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拿着手机想给程亦珩发消息,不敢打电话，怕听到程亦珩的声音暴露情绪，更不敢开视频。

点开同程亦珩的聊天页面,思索该输入什么。

【幸池:吃饭了吗？】

信息刚发出去,那边还没回复,楼下传来喧闹声。

季晓芹似乎在和幸父争吵,幸池皱起眉头，将手机揣进兜里出去，见季晓芹站在客厅里,横眉冷目说着什么,他爸站在对面,冷峻的脸上神色气恼而无奈。

……

季晓芹刚才下楼看到丈夫坐在客厅，本想就幸池的事跟他好好聊聊,谁知道还没说几句，这人就跟被戳了心肺管子似的大声跟她嚷嚷。

她把幸池跟自己说的话，复述了部分给丈夫听，幸父听完，依旧一副很气的样子。

“他就是矫情,没吃过苦,我们以前不是这样过来的，忙起来谁顾得上他,我们亏待他什么了吗？什么不是给他弄最好的，吃穿还有学校,哪样亏待了他？”

幸父无法理解季晓芹的话，并不觉得亏待了大儿子，听完季晓芹的话更气了：“除了没陪着他，缺他什么,我们要天天陪着他，他喝西北风啊？！你让他去外面看看，跟他一样，比他还苦得多了去了，人家怎么不抱怨。”

“这就是他跟男的搞在一起的理由吗？故意气我们是吧！”

季晓芹听完也恼了，她听完幸池的话，正处在母爱泛滥感觉对大儿子心疼的时候，站在幸池的视角上，听丈夫说这么一通，忍不住发火：“但你一天忙得要死，找不到人是事实吧？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之前忙着演出，让你照顾儿子你怎么答应我的？结果呢，你把小池丢给保姆，你陪了他几天？开个家长会我不在芜都，让你去，你也不去，你就这么忙，小池生日你忙，家长会你忙。”

“小池生病发高烧，我在国外忙得团团转，操心他让你去看他你都抽不出时间，你就是这么没亏欠他？你亏欠他的多了去了！”

季晓芹越说越气：“你这么忙当初就别跟我生啊！生之前我就跟告诉过你，我不会放弃我的事业，你说我不用管，你来照顾。你照顾个屁！”

季晓芹很少爆粗口，此刻真被气到了：“你把他丢给保姆，你没尽到父亲

的责任，让他受了委屈，还不准他委屈。”

“说他矫情，我看你才矫情！”

“你瞪我干嘛，你别瞪，别跟我说我说你几句你就气到了。我才气到了，我生的孩子谁准你这么说他！还有刚才谁让你用杯子砸他的！你真不把他当人看是吧，还有小纡……”

季晓芹说着梗住，声音收了点：“你对小纡还勉强，但这样不应该更觉得对小池亏欠吗？！”

季晓芹想到幸池刚才说的话——

“为什么我小时候你们都忙，他出生你们就不忙了，愿意放下自己的工作去照顾他。”

“明明我们都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却不管我。”

季晓芹觉得心像针刺了一样，她想到幸池说这话时望着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一点浅薄的雾气，眼型同她如出一辙。

小纡的眼睛没这么像，相比而言，更像爸爸。

两个都是她儿子，两个都爱，哪里会去刻意偏心，只是有时候区别无意造成。

幸纡从出生就跟着她，由她一手带大。幸池出生的时候，正是季晓芹演奏事业的发展阶段，出了月子就去工作，哪有时间照顾孩子，陪幸池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也想孩子，但真没时间照顾，为此，幸池的爷爷奶奶不放心，还来芜都照顾了两年，直到幸池上托儿所才回去，有空过来看看。

幸纡学走路，学说话，季晓芹都陪着，不知道幸池什么时候学会的。

小孩一段时间一个变化，每次回来都好像换了个孩子。

季晓芹缺席了幸池人生的很多场合，幸池跟她不亲，待她比较冷淡，为此季晓芹有点难过，直到发现幸池待他爸更冷淡，以为他就是这种性格，才平静下来。

然后等幸池去爷爷奶奶家，弯着眼睛对爷爷奶奶笑，要奶奶抱，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小孩会撒娇，只是不对他们。

