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14 暗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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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梁峙的一番话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崇煜什么也没说，很快把自己又关回了楼下的那间屋子里。

心里被搅得乱七八糟的，他一晚上也没怎么睡。

第二天，周崇煜顶着两只很明显的黑眼圈，一大清早就出了门。

一是为了躲着不见梁峙，出去找个清净的散散心，二是因为他今天中午本就和人有约，周末路上堵，早出去半天，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还远没到和人约定的时间，周崇煜出门先在路上随便找了个公园，坐在湖边的台阶上，发了老半天的呆。

等到时间差不多，他才打了辆车，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

“煜哥——”

刚一进门，最角落的位置就有个身穿红色羽绒服的男人站起身来，朝他招了招手，周崇煜一眼认出那是郑尧。

虽然他染了头发，脸圆润了不少，眼镜也从土气的窄黑框变成了金边圆框，但身上那股到哪儿都显眼的气质，还是一点没变。

“可算是见着你了。”郑尧站起身，不由分说就给他来了个亲密拥抱，一边还往他后背重重拍了两下。

周崇煜黑着脸往一边躲，还没把位置坐热乎，郑尧就又指着窗外朝他道：“喏，你看，我还把谁给你叫来了。”

周崇煜愣愣回头，只见路边不知何时多了辆全黑的奔驰车，从后座下来一个姑娘，一身的名牌衣服，大冬天还戴着墨镜。

姑娘脚步生风，下车看了眼周围，很快就走进了咖啡店，一边走还一边气鼓鼓地朝这边大喊。

“周崇煜！”

姜弥双手叉腰，嘴皮子像杆机关枪似的，一见到他就开始不停地兴师问罪，“上个学回来就不见你人了，你可真有本事啊，这么长时间，连个消息也不带回的，一点也不在乎我这个朋友呗……”

像是知道自己理亏，周崇煜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半天才趁着姜弥想词骂他的功夫，弱弱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上过网。”

郑尧见状赶紧拉了拉姜弥的袖子，小声打着圆场，“行了行了，好不容易见次面，你就少骂两句吧。”

姜弥被他用力拽了好几下，这才作罢，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你怎么样，快和我讲讲。”口气还是生硬的，但她的声音却已经明显软了下来。

周崇煜低头摆弄着袖子，想了想还是没敢把自己生病的事和盘托出，只说自己因为心情不好，才把工作辞了，去国外待了几年放松一下心情。

和他们两个聊聊天才知道，原来毕业之后，大家都各有各的波折。

姜弥稍好一点，凭着家里还算优渥的家底，从美国回来后就自己开了公司，可惜好景不长，赔了不少，现在只能在家里的企业做些无关痛痒的工作。

郑尧在回国之后换过挺多次工作，做过建筑行业的设计师，也做过互联网企业的建模师，前段时间刚因为过度劳累生了一场大病，于是只好把工作辞了，目前还是负债的状态。

三个人坐在咖啡馆聊了大半天，又去了附近的火锅店吃饭，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你这次回来，什么打算？准备长期留在燕川吗。”讨论完彼此的近况，郑尧又向周崇煜问。

后者安静了几秒，摇摇头说：“没想好。”

之前离开曼谷的时候，他本来没想着要惊扰到认识的人，只是准备偷着回来看看，再在燕川待一阵子，等整理好心情，或许还会再回到曼谷去。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轨道发展。

被他哥千里迢迢地捞出警局已经是意料之外，昨晚梁峙的一句“愿不愿和他谈恋爱”，更是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周崇煜落荒而逃了。

此时此刻跟郑尧姜弥约出来见面，他心里想的也都是那件事，犹豫来犹豫去，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既然刚回来，工作还没来得及找吧？”郑尧喝啤酒喝了一嘴的沫，托着脑袋继续问他，“有没有兴趣，接着跟我创业。”

周崇煜正出神，听见声音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问：“做什么。”

“开工作室，做潮玩。”郑尧平淡地耸了耸肩，掏出手机来，在相册里翻出几张照片来给他看，“地方我都选好了，上个月刚装修完，就是……还缺个靠谱的合伙人。”

瞧着照片上像模像样的潮玩店，周崇煜有点愣神，半天也没说话。

知道他应该还没想好留不留，郑尧收起手机，大方说道：“你要是还决定不了，就再考虑两天，不干也没事，到时候我再……”

“行，我做。”像是一下子得了个留在燕川的借口，周崇煜沉默片刻，突然决定道。

创业不是个小决定，郑尧本以为他怎么也得做做综合考量，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答应。

“不走了？”郑尧挑着眉，脸上浮现出一种又惊又喜的神采，重复着向他确认道，“真要跟我合伙？”

“嗯。”周崇煜沉沉应道，“但是……我的银行账户都冻结了，需要钱的话，可能得过个一周才能解决。”

郑尧笑着“嘿”了一声，拍拍他的肩，“只要你来，那都不是事儿。”

