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陆了之觉得自己养了猫之后好像挨的骂更多了。

其实猫还是挺乖的，但小动物毕竟是活物，不可能像玩具一样买来之后一动不动，偶尔在玩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什么东西也是不可避免的，每次猫闯祸了，陆了之都会很紧张地道歉，保证自己会看好猫，肯定没有下一次了。

这天陆了之下了班回家，发现乔简脸色不太好看，他下意识地觉得没有好事，果然，乔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垃圾桶，陆了之过去看，里面一堆斑斓的碎瓷片。

他紧张的不得了，因为他认出来这堆瓷片好像是乔简挺喜欢的一套手工茶碗中的一个。

“是它打碎的吗……”

“不是它还是我吗？”乔简说：“你上次怎么说的，它肯定不会再闯祸了？”

“对不起对不起。”陆了之赶紧道歉，“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我觉得你暂时买不起。”乔简凑过来，“这个是成套的，不单卖，而且据我所知你的钱都用来买乐高和游戏了吧？你有存钱的习惯吗？”

陆了之觉得每次到这种时候他都很想找个壳藏到里面去。

“那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给你。”他紧张地说：“你不要把它扔出去好不好，实在不行我把它关在我的卧室……”

“你不要害怕，我又不吃人，过来。”乔简揽着他的肩膀，“如果你换一份工作，多赚点儿，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至于这个猫呢，既然是我同意你养的，那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不会动不动就要把它扔出去，这个你可以放心，以后它再摔坏什么东西，我就从你工资里扣。”

陆了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换了一份工作。

他总觉得不对劲，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说不过乔简。

他毕了业之后其实是拿了份很好的offer的，要去外地，乔简当时没说什么，让他随意，想走就走，陆了之本来票都买好了准备入职，但是乔简突然生病了，一病就是一个月，他总不好在这个时候走，只能留下来照顾乔简，公司那边当然不会等他一个月，陆了之就没去成。当时乔简也没有说让他来自己公司工作，不知道现在为什么突然又非逼着他去了。

辞职交接好之后，乔简很明显心情不错，还专门抽出一天时间带着他出去买衣服，陆了之问为什么还要为了上班专门买新衣服，穿正装的话他自己也有，没想到乔简凶巴巴地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哦……”陆了之小声说：“你喊什么啊，你是不是、是不是很讨厌我。”

正巧红灯，乔简踩了脚刹车，不耐烦地拿手在方向盘上敲，“你觉得呢？”

陆了之上哪儿去觉得，他不敢说话，转过去看窗外，旁边一辆帕萨特里有一只小白狗，把脸贴在窗户上也往外看，陆了之心情又好了点儿。

“问你话呢？”乔简催他，“说话。”

“啊？”陆了之转过来，“什么。”

“……”

乔简冷着脸带他去花钱，看见喜欢的随便在他身上比划比划就要了，陆了之倒没觉得受宠若惊，他只是单纯的惊，虽然清楚乔简不是计较钱的人，之前那么说也是为了逼他辞职而已，但他还是有点儿不自在。

不过他没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了之长得很不错，身材又好，打扮起来还是很惹眼的，店员一直夸他，乔简看起来很得意，好像陆了之是他儿子似的。

买了衣服，乔简又带他去吃拉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陆了之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

隔壁坐了三个女孩子，好像快要吃完了，离开之前一直在打量陆了之，其中两个坐在一起的女孩子不知道小声说了什么，一起捂着嘴笑了起来。

过了会儿，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儿走了过来，很大方地递给陆了之一张便签，陆了之愣了一下，抬头看她，她笑的很可爱，“你的外套我也有同款哎！”

说完了，她转过去跟着朋友往外走，陆了之拿起便签，还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就被乔简抢走了。

走到门口的女孩子回头看见这一幕，受不了地冲着乔简翻了个白眼，又撇了撇嘴，带着朋友走了。

“陆了之。”乔简说：“我第一次被人翻白眼。”

“是、是吗。”陆了之小声说：“她为什么冲你翻白眼。”

“因为她想让你联系她，但是我把便签拿走了。”

陆了之对待这种问题一向都很谨慎，并不是很敢乱说话，过了会儿才说：“你要不要喝柠檬汁，我出去买。”

