脸有何不妥?”

“没有。”

“那你为什么低着头说话?”

许风无可奈何,只得抬起头来,朝他面上一望,道:“周大哥的脸好得很。”

他既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贪看第二眼,直把周衍瞧了个仔细,道:“嗯,周大哥的脸……好看得很……”

周衍不觉一怔。

许风自知失言,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周大哥睡了一天,什么东西也没吃过,这会儿想必是饿了,我去厨房做些吃的来。”

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门。

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许风才觉得面上的热意消退,总算清醒了些。他手脚快得很,不多时就煮好了一锅粥,端回房来跟周衍分着吃了。

吃完粥后天还未亮,周衍重新躺回了床上,又叫许风回房休息。

许风非要留下来陪他。

周衍想了想,干脆将被子一掀,道:“风弟,你也上来睡罢。”

“什么?”

“反正太快亮了,先凑合着歇一歇。”

许风坚决不肯,因怕周衍来拉他,手紧紧扒着桌沿不放。

周衍见他如此,心中好生不解,但劝了几次也没用,便由得他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许风在桌上趴得腰酸背痛,周衍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徐神医一大早就过来了,照例取周衍的血入药。

周衍自己拿了匕首,往手上重重一划,手腕上顿时又添一道鲜红的伤痕。

许风瞧得眼皮直跳。他知道了这药的来历,哪里还喝得下去?只是怕浪费了周衍这一番心血,才勉强咽进了嘴里。

吃过药后,许风就问徐神医道:“我大哥的身体要不要紧?”

“公子内力深厚,并无性命之忧。”

“我已喝了两天药了,右手也不觉得疼了,是不是可以将我大哥体内的蛊虫取出来了?”

“这个……”徐神医支支吾吾道,“此事……”

“怎么?是有何为难之处吗?”

徐神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衍也不做声,只轻轻咳嗽一下。

徐神医立时改了口风,道:“没有没有,明日再吃一副药就成了。”

许风仍有些疑心,待徐神医一走,就问周衍:“周大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怎么会?”周衍神情自若,道,“是那姓徐的又想骗些银子而已。”

许风想起徐神医平日的行径,倒确实是这么回事,也就没再追问了。他次日又喝了一碗腥气十足的药,随后徐神医就改了药方,果然没再用周衍的血入药。

只是自那一夜之后,许风再跟周衍相处起来,却不似从前那般轻松自在了,甚至会有意无意地避着周衍。

转眼到了正月初十,离元宵节也没差着几天了。许风早上陪周衍吃了饭,下午就找了个借口,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徐神医的藏书多是一些医经药谱,许风平日是绝无兴趣的,这时候却挑了一本,认认真真地翻阅起来。他看到一半时,突然听见有人问:“在看什么?”

许风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书阖上了,回头见是徐神医,方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徐神医。”

徐神医好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许风只是笑笑,没把他心里想的那个人说出来。

徐神医却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那个大哥呢?没跟在一块?”

许风嘴里发苦,说:“再要好的兄弟,也不能整日形影不离吧?”

“也对,”徐神医连连点头,“我瞧你那大哥就是太着紧你了,竟然……”

他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没再说下去。

许风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倒也没有留神。他将手中的书翻了又翻,压低声音道:“徐神医医术高明,且又见多识广,不知能不能治那种病?”

“什么病?”

“就是……”许风犹豫许久,终于将那几个字说出来,“断袖之癖。”

“咳咳咳……”

徐神医闻言,不知被什么给呛着了,狠狠咳嗽了一番。但他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目光往许风身上一溜,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许风早已摸透他的性子了,知道他是不见钱财不出力,因此主动奉上自己辛苦攒下来的几两银子。

徐神医不拘多寡,收了钱就好说话,略一沉吟道:“你说的这个病,能治,也不能治。”

“这是何意?”

“病在腠理、病在肌肤、病在肠胃,皆可治也,唯病在骨髓,则药石罔效。”

许风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时只觉心中惶惶,问:“那如何得知……一个人病到了何种程度?”

“这人究竟病得有多重,”徐神医像是已然看穿了许风的心事,慢腾腾道,“他自己不该最清楚么?”

