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幸池看向贴在自己肩侧的手,喉头动了动，任由程亦珩将他扶到出租车的后座。

程亦珩让他靠在椅背上，紧跟着坐了上来。

出租车向前行驶几分钟,这几分钟里幸池还算听话,靠在椅背上没有动。几分钟后,他抬手往程亦珩那边摸，蹭上程亦珩大腿,在程亦珩腿上拍了几下。

程亦珩按住他的手，转眸看他。

幸池抽了下手，没抽动,不挣了。

“你好帅。”

突如其来的一句，程亦珩怔住,没等他出声，幸池继续道：“你打人的时候,虽然我没看清。”

他往程亦珩身边挪,挪到跟程亦珩肩并肩，腿挨着腿,膝盖碰着膝盖,一把扒住程亦珩的肩膀，带着醉意道：“你怎么踢的？我没看清，你给我演示一下。”

程亦珩：“……”

“这怎么演示？”

幸池打量了下四周：“哦,你回去给我演示。”

程亦珩没答应,幸池当他默认，把脸贴在程亦珩肩侧，头一歪趴到程亦珩胸口上。

他趴到程亦珩胸口上时，搭上程亦珩的肩膀。程亦珩没有推开他，也没碰他,更多的是纵容。

幸池心跳有些快，没敢有下一步动作，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干嘛。

这样的姿势有些难受，看不见程亦珩的神情，垂眸可以看见他放在身边的手，一只放在座位上，一只放在腿上，坐姿随性。

幸池脑袋从胸口移到肩头，抬眸对上程亦珩的视线。

深邃温和，覆了一层浅薄的雾，浓长的睫毛垂下，眼皮微垂，就这个姿势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幸池有些心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他想要起来，被程亦珩搂着腰按了回去，继续趴在程亦珩身上。

程亦珩对他道：“累了可以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我不困。”幸池从程亦珩身上起来，坐了回去，过了会儿又靠了过去。

他这样的举动有些像顽皮的动物，试探地靠近人类，在人类身上蹭来蹭去，人类朝他伸出手，又缩了回去，等人类放松警惕，又跑过来蹭。

他这次靠过去，没有动手动脚，只贴着程亦珩坐着。

到学校了，程亦珩扶着他下来。

幸池其实站得稳，他挣开程亦珩的手对他道：“你给我演示一下。”

程亦珩反应片刻，笑道：“别闹。”

说完抓住他的手腕朝前走，幸池没再搞事，到了宿舍楼下，看着宿舍楼，想到他腿受伤程亦珩背他的那几次。

他停住不走了，望着程亦珩，等程亦珩侧目看来时道：“走不动了。”

程亦珩目光微怔，幸池忍着羞耻，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你背我。”

他以为程亦珩多少会犹豫一下，说不定会劝他让他自己走，毕竟幸池现在没事，手脚健全，也没醉到要人背的地方。

然而程亦珩只是看了他一眼，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上来吧。”

幸池趴在他背上，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香味，脑子有些混乱。

程亦珩好纵着他，很少拒绝他，几乎他说什么、不太离谱，程亦珩都会答应。

于是幸池又道:“我想喝奶茶。”

程亦珩上楼的脚步微顿，随即脚步不停，边走边道:“好，等会儿给你买，想喝哪种？”

幸池说了家校外的奶茶店以及种类。

可以点外卖，幸池添加条件:“还想吃我生病那次你给我买的糖。”

这糖学校没有，只能出去买。

程亦珩将他背到楼梯口:“好。”

他的语气温和，没有不耐和不愿，也没有嫌幸池事多。

他将幸池放下，打开宿舍门，谢臻他们还未回来。

他将幸池扶到凳子上，给幸池接了杯水，拿了钥匙准备出去。

幸池将他拉住:“我不想吃了。”

一般人该骂幸池有病了，程亦珩望着他笑起来:“真不吃了？”

语气疑惑，却无不满。

幸池心跳难以抑制，点头:“嗯。”

