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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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砚拒绝得决绝又果断,但回去之后的一晚上其实都没能睡好,温朝的脸色太糟糕,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各种画面,一年前温朝住院夜晚时的异常,又或者前晚温朝脸色苍白憔悴地在他怀里昏迷的模样。虞砚几次摸出手机想找谁问,却发现在这个地方,他不认识任何和温朝有关联的人——温朝出国,只有俩保镖在身边,洛瑄没有跟着他过来,他也没有在这里单独新招聘助理。

虞砚不免又想起别的他没来得及证实的事——他来了这个三个多月,每周和邻居交换留言都会规律地在周五到周一暂停,是不是因为温朝回国去处理总部的事了?

如果是这样……他简直难以想象温朝是怎样在时差不断颠倒的三个月里,仍然坚持处理好两边的事物,还要抽时间来和他联系、记得他的每一次留言里有意无意提到的事、还要给他做好出行和生活的手册诸如此类繁琐细碎的小事。

可是,何必呢?明明不需要那么累的。

虞砚心里胀胀地泛起一片酸软,他有些微的埋怨和烦躁,但又不是全然针对温朝的,或许也有别的,不过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心烦意乱着,还有些疲惫,他不想看到温朝痛苦,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还不如彼此相忘于江湖。

温朝第二天下午就出院直接去了机场,回程的路上他实在困乏得撑不住,睡了会儿,醒来时望着窗外莫名有种不真实的虚茫感,他估着时差,在国内的上午时间给洛瑄发了消息,问询她这三天的情况。

总部的事已经交代好了,他现在的所有重心都在温老爷子的身上。洛瑄在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温朝想问的是什么,第一时间和温朝报了平安,说他离开的这两天老爷子的情况还算稳定,没有恶化得很快。

周励已经提前一个小时候在了机场,下了飞机温朝从VIP通道出来便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有三个专业的护工在医院,温朝还是让洛瑄按日常的上下班时间作息,没叫她来医院,但抵达病房外,他还是看到了在门外的等候区的洛瑄。

“温总。”洛瑄迎上来,低声和他说了些详细的情况。

温朝听得皱起眉,也放低声音询问:“吃过饭了吗?”

“没有。”洛瑄摇头,“护工怎么哄怎么尝试都没办法,营养师做了很多努力,至多在流食上下功夫,吃了就吐,咽不下去,太疼了,只能输营养液。”

温朝垂下眼,摇了摇头:“听他的,别勉强了。”

“对了,”温朝看了眼腕表,整理好表情,朝洛瑄轻轻笑了下,“不是和你说今天不用过来吗?快回去休息吧,之后包括之前我不在的时候,你过来的时间全部算加班工时,周末的也照常算两倍。我刚去M国那个月你是不是没申,我让人力走流程给你重新补上了,自己的辛苦费怎么还能忘记拿。”

“我知道的。”洛瑄和他对视两秒,有点想叹气,还是劝道,“温总,燕先生前天有给我打电话说您在M国那边受了伤,让我一定记得在你回来之后和他说,在他来之前劝你回去休息。”

“行,我自己清楚,你回去吧,这边有护工,我暂时没有要再去那边的计划,公司的事也交给宋总了,她搞不定的你给我汇报,你下班了不用往这边跑。”温朝颔首,朝她摆了摆手,自己控制着轮椅推开病房门进去,他嘴上答应得好听,洛瑄却很清楚他这话多半只是糊弄,无奈地叹息着转身走了。

温朝刚推门进去,就听见饭盒被摔翻在地的声响,他抬头望过去,看见一个护工忙不迭地收拾地上的食物和打翻的饭盒,另外两个护工则习以为常地替温老爷子清理不慎撒落在病号服和床铺上的食物残渣。