许风浑身一震。

徐神医接着道:“这人若自觉病得不重,大可来找我诊脉开方。”

说完将那几两银子收进怀里,哼着小曲走了。只留下许风一个人站在书房里,觉得手脚俱是冰凉。

他是病在腠理?

还是……病在骨髓?

许风手里还捏着那本医术,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又在书房呆了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

他走到半道上,远远就看见周衍站在他房门口,似在等他回来。两人打了个照面,许风也不好再低头避过了,只好迎上去道:“周大哥。”

周衍应了一声,抱着胳膊瞧着他。

许风被他瞧得不自在起来,瞥见他鞋上沾了些尘土,便问:“周大哥出门了?”

周衍道:“出去办点事。”

说着将一包东西塞进他怀里。

许风打开来一看,是一包松子糖。他取了颗糖放进嘴里,那味道真是甜,甜得过了头,甚至泛起了丝丝苦味。

许风吃着那糖,苦得皱起眉头来,听见周衍问他:“你一下午去了哪里?”

“我闲着没事,在书房里看书。”

“风弟,”周衍看了他片刻,问,“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许风心一跳,道:“怎么会?周大哥何出此言?”

“没有吗?”

“当然,我……”许风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找一个借口道,“我这几日是想着,等将来治好了右手,又要换成右手使剑,也不知能不能练好周大哥教我的剑法。”

周衍眸色沉沉,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温言道:“你必然是练得好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许风推说累了,想要回房休息,周衍却叫住他道:“风弟。”

“什么?”

“过几日就是元宵节了,我说过要陪你去看灯的。”

许风身形一顿,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别的他都可躲着,只这一桩却是躲不过的,只好硬着头皮道:“嗯,到时候我跟周大哥一起去。”

说完就逃也似的进了房间。

他连晚饭也没吃,早早就上床睡了,但因记着徐神医那番话,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师兄弟们说起将来娶媳妇的事,他也曾幻想过娶个温婉贤淑的娘子。后来……后来进了极乐宫,他才知道原来男子之间也能行夫妻之事。

他虽然逃了出来,但毕竟在那淫窟里呆了三年,又被人那般淫辱过,如何再跟女子在一起?偏巧此时遇上了周衍,周大哥拿他当亲弟弟一般,时时刻刻护着他,他便不自觉地动了心。

他被极乐宫的魔头所害,染上了这等怪病,这一辈子已是毁了,却不能再害了周大哥。

许风打定主意,明日就去找徐神医开药来吃。

他右手早不觉得疼了,这时却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处,比蛊毒发作时更为难受。他用胳膊遮着眼睛,压抑地、小声地叫了声:“周大哥……”

叫过之后,旋即清醒过来,张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一夜许风几乎没有睡过,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徐神医诊脉了。只是他攒的钱都已花尽,只能在徐神医那儿赊账。

徐神医没见着真金白银,治起病来也就敷衍得很,随便给许风把了把脉,开了一副方子给他,道:“我开的都是宁神静气的药,你那断袖子的毛病若是发作起来,觉得心浮气躁、面红耳热、魂不守舍时,可以服下此药,或能缓解一二。”

许风料不到徐神医如此厉害,连他的病症也知晓得一清二楚,忙伸手接过了药方。他接下来照着方子吃了几天药,成效尚未得见,元宵节倒是到了。

许风早听说临安繁华,但一进城就赶着去救慕容飞,后来又在徐神医处治手,并未好好逛过。这天夜里跟周衍一块出了门,才知道什么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街上处处点着花灯,各式灯彩瞧得人目不暇接,又有演傀儡戏的和拍番鼓的混迹其中,耳边尽是喧哗嬉笑之声。

许风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先是看了会儿戏,然后又去瞧别人猜灯谜。其中有一盏琉璃灯,听闻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样式,格外得绚丽夺目,不过那灯谜也难,一时无人猜中。

许风正想多看几眼,却被人潮推着走了。街上人头攒动,到哪儿都是人挤着人、肩擦着肩,周衍与许风挨得极近,好几次手背都撞着了他的手。

许风心如擂鼓,徐神医形容的那几样病症他都一一对上了,十分懊悔出门前没吃上一副药。

这时迎面冲来一队人,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脚踩着高跷,一下把人潮冲散了。许风被撞得东倒西歪,亏得有武功在身,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但是等他回头一看,却不见了周衍的身影。

“周大哥!”