他们说完，姜弥正好去前台结完账回来。

几个人收拾东西要走，姜弥一边穿着外套，眼神无意中往窗外瞟了下，突然有些惊异地“呀”了一声。

郑尧跟周崇煜都被她吓得一愣，只见她用力扒拉着窗玻璃上的水汽，两手并拢，护在脸颊两侧挡着光线，正努力地往外面看。

马路对面一直有个人，大冷的天，一直待在那里不动，姜弥注意到那个人影好久了，可惜直到刚刚才看清脸。

“还真是我偶像。”她兴奋地抓起包，先人一步，大跨着步子冲了出去。

郑尧看着窗外那人，隐约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北京的时候，跟你哥一块来看你的……”

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周崇煜呆呆望着熙攘的车流对岸，站在路灯下的梁峙，哑了很久才回了句：“嗯。”

路边，姜弥已经在第一时间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和本，让梁峙往上面签上了大名。

周崇煜跟郑尧很快也从餐厅走了出来，姜弥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试探着朝梁峙问：“偶像，看你停在路边好久了，你是来……”

“来接阿煜的。”视线绕过她，梁峙将目光的焦点落在正朝这边缓慢走来的周崇煜身上。

“哦。”姜弥有些夸张地点了点头，似乎从他的反应中觉察到了点什么。

“峙哥，还记得我吗。”郑尧倒一向没什么心眼，只是笑嘻嘻地从周崇煜身后走出来，一边挠头一边介绍，“我是郑……”

“那个……我跟郑尧，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没等他说完，姜弥忽然一把拉住了他，死命把他往路边的公交站牌拽，还不忘扭头朝周崇煜挤眉弄眼了一阵，比了个口型道，“再联系。”

郑尧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她捂住了嘴。

看着他们两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周崇煜只能默默停在原地。

“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身前不远处，梁峙缓慢开了口，语气很柔。“你哥急得到处找你，燕川找不见，就回林城家里找了，我刚跟他报了声平安。”

“我就出来转转。”周崇煜抬眸瞟了他一眼，有些烦闷地咬了咬下唇，说，“没跑。”

梁峙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安静地立在那里，随后将自己脖子上戴的围巾摘了下来，给周崇煜围上。

他回想起之前周崇煜离开的那一次，也是像这样一声没吭，只在他家留下了一张纸条。

一开始他没太当回事，还以为周崇煜只是因为刚和他做了那样的事太害羞，回家好好歇息去了。

直到后来收到他哥的消息才知道，周崇煜这家伙已经给学校发了辞呈，租的房子也已经退掉，整个人仿佛人间蒸发。

于是乎，在那之后的一整个月，梁峙开始了满世界的寻找。

“你、怎么找到我的。”围巾上还带着梁峙的体温，周崇煜耳朵开始发烫，有些不安地攥着手。

“我有我的办法。”梁峙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他看了姜弥的社交账号首页。

最新的两条动态都带着定位，照片是他们三个人刚刚在咖啡馆和餐厅照的，配文是“终于和闷葫芦见到啦”。

周崇煜一哑，他从不看这些。

“你什么时候关注的她。”他皱眉问。

“你刚上大一的时候。”将手机收起来，梁峙大致算了算日子。

周崇煜大概不知道，姜弥在很久之前就用这个账号发过许多他的照片，凭着那些陈旧的回忆，梁峙才能在后来无数个失眠的夜里，稍微得到些抚慰。

“回去吗，我送你。”低头跺了下已经快冻得没知觉的双脚，梁峙指了指西边停车场的方向。

有点远，还得再走上几步路。

周崇煜叫住了他，问：“你……要回家，还是继续住成倦那儿。”

“回家吧。”梁峙想了想，忽然抬头又道，“还是……你想跟我一块回我那儿？”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嘴角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笑意，“我家没添新的床，你要去的话，可是只能跟我挤一张……”

“不、不是。”周崇煜连忙否认，不知为何，声音有些弱。

对面梁峙似乎笑了笑，周崇煜低着头，也看不见。

路很窄，他们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慢慢往车的方向走着。

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在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他们之间好像完全变了一种气氛，像是隔着一层纱，既微妙又暧昧。

走到车前，梁峙脚步一顿，犹豫片刻才打开了车门，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出来。

“那个……我给你买了花。”

酝酿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梁峙第一次做这种事，全然没了平时的潇洒和自然。

“上午买的了，回去发现你不在，就出来找你……”梁峙垂下眸，看着那捧小巧的白色玫瑰，沉沉地道，“可惜有点蔫了。”

周崇煜愣了下才把花接过，嘴里也没别的话可以说，只能红着脸傻乎乎地应了声：“……嗯。”

“上车吧。”梁峙很快撇过脸，帮他开了前排的车门。

夜色中，汽车飞速行驶在路上，很快与那条金色的车流融为一体。

车内是黑的，车窗上偶尔倒映出人的影子。

安静地靠在右侧的车门边，周崇煜笨拙地把那捧花搂在怀里，某一刻，忽然偷着用鼻尖点了下花瓣。

软的。

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