温朝缓缓靠近床边,几个护工看见他,忙不迭地和他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温朝耐心地听着,最后在对面三人有些紧张地提出要换病号服和床单的时候他也只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温老爷子的记性比起几天前又差了些,可他看到温朝还是没有像刚刚那样发脾气,只是紧皱着眉用审慎的目光打量温朝,温朝也很耐心,轻轻地拢过他的一只手,和老爷子对视着,语气温柔地一遍遍重复:“爷爷,是我,我是温朝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被岁月浑浊的眼珠剧烈地颤了颤,涌出一线湿意,温朝知道他记起来了自己。

“小朝……小朝啊!”老爷子紧紧反握住他的手,声音却有些含糊,温朝听得鼻腔一酸,但还是克制住了,还是用哄的语气轻轻慢慢地和老爷子说话。

“爷爷,吃东西太疼就算了,我给您披件外套、咱们去外面转转吧?正好方便他们把床收拾一下,我晚上陪您。”

这样的好言相劝一天会出现好几次,老爷子脾气越来越差,护工拿钱做事不敢惹他,生怕出一点差错、都学会了第一时间给洛瑄打电话找温朝,找不到人的时候老爷子一旦竖起眉做出生气的模样,护工也就不敢再劝了。但现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温朝,老爷子虽然不大愿意费力走动,但纠结了会儿还是听了,同意护工扶着他帮忙换上新的衣服,又给他裹上厚外套,坐进了轮椅里。

温朝只叫了一个护工陪着一起给老爷子推轮椅,剩下的终于能松一口气收拾房间和床铺。

现在正是冬季,又是夜晚,屋外寒风料峭,温朝不想老爷子出去受冻,便带着他去了走廊尽头留给病人透气溜达的、稍微宽敞一些的休息间,这个角度瞧出去能看到楼下的小花园。

温朝本来有千言万语,但现在和老爷子安安静静地并肩坐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窗外,又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记忆里他很少能有像现在这样,可以全无顾虑、毫无牵绊地专心致志陪老人的时刻,但到了现在他终于能陪伴的时候,时间却没有留给他多少机会。

两人心照不宣地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温朝怕老爷子说多了话喉咙疼,不敢让他说太久,自己接过话岔时总是会有意多说些会让老爷子高兴的事,或者是幼时的回忆,或者是一些曾经的趣事,语速也会放得很慢,竭尽可能让老爷子心情舒朗些。

但无论他怎样刻意避开温阑这个话题,都无法否认,他的十岁到十八岁从始至终都有温阑的存在如影随形,温老爷子只要回忆就能想起。

“我问你那小助理,她说温阑那孩子现在入狱了。”温老爷子突兀地接话。

温朝沉默了两秒,应声说:“是。”

他没有隐瞒老爷子,但也拿不准老爷子对于温阑所做的事知道多少,更不想让这件事破坏老爷子的心情——就连他花了十三年的时间,看到温阑都会想起被他害得惨死的父母而恨不能让温阑挫骨扬灰,更别提让温老爷子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对儿子儿媳是被养在家里快十年的孩子害死的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犯了一些事,”温朝斟酌着词句,“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

温老爷子转头看了他半晌,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小朝,你啊……总是什么都想自己一个人揽下来。老头子是老眼昏花了,但心还亮堂着的。当初是我逼他和你分开出国的,我比你看得更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温阑这孩子,说好也好,就是可惜了,老二把他收养回来也没教好他,只想着怎么投机倒把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是不同意你和男人在一起,但不能是温阑,你明白吗?他心思太重,心口不一,做事太偏激,我看着他把你带得和他越来越相似很心惊。”

分明都到这个时候了,老爷子还在为他操心,温朝鼻腔一酸,忙不迭地点头,企图让老爷子明白自己是真的对温阑没想法了:“爷爷,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您放心,我对他真的不会有别的想法。况且——”

他咬了咬牙,脑子里忽然闪过虞砚在他身边情绪爆发时说的那番话,尝试着一点点同老爷子坦白道:“况且他这次出事,是我做的。我其实……车祸之后就清醒地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是、只是……”

他说不下去了,一时间很难组织语言告诉温老爷子,从头到尾都是他做的局,但这势必会追溯到根源,他不想再勾起老爷子的伤心事。

温老爷子眯了眯眼,倏尔恍悟地笑了起来,抬手在温朝肩头拍了拍:“难怪……难怪啊!小砚那孩子也是你找来演戏的吧,还真的把我瞒过去了,他看起来对你可一点都不像作戏。”

猝然提及虞砚,温朝唇角的笑容有些发涩,他没有就着老爷子的话头继续说下去,只是道:“您放心,我不会再犯傻的——外面还是太冷了,咱们回去吧?”