许风大叫一声,那声音即刻淹没在了喧闹声中。

人潮重新汇聚起来,继续推着他往前走去。许风频频回头,四处寻觅周衍的踪迹。他眼力也算上佳,这时竟怎么也寻不着周大哥了。

这一夜的临安城灯火通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许风身处其中,却急得出了一头汗。

他仿佛回到了年幼时,与兄长两个人相依为命,原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分离的,但那一日他听兄长的话一直一直往前跑,等到回过头时,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后人海茫茫,再无相见之期。

“周大哥!”

许风喊得声嘶力竭,偶一回头,却瞥见了那盏琉璃灯。那灯晶莹剔透,于近处看,愈发显得光华耀目。

许风呆了一下,怔怔瞧着那灯。

提着灯的人一步步走过来,将那盏灯递到他眼前,道:“拿着。”

许风慢慢抬起视线,见那人眼中流光溢彩,正倒映着煌煌灯火。

四周的声音霎时消失不见,安静得犹如那一夜,他轻轻吻上周衍的唇。只这一刻,许风心中忽然明白,他已病入膏肓,世上再无药石可救。

周衍见许风一直没接那盏琉璃灯,便问:“怎么?你不喜欢这灯?”

“喜欢……”许风的眼睛始终望着周衍,道,“我喜欢得很。”

他一面伸手接过那灯,一面问:“周大哥猜着灯谜了吗?”

“没有。”

“那这灯……”

“花钱买的。”

许风笑了笑,瞧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道:“人太多,我怕又跟周大哥走散了。”

周衍手腕一翻,一下握牢他的手,道:“这回不会再丢了。”

许风任由他这么握着,没再挣开那只手。

两人提了灯,随着人潮接着往前走。一路上所见的灯彩,很有一些精美绝伦、巧夺天工的,但许风看遍风光,只觉没有哪一盏及得上他已握在手中的。

灯会从昏达旦,到天明时方散。许风头一回见识这样热闹的场面,虽是习武之人,但是被人群推来挤去,还是累得够呛。

周衍便松开他的手,弯下身道:“我背你回去。”

“周大哥……”

周衍不容他拒绝,直接说:“上来。”

许风心中知道不妥,身体却自己动起来,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慢慢伏到他背上去。

天还没亮透,周衍怕颠着了许风,并没有走得太快,只踏着那一点熹微的晨光,稳稳当当地往前走着。

许风在他耳边道:“周大哥,其实我自己走得动路。”

“我知道。”周衍回眸看他,眼中犹有昨夜的一点辉芒,温言道,“我就是想背着你走一会儿。”

许风的胸膛紧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日光穿破云层,斜斜打在周衍的侧脸上,许风用目光将那面容描摹一遍,却不敢贴得太近,只那么趴在他肩头,心中盼望这一条路越长越好。

琉璃灯渐渐熄灭,天色彻底亮起来时,两人终于回了徐府。许风一夜未睡,不禁哈欠连连,周衍跟他一块吃了早饭,便催着他回房休息。

许风进了自己房间,一时却又睡不着了,将那盏琉璃灯放在桌上,满心欢喜的看了又看,直到眼皮酸得不行,才将灯挂至床头,瞧着那琉璃灯罩上的花纹入睡了。

出了正月十五,就算是过完年了,一切又恢复如常。许风自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没再刻意避着周衍,连徐神医开的那副药也不吃了。

徐神医原指望在他身上赚点小钱,这一来倒是落空了。不过许风的右手还未痊愈,仍吃着调理身体的药方。到了月底的时候,徐神医另给他换了几味药,尝起来略带了些涩味。

许风觉着奇怪,徐神医只说不要紧:“那蛊虫已在你体内呆了一个月,也该起些效用了,所以换了副药性温和的方子,再吃上几个月就好了。”