他为自己刚才的折腾找借口:“晚上吃太多不好，又是甜的，怕胖。”

男生也怕胖。

程亦珩接受了他这个解释，没再追问。

幸池再次开口:“但是吃几块哈密瓜是可以的。”

“你想吃哈密瓜了？”程亦珩明白他的意思。

幸池点头:“有点。”

苑区水果店里有卖，程亦珩拿上手机下楼，幸池没再叫住他。

程亦珩出去后，幸池坐在宿舍出神。

程亦珩对他太好了，为什么他以前没有发现，程亦珩对他这样纵容？

或许发现了，只是他从未想过纵容背后的真实含义。

朋友会对朋友这么好吗？好到近乎宠溺。

幸池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他有些不敢确定，比起不敢确定，更像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他当成兄弟的人，对他有这样的想法。

不敢相信程亦珩喜欢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哪种程度。

……

门被推开，程亦珩提着袋子进来，将东西放到幸池面前。

水果被切好装进盒子里，幸池打开后朝程亦珩递去，程亦珩拒绝，幸池象征性地吃了几块，将叉子放下。

程亦珩端着水杯去了阳台，阳台的门拉上，隔绝了幸池看他的目光，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背影。

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幸池就看了多久，在程亦珩转身拉门的那一刻，幸池不知道怀着怎样的想法，扭头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程亦珩关门的动作很轻，幸池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听到了脚步声，一道阴影在他面前停下。

程亦珩立在他面前，似乎在看他。

幸池嗓子莫名干涩，他忍住咳嗽的动作，睫毛不受控地颤了一下。

程亦珩望着幸池泛红的眼尾，颤动的眼睫。

他在装睡，程亦珩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回忆幸池今天的一举一动。

不太对劲，同行的朋友，会把醉酒的朋友独自扔在酒吧吗？

喝醉的幸池什么样？程亦珩见过幸池真正醉酒模样，能从对比中看出差别。

程亦珩没有傻到看不出幸池的试探，应说他早已看出，只是不知道幸池的目的，没敢轻举妄动。

其实到现在他也没太看出幸池的目的。

他盯着幸池因红晕而显得艳丽的脸，喉结轻轻动了动，缓缓朝幸池靠近，同幸池面容相对。

幸池的呼吸稍微急促。

程亦珩盯着他闭着的眼睫，望向

他轻蹙的眉心，看着他红润鲜妍的唇。

他的唇落到幸池肌肤上，在幸池眉心落下一吻，吻去那点皱痕。

他起身回到座位上，幸池睫毛颤了很多下都没睁开。

得到答案并没有想象中好奇心得到满足，枷锁随压力袭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幸池的心里好像压了块大石头，又好像不断震荡的海水，时刻涌动着轩然大波。

很乱。

许久后，他从桌子上爬起来，没朝程亦珩那边看，直接进了浴室

没必要再装下去，出来时那两个已经回来，幸池收拾好直接上床睡觉，没跟程亦珩说话，依旧没往程亦珩的方向看，怕对上程亦珩的视线，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他还没做好同程亦珩有任何交流的准备。

躺到床上，灯光照得人眼睛疼，察觉到隔壁床的动静，幸池连忙侧身闭眼，待宿舍安静下来，大灯关闭，他才侧回身睁开眼睛。

毫无疑问，程亦珩喜欢他。

什么情况下，gay会亲一个直男？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已经猜到的事情，在今天得到了确切的证据。

幸池慌乱极了，想回到过去把意欲探究的自己揍一顿。

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程亦珩给了他答案，也给了他退路。

闭着眼的幸池可以装那个吻不存在，当程亦珩的喜欢不存在，同程亦珩像一样相处下去，做兄弟，做朋友，知道程亦珩的喜欢，却因为不想改变现状，假装不知、卑劣地享受对方的付出。