老爷子点点头,没有再接着说话。

有温朝在,护工带着重新热好的饭菜过来时,老爷子没等劝便主动示意护工喂,温朝要接手他也不让,勉强吃了些稀粥下去。

能吃东西是好事,但看着老爷子难忍剧痛的神情,没多久又生理性地吐了出来,就连喝水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往下咽才不会再吐出来,温朝完全说不出任何劝说的话了,只能等护士第二天继续过来输营养液。

他很迷惘也很挣扎,不明白自己现在这样的陪伴到底是为了老爷子好、还是把老爷子往无穷无尽的痛苦里推。

“爷爷。”陪着老爷子漱完口,温朝主动递上手,老爷子用力地回握住他,温朝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劝老爷子再坚持一下、试试看再让营养师重新换食谱?还是真的顺着老爷子,不让他再尝试吃东西来反复折腾了?

温老爷子八十多了,自从之前出现症状到现在,体重也下降得厉害,再这样折腾下去,不比用药对他身体负担小。

现代医学已经在临终关怀这一块做了充分的努力,国内的引进也还算成熟,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要亲手做出结束亲人生命的决定,那实在太艰难,对于温朝而言同样如此。

“没事,”温老爷子看着他眼中泛起的水色,甚至还宽慰地对温朝笑了笑,“老头子习惯了,尝点味也很不错了。”

但温朝心里难受得无异于被凌迟,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简直自私到了极点。

温朝陪床了一周,却觉得时间过得太迅速,他白天在老爷子昏睡的时候去找主治医师再三商讨不同的诊疗方案,晚上一刻不离地守在老爷子身边,但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老爷子一日更比一日多的衰弱和痛苦。医生对温朝很耐心,但无论去几次主治办公室,还是同先前差不多的说法,到了这个阶段,无论温朝怎么选,都不过是在痛苦与更痛苦之间做抉择,人终究要面临自己和亲人的死亡,这是微一能一眼望到头的终点。

老爷子虽然极力忍耐,但病痛的折磨远非人体所能轻易承受的,就算开了止疼药也只是聊胜于无,温朝坐在一旁听着他极力抑制后仍然会深深刺痛灵魂的痛呼呻吟,一遍遍在心里诘问自己——我真的是为了爷爷好吗?

温家的人也没闲着,隔三岔五都送来问候和探望申请,但他们关注的显然更在于温朝的抉择,一旦老爷子撒手人寰,那就意味着温氏会彻底由温朝掌控。除了温氏,老爷子名下的不动产很大可能也会留给这个孙子,毕竟现在只有温朝整天守着,很难怀疑他会不会已经提前带人让老爷子把遗嘱立下了,按照温朝过去一年赶尽杀绝的行事风格,他们分得一杯羹的可能性为零。

温朝偶尔的喘息放空之际也给留在M国的凯和莱恩打过电话问询虞砚的情况——合适的公寓还没找到,他回国后就把两人留在虞砚身边照顾虞砚安全——他不敢太明显,怕虞砚更生气,但没想到莱恩误以为他是要和虞砚通话,礼貌地敲响门把虞砚叫了出来。

虞砚的所有火气是针对温朝一个人,不牵连无辜,何况之前还和莱恩见过,因而没有对莱恩脸色看,忍了又忍,还是把电话接过了。温朝从呼吸频率听出来电话另一端换了人,他顿了顿,语气不易察觉地变得温和:“小砚。”

“我说了别找我。”虞砚的声音很冷淡,不愿意和他多交流,温朝心里一慌,赶在他挂断电话之前出声:“是爷爷生病了。”

虞砚要挂断电话的手一顿,没有和先前一样对温朝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放轻声音问:“老爷子怎么了?”