许风便照旧吃着那药。

他一直没放下习武之事,每日勤练不辍,周衍闲来无事,就在旁指点一二。从前在镇上隐居的时候,周衍偶尔会同许风过上几招,自从到了徐神医府上,倒是没见他再出过手了。

许风心想定是自己武功不济,跟周大哥差得太远的缘故,因此练得愈发刻苦。这日他在院子中练剑,周衍在旁边的凉亭里瞧着,待他一套剑法使完,转身去寻周大哥时,却见周衍已经靠在桌边睡着了。

许风收了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周衍睡得正熟,又是初春时节,微风徐徐拂过,吹在身上暖洋洋的,也就没有出声叫他。

院子里的几株梅花都已开了,闻得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许风一手支着下颔,在这融融春光里坐了一阵。他觑着四下无人,又见周衍的手放在桌上,便悄悄凑近了些,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手指略微一弯,就勾住了周衍的手。

双手相扣,许风觉得指尖有些发麻,嘴角却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

但只过了片刻,他就察觉不对,忙收回手来,撩起了周衍的衣袖。周衍手腕上缠着一圈白布,是当初取血入药时缠上的,难道过了一个月之久,这伤还没有好?

许风心下生疑,干脆将那白布解开了,定睛一看,只见周衍手腕上伤疤纵横,其中有几处皮肉外翻、异常狰狞,赫然是新鲜的伤痕!

许风也是受过伤的人,知道这伤绝非一个月前留下的,最早也是昨日,甚至……就是今天早上……

周大哥怎么会受伤的?

许风惊愕不已,胳膊往后一撞,把桌上的茶杯撞落在地。

周衍听见这声响,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一时仍未清醒,盯着许风看了会儿,才微微一笑,道:“怎么?剑法已经练完了?”

一低头见许风握着自己的手,立刻神色一变,用衣袖掩住了手上的伤。

许风将一切看在眼里,问:“周大哥怎么受伤的?”

周衍揉了揉眉心,说:“前几日不小心……”

“这伤分明是用刀子划的,岂会是不小心?周大哥为何弄伤自己?难道……”许风想起近日吃的药换了方子,眼皮重重一跳,“难道我这几天吃的药……又用了周大哥的血?”

周衍没有否认,只说:“一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

“药……你的血……”许风将事情前后一想,登时明白过来,问,“那蛊虫是不是仍在你体内?”

周衍避而不答,算是默认了。

难怪徐神医提起此事时支支吾吾,原来他从未将那蛊虫取走!

许风想到这里,倏地记起一事,抬掌朝周衍肩头拍去。

周衍何等武功,平日与许风过招,连衣角也不会给他碰着一片,这时却是避也不避,只听“扑”的一声,那一掌正打在他肩头上。

许风呆了一呆,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双眼直盯着周衍,一字一字道:“周大哥最近不肯同我过招,是不是因为你根本使不出内力来?”

周衍叹了口气,握住许风打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道:“只是暂时用内力压制住蛊虫而已。”

“为什么?”

“上回虽用我的血入药,解了你体内的虫毒,但这毒每隔一个月就会发作一次。所以我跟徐神医商议了一下,仍将雄蛊养在我体内,待治好了你的手伤,再取出来不迟。”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徐神医和周衍瞒着他的事。

为了治他的伤,他的周大哥宁愿连武功也不要了。还有元宵那日,他用这样的身体背着他走了那么长的路……

许风胸口发闷,起身道:“我去找徐神医,让他马上把蛊虫取出来。”

“风弟,你的手……”

“不治了。”

“风弟!”

周衍捉住许风的一手,用力将他拽了回来。许风未有提防,一下撞进了他怀里。

周衍怕他去找徐神医,索性抱着他不放,道:“此时半途而废,先前那些苦不都白吃了?何况这蛊虫也不是说取就能取出来的。如今……我的血就是你的解药。”

许风听了这话,顿觉心中一阵甜蜜又一阵苦涩。他深深吸一口气,道:“错了。”

“什么?”

“周大哥……”

他离得周衍那么近,只是一抬头,就亲上了周衍的嘴角。他的唇微微发颤,连声音也是颤抖的,说:“周大哥才是我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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