也可以戳穿、拒绝他，同他形同陌路。

哪个幸池都不想选。

幸池很难受，一夜没睡好，醒来发现程亦珩精神很好，若无其事地跟幸池打招呼，似什么都没发生。

幸池越看越气，一上午没跟他说话。

中午他终于忍不住拉住程亦珩的胳膊，对上程亦珩的目光，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程亦珩喜欢自己，自己要这样为难？难受得不该是他吗？

不该程亦珩忐忑地等他回应，为什么程亦珩这么淡定，自己却被搞得七上八下。

想这幸池将手松开，勉强平静：“没事，我就问你待会儿

吃什么？”

程亦珩薄唇轻张：“去了再看。”

他看起来一点儿事都没有，幸池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他唇上。

就是这个人用嘴亲的自己，还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留自己为难……

幸池恼怒起来，冷淡道：“嗯。”

程亦珩看他一眼，欲眼又止。

幸池更气了。

程亦珩再看他一眼，薄唇轻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说你就别说了。

幸池抬脚走进食堂，背影生风，好像连后脑勺的头发都带着气恼的味道。

程亦珩其实不知道幸池在气什么……气自己喜欢他？

自昨晚他亲了幸池，幸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给他好脸色，让程亦珩怀疑，幸池是不是反感他的喜欢？

程亦珩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幸池，被自己当兄弟的人喜欢，大概也高兴不起来。

他轻轻笑了笑，笑容有点自嘲的意味，跟着幸池往里走。

幸池下午没怎么跟程亦珩说话，两人的交流仅限于课堂。

程亦珩不提，幸池也不提，程亦珩喜欢他，程亦珩都不急，他急什么。

然而到了晚上，幸池还是有点忍不住，他憋了一天，不知道找谁说，想到一个人。

【幸池：付承安，程亦珩什么时候喜欢的我？】

幸池发这个问题抱着试探的心思，想诈诈付承安，没想到真让他炸出来了。

付承安看到这消息，第一反应不是程亦珩喜欢你？程亦珩竟然喜欢你？？而是——

【付承安：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了！！】

这条消息撤得很快，但幸池看见了，他在付承安撤回的那刻，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付承安那边很久没有回复，倒是程亦珩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亦珩当时在看电脑，手机响了一声他没在意，连续几声才点开手机，而后朝幸池看来。

幸池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付承安这家伙……

程亦珩的狗腿子吧，什么都要跟程亦珩说，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

幸池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不知道自己给付承安发消息，是不是想让程亦珩知道。

也许他潜意识里知道付承安跟程亦珩关系好，有什么事肯定会跟程亦珩说，就像上次那样，所以给付承安发消息，想让他跟程亦珩说，自己知道了。

知道他喜欢自己，试探程亦珩的反应，打破僵局。

迎着程亦珩的目光，幸池像不知道付承安在给他通风报信一样，移开视线。

余光看见程亦珩单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在手机上输入什么，输完后，将手机放下，再次看向幸池。

幸池有些好奇程亦珩给付承安发了什么，很快他收到付承安的消息。

【付承安：你怎么不自己问他？你都知道他喜欢你了，干嘛不自己找他问清楚】

【付承安：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没跟我说过，你还是问他比较好】

幸池看着这两条消息，程亦珩……是想自己找他问？

问题是幸池要是能问早就问了，他不知道怎么说，最主要他没做好跟程亦珩说清楚的准备。

说不好怎么办？感情这事怎么说得清？要能说清他也不会纠结。

幸池最怕遇到这种情况，纯粹的感情里掺了另一种感情，不妥善处理，后果难以想象。他无法给出回应，程亦珩会不会跟他闹崩？

友情破碎，成为陌路，就算不成陌路，也回不到从前，幸池不想跟程亦珩走到那种地步。

不知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幸池把自己的顾虑说给了付承安。

付承安那边又沉默下来，程亦珩的手机响了起来。

过了会儿，幸池收到付承安的回复。

【付承安：我觉得这个问题的最大难处不在程亦珩，在你，你说无法给出回应，如果你能给出回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