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6 冗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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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刚好是早自习结束。

周崇煜把梁峙写的那份检讨送到了主任办公室，进门前还稍微忐忑了一番，生怕被认出不是他的笔迹。

结果主任只是扫了一眼，连内容也没仔细看就冲他连连摆手。

“行了，赶紧上课去吧。”

周崇煜什么也没说，知趣地退了出去。

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生活像是又被推回了原有的轨道，上课、考试、自习，每天被繁重的课业压着走，周而复始。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因为第二天要开运动会，所以高一高二提前放了学，不用再上晚自习。

为了照顾高三生和住宿生，食堂只开了最难吃的二楼。学生们大多涌去了校外，到附近的小店或是路边摊买了饭带回来吃。

周崇煜不想人挤人，所以特地晚了十几分钟才出去。

稍微走远一些，找到家偏僻人少的店面，随便点了份米线。

这家店的地势比较高，来时是上坡，从路口走到店门口需要经过一条“之”字形的迂回路。

取餐的速度还算挺快，周崇煜提着塑料袋，准备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结果刚出店门口就看到，下方的坡路背后，此时正聚集着两拨人。

一拨没穿校服，身材也比寻常学生稍微高大些，手里还拿着烟，看打扮像是这附近的不良少年。

而另一拨被他们围起来走也走不掉的，仔细一看，竟然是周崇煜也认识的人。

乐哥，王耀，还有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喽啰甲乙。

昨天还趾高气昂的四人，如今也被更厉害的角色堵在了巷子里，又是挨揍又是陪笑脸，点头哈腰得像个孙子。

活该。

周崇煜冷眼旁观了一阵，丝毫没有过去劝架的意思，反而想要加入进去多补两拳。

没兴趣再在他们几个身上多耽误功夫，他匆匆撇开视线，准备抓紧时间往回走。

没成想刚往前迈了两步，正好碰上旁边一个挂在栏杆上看热闹的女生要往后退，水泥台面有些高度，女生后跟一崴，结果当当正正地踩在了他的脚上。

女生“呀”了一声，扭头和人对上了视线。

这下俩人都是一愣。

“是你啊。”女生捋了捋额头的刘海，稍显些意外。

好巧不巧，竟在这儿遇上了昨天帮她解围的同桌。

周崇煜茫然看了看女生，什么也没说。

他们在班上本就很少交流，再加上今天一上午全在走班，下午又在小测，俩人基本上没碰着面。

经过昨天那么一档子事，周崇煜本以为她会想尽法子躲着乐哥那伙人，没想到还有心情在这趴着看热闹，看来是没受多少影响。

想到这，他垂下眼帘，往边上绕了一步，准备把女生略过去。

见他要走，女生只好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昨天……谢谢啊。”

周崇煜一怔，只得停下，回过头去听女生讲话。

“我还得跟你说句对不起。当时……直接扔下你就走了，后来你们被李超抓住，我也没站出来替你解释几句。”

李超是他们教导主任的大名，学生们私底下都爱这么叫。

“用不着。”敷衍回了一句，周崇煜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女生很快也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跟他并排着，说话声音淡淡的，像在自言自语。

“昨天算我倒霉，在学校被他们堵了，要不然早要他们好看。我是怕李超知道我跟这事儿有关，再跟我家里人多嘴。你是不知道，我家的那个老头子有多烦人……”

默默听着，周崇煜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扫了眼孙嘉乐他们被人堵住的巷口，又看了看身边的女生，反应了几秒才道：“你找的人？”

女生笑着朝他点头，意思是那是当然。

走完一段下坡，趁着还能看见巷子里的情形，她向周崇煜指了指那伙人的其中之一。

“最高的那个，是我男朋友。”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笑了笑，随手拍了下周崇煜的胳膊，“帮我保密。”

看着远处那个留着偏分长发，虽比乐哥矮了半个头，却将人教训得服服帖帖的小混混，周崇煜茫然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和他同桌这样的富家女扯上关系。

真是奇怪的搭配。

“你跟那个……乐哥，有什么过节吗。”继续顺着小路往学校的方向走，周崇煜忍不住问。

女生抬头想了想，“嗯，算是有吧。”

“他喜欢的女生一直看不惯我，跟我吵过好几次架，有一次她动手扯我头发，我还了一巴掌，把她打哭了。”

“他想帮那女生报复，听说我家有钱，就想勒索我，我没给，结果被他们堵在巷子里……”

俩人走了一路，女生也说了一路，后半截周崇煜基本上没怎么听进去。

刚进校门口，周围的学生变得多了起来，女生忙着看路，一低头就看见周崇煜脖子上挂的钥匙串。

“好丑的老鼠……”她好奇地揪住上面那只秃了毛的玩偶，像是瞧见什么稀罕似的，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

被她这话说得一呆，周崇煜心里气得直冒火，很利落地就将那只钥匙挂件夺了回来。

他本想反驳一句“这是刺猬不是老鼠”，但又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讲太多话，只好闷声闭了嘴，怏怏不乐地向前大跨着步子。

“哎，你别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女生又追了上来，也没想到他能因为一个挂件生这么大气，背着手试探着问：“做了这么久同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周崇煜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半天也等不到他回答，女生只能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落落大方地用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肩窝，“我叫姜弥，生姜的姜，弥漫的弥。”