幸池是季晓芹的第一个孩子，季晓芹初次做母亲，她那时没有为人母的责任感，满脑子都是她的梦想。

成为钢琴家是她小时候就有的梦想，她努力了很多年，学了二十多年的琴，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放弃。

而且这孩子当时也不是她想要的，她没想在那个时候要孩子，谁知道保护措施出了点

意外。

季晓芹和幸父是自由恋爱，彼此都有感情，堕胎伤身体，加上季晓芹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权衡之下，两人决定把孩子留下来。

幸父说季晓芹把孩子生完可以继续去做她的事，孩子他管，然后他就把幸池丢给保姆，早出晚归，时不时出个差，幸池仿佛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

谁希望自己儿子找男人谈恋爱，季晓芹对幸池的性取向，同幸父一样反对抗拒，但……

她舍不得拒绝幸池的要求，舍不得看那双同自己相似的眼睛流露失望，舍不得看幸池眼里的光破碎。

幸池没求过她什么，唯一求她的事就是——

“妈，你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季晓芹怎么忍心拒绝，她给予幸池的太少，亏欠的太多，如果还要剥夺……

那真的太残忍了。

她只能把反对抗拒咽进肚子里，露出妥协纵然的表面。

她是幸池的母亲，如果她都不支持，还有谁支持呢？

父母是孩子的后盾，不该成为从刺伤孩子的刀。

“亏欠，行，就当我亏欠他！”幸父也气到头了，沉声道，“但这是他搞同性恋的理由？这不正常你知不知道，跟我们亏不亏欠有屁的关系！他跟男的谈就是不对，这是有毛病、有问题，不正常！！”

“不正常个头，你给我滚！”季晓芹凌厉的丹凤眼狠狠地瞪过去，艳丽中盛着怒火，“你才不正常！我的儿子，想喜欢谁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我都支持，你再说他不正常，你就滚去跟你那破公司过一辈子！”

幸父气势渐弱，他在外是公司老总，发号施令，唯独在季晓芹面前势弱。

他和季晓芹在一起时，公司刚刚起步，没有今天这么大成绩，季晓芹跟着他还是吃了点苦，而且季晓芹是他追来的。

季晓芹当时家里条件比他好，长得漂亮，有学识，钢琴弹得好，追求者很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大了点，但软起来也戳人心窝子。

幸父对她有感情，但这不妨碍他觉得此刻的季晓芹拎不清。

他试图跟季晓芹讲道理:“你要觉得亏欠了他，想怎么弥补我不管，但得有底线，不能因为愧疚放任他错下去，你这不是对他好，是害他。”

……

害他，季晓芹深吸一口气，抬眸朝楼上看去，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幸池。

她将那口气呼出去，向幸池招手:“小池，你下来。”

幸池站在楼上，将他们的谈话听到一些，只是幸父后面几句话声音比较低，没太听清。

幸池不明所以地往楼下走，心里有点犹豫，还有点忐忑，不知道季晓芹叫他下去干嘛。

是说通了吗？还是……

他刚下楼梯，让季晓芹直接拉了过去。

季晓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望着他直接道:“你那个叫什么？”

幸池微怔，试探问:“你说我男朋友？”

幸父让男朋友三个字刺得额头青筋直跳。

季晓芹也不太适应从幸池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但她面上不显，强迫自己适应，点头:“对。”

“程亦珩，禾苗旁的程。”幸池回答。

季晓芹点头，并不在意这人叫什么，继续问:“他哪个城市，多大年龄……”

季晓芹问了几个问题，幸池一一回答，不太清楚季晓芹的用意。

幸父也不太清楚，全程压着情绪，扳着脸听他们说话。

等季晓芹问完，他要说话时听季晓芹道:“行，我知道了，你问他这两天有没有空，让他来芜都，说我想见他。”

幸池瞪大眼睛，幸父的脸黑了:“你……”

“说我请他吃饭，了解一些情况，商量下你们以后的事。”季晓芹转眸望向幸父，“你要不想来，就去公司呆着。”

幸父额头青筋跳得更厉害了:“！我……”

季晓芹生气地看着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以前让你管你不管，现在不如别管，我倒要看看我能怎么害他。”

幸池左看看右看看，震惊不已，震惊之外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妈，你……”不等他确认，裤兜里传来振动声，幸池掏出手机一看——

程亦珩的视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