“你不要转移话题。”乔简敲了敲桌子，“如果今天只有你自己在，那个女孩儿给你便签或者要你电话，你会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陆了之一脸崩溃的表情，“你不要在吃拉面的时候问我这种问题，吃完拉面再说，好不好。”

乔简还真的没有打扰他吃拉面的快乐时光，回到家里之后，陆了之被他拎着坐在沙发上，问了半天，陆了之不明白他纠结这种问题干什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又不喜欢女孩子，你总问我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而且她翻白眼也不是我指使的啊……”

乔简想了想，说：“那行，我不问了。”

陆了之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了，不放心地看看他，乔简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陆了之想去冰箱里拿饮料喝，也不太敢动。

晚上睡觉之前，陆了之缩在被窝里打游戏，乔简站在阳台上不知和谁打电话，过了好半天才打完，走到了床边。

陆了之把被子盖在头上，被他一下子掀开了。

“明天就上班去了，还不睡？”

“……明天？”陆了之说：“不是下周一吗？”

“我说明天就是明天，快睡。”

陆了之哦了一声，关掉了游戏机，乔简躺好了，他就转过去搂着乔简的脖子。

“陆了之。”乔简把手伸进他的睡衣里摸他的背，“你什么时候知道你不喜欢女孩子的？”

“不知道。”陆了之说：“我也不清楚。”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你喜欢男生的？”

“也、也不是很喜欢男生吧。”

乔简沉默了一会儿，“那你都喜欢过谁啊？”

还没等他说话，乔简就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敢说谁也没喜欢过，我马上顺着窗户把你扔下去。”

“我就、就喜欢过你。”陆了之赶紧说，“真的。”

乔简通体舒畅，凑过去亲他。

陆了之的嘴里有一股甜味儿，大概是他新换的牙膏，乔简很喜欢，抱着他坐起来，两个人靠在床头接吻，陆了之也不太专心，一直偷偷地瞥自己的游戏机，乔简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含糊道：“看我。”

陆了之看着他，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珠映出了一点莹莹的光。

乔简突然很好奇他到底在想什么，实际上他最好奇的是陆了之为什么脾气这么好，他是觉得只要自己脾气好，所有的人就都会好好地和他相处吗？

“今天晚点睡好不好。”陆了之又去看自己的游戏机，“就玩儿半小时。”

乔简关了灯，把他拉进怀里，“睡觉。”

陆了之的新职位是文案，他搞不懂为什么乔简让自己做这个，因为陆了之上一份工作是游戏策划，这一点儿也不挨着，在新办公室很特殊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里想了半天，陆了之突然想起来，乔简好像和自己提过他本科是中文系的。

新的一天新的不顺，午休的时候陆了之被乔简拉去训了半天，陆了之都搞不懂为什么了，他甚至想自己也许不是孤儿，他的父母是乔简家的仇人，为了活命把自己送给乔简做出气筒，那以后他的儿子会被乔简的儿子当出气筒吗，好可怜啊……

“你想什么呢？”乔简说：“抬头。”

陆了之抬头，腮帮子鼓出来一小块。

“嘴里什么东西。”

“蜂蜜糖。”陆了之说：“同事给的。”

乔简捏着他的脸，低下头亲他，顺便把那块糖勾了出来。

“不许吃别人给的东西。”乔简说：“还有吗？上交。”

陆了之从口袋里掏了一堆小零食，乔简翻了个白眼，又给他塞回去了。

“今天就算了。”乔简说：“晚上等我一起下班，好了，回去吧。”

回去之后陆了之趴在工位上玩游戏，有个女孩儿端着咖啡过来和他搭讪，陆了之喝了人家的咖啡，不得不放下游戏进行一些必要的社交，后来才知道她是听见乔简训自己了，毕竟他和乔简隔着好几级，谁也没见过老板拎着刚进来的小实习生教训的。

“其实他是我表哥。”

“啊。”那女孩儿说：“表哥还对你这么凶啊？”

“因为我爸妈欠了他家里好多钱……”

那女孩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他怕我、怕我跑路，所以让我来这里上班，我的工资都要给他。”

陆了之想了想，又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于是还没等到下班，大家就都知道新来的男生欠了乔简很多钱，不知道要给公司无偿干多少年才能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