实在没了办法，周崇煜怕自己不说话，对方能一直跟他跟到底，于是只好简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周崇煜。”

“周崇煜？”女生听了明显一愣，“哪个崇哪个煜。”

“崇拜的崇。”他撇过脸继续往前走，答得颇不情愿，“火字旁的煜。”

“周崇煜……”女生也跟着他走，将他的名字来来回回念叨了好几遍，方才说，“你跟我喜欢的一个乐队主唱名字好像哦……”

周崇煜又是一个猛停。

乐队主唱，总不能是……

“周崇燃？”他斜瞪了对方一眼。

姜弥一听差点跳起来，眼神从无聊变成了惊喜，“你也知道群青？”

瞧她这么一副他乡遇知音的样子，周崇煜神色冷漠，边走还小声嗤了一声，暗道她还真是没什么品味。

“他是我哥。”

他撇撇嘴不屑地道，刚准备抬腿进楼里，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狂喜的尖叫。

“诶？真的假的！”

再回头一看，姜弥果真已经成了星星眼。

“能帮我要签名吗？我想要梁峙的，他真的帅死了……”

周崇煜黑着脸，脚步越来越快，“不能。”

“你哥的也行，我不挑的……”

“不——要——”

***

那天过后，姜弥和周崇煜之间变得熟络了许多。

当然，也只是姜弥单方面地这样认为。

五月中旬迎来了高三阶段的最后一场模拟大考，周崇煜进步很快，但还是比预想中差了不少。

像数学和物理这样都是客观题的学科，他基本不用费什么劲，但只要一碰上语文和英语，尤其是需要写作文的时候，他常常连一半字数也凑不够，跑题更是家常便饭。

就像这回作文的题目是《生活中的阳光》，他写道，阳光的温度会随着四季不断变化，然后通篇都在控诉夏天的阳光如何能将人晒成人肉干。

答题卡发下来，姜弥看到他那篇被打了零分的神作，整整笑了一晚上。

周崇煜气得牙痒痒，偏偏语文老师印出来的高分作文里就有姜弥的一篇，分数还是全年级最高。

或许是笑得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姜弥最后扔给他一本抄满好词好句的笔记，小声透露了诀窍：“多背点名言，写作文就是个套路，姐教你。”

周崇煜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为了提高分数，还是默默收下了那本笔记。

离高考仅剩不到一个月，姜弥变得努力了不少，但偶尔还是会睡觉。

通常在晚自习时，她会留给周崇煜一张写着“李超来了叫我”的纸条，但十回有九回会被周崇煜直接忽略。

还有一回，周崇煜拿笔戳了戳她，却被她不耐烦地戳了回去，最终俩人因为偷偷搞小动作，被李超一起请去了走廊罚站。

和姜弥认识以后，烦心的事的确多了不少。

但不知是因为离考试越来越近，还是因为多和人说话可以打发时间，周崇煜明显觉得，这最后的半个多月过得异常的快。

六月九号，期待中的高考终于告一段落。

依旧得回林城考，考完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如释重负，反而只是和平时一样，就好像又结束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模拟。

随着人流走出校门，周崇燃和陈升乙都挤在校门口等他。

碰面他们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简单接过了他的书包，三个人慢悠悠地往酒店走。

考场安了屏蔽仪，信号不好，到路口周崇煜才收到姜弥发来的微信：“考完了，改天去你家找你玩儿。”

周崇煜没理，放下手机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不小心让姜弥知道了唱片行的位置。

回到燕川后，周崇煜补了整整三天的觉。

某个周末，周崇燃抽空过来，帮他把屋子里堆的书和练习册搬下了楼，卖给了收废品的大爷。

摞得都快要比人高，最终只卖了不到一百块。

似乎是算准了周崇燃来的日子，下午姜弥也来了唱片行，见到周崇燃的真人，兴奋得差点把楼板震塌。

实在看不惯她犯花痴的样子，周崇煜黑着脸把她拉去了地下室听唱片。

周崇燃倒是没太在意，反而对自己弟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印象不错，毕竟在过去的快二十年里，周崇煜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愿跟人打交道。

就连陈升乙也忍不住调侃：“崇煜长大咯，也该谈恋爱了。”

周崇燃听了哭笑不得，如果真是那样，那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是该敲锣打鼓，好好庆祝。

到了晚上，姜弥被一个西装革履的司机接上了奔驰车。

唱片行里又只剩下舅甥三个，天太热没什么胃口，陈升乙只简单做了两个凉菜。

一边吃着饭，周崇燃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周崇煜，“过两天，我们要去颖山那边拍mv。你好不容易考完，趁着这段时间没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外面转转。”

其实他本来没想过要带周崇煜出去旅游，还是前两天听成倦说，要趁高考完赶紧出去，不然以后忙起来会没时间。

“你乐队的人也都去吗。”安静了一阵，周崇煜才问。

“嗯。”周崇燃点头，“你要不喜欢人多，就算了……”

“去也行。”周崇煜打断了他。

周崇燃一愣，压根儿没想到他会答应。

只见周崇煜夹了一筷子菜，塞得嘴里满满当当，语气平淡地多解释了一句：“待着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