他的语气温和了很多,但温朝这些天没有过一夜的完整睡眠,他的灵魂在焦虑和愧疚中被反复拉扯,几乎要被撕碎,乍然一听到虞砚语气态度转变的问话,温朝忽然有些情绪溃散,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的失态只是短短半分钟,虞砚听出来异常还没来得及问,温朝就已经颤抖着声息沉了一口气,记着虞砚的那一句“坦诚”,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回答:“不太好。”

虞砚没立马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听着温朝极力克制的气息,知道情况可能不太妙,安静了会儿,只是尽可能语气平和说:“我没办法给你建议,温朝。”

“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温朝有些崩溃地弯下腰将自己的发干发涩的眼睛贴在掌心,他神经紧绷到极致,即便他现在没有任何伤痛,但每一秒都感同身受地煎熬着,他偶尔也会冒出几个把他自己都要吓一跳的极端想法,但很快又回过神否定掉,“小砚,我找不到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虞砚被他这声“小砚”唤得心里发酸,听出他声音里极力压制后的无力和煎熬,沉默了下来。

他记忆里的温老爷子智慧又开明,有着一双能把人看透的鹰隼般的眼睛,他可以轻易想象老爷子在年轻时是怎样的雷厉风行,但却很难想象老爷子在被病痛缠身时会是什么模样,此时也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

他的沉默让温朝意识到了自己的胡搅蛮缠,勉力从崩溃的情绪中抽离出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温朝闭了闭眼,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电话里的呼吸声却乱了一拍,似乎是被激怒也或许是别的,但温朝实在没有精力去分辨,他听着虞砚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身后传来护工的请示声,温朝一刻不停地转身回到病房。

现在已经是晚上,老爷子打了止痛针昏昏欲睡了一下午,睡梦中也还是会时不时地痛苦呻吟,不过现在又清醒了,一睁开眼就在寻找温朝,护工连忙把温朝叫回来,三人看出来爷孙俩有话要聊也自觉地退出房间在外随时等着温朝叫他们进去。

“小朝,”温老爷子先出了声,但他沧桑低哑的声音里却满是柔和慈爱的叮嘱,“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这么些时间就够了,别耽误你自己的事,明天回去吧。”

温朝听出一丝不妙的苗头,勉力提了提唇角,尽可能用轻松的、像撒娇的语气说:“我哪有什么事好耽误,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就想陪您,您是嫌我在这碍眼么?”

“你这孩子,”老爷子被他逗乐,岁月在他脸上无情刻下的沟壑被笑意勾勒得更深,“你来陪我,我当然很高兴,但你不能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那孩子呢?上一次见了面之后就没瞧见过人了,只看到了你俩的结婚证。”

温朝动了动唇,终于没办法再隐瞒,苦笑着说:“已经离了。”

老爷子沉默了会儿,一针见血地问:“你啊,做事也太不留后路,后悔吗?”

温朝没有正面回答,在老爷子面前终于露出被掩藏起来的自我怀疑和挣扎:“我不知道他留在我身边算好还是不好,有的时候我其实很希望有他在,但有的时候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和他不在一条线上,如果强行留住,反而得不偿失。爷爷,我是不是很糟糕?”

“小朝。”老爷子对他招了招手,温朝顺从地靠得更近,低下头让老爷子能摸到他的头发,“爷爷一直都很为你骄傲啊。”

粗糙干枯的手指爱怜地划过鬓角,这触碰却让温朝控制不住地咬住了舌尖不让自己发酸的眼淌出泪液。

他说:“有你在身边,这段时间爷爷已经很开心了。我昏昏沉沉做了一下午的梦,梦到了你父亲母亲,他们说很想我,爷爷也想他们了,想早一点和他们团聚,你再顺着爷爷这一次,好不好?”

温朝闭了闭眼,终于无力止住从眼尾滑下的酸涩,他攥在被角的手指用力得泛白,哽咽着点下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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