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篇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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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若观察豹子表情后对楚海洋说:“报告总指挥,这家伙外强中干。”

总指挥指示:“继续科普。”

豹子火了:“你骗我?!”

“他没骗你,”楚海洋似笑非笑,“作祟。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豹子的脸上青了又白,楚海洋说:“来吧,开棺吧,楔子全打进去了。”

豹子顿了顿,一咬牙,上前推棺盖。

大叔说:“你往哪儿推呢?竖向里推!横向里可能有榫子扣住,你一辈子都推不开。真是,连根铁钎都没有。”

夏明若也上前搭把手,一边推一边喃喃说:“犯错误了、违反纪律了。”大叔挺善解人意,悄悄说:“外甥啊保命要紧。”

这石棺的上下部分都是由巨石凿成,重达数吨,好在棺盖部分较轻,九牛二虎之力下,终于将其推动了十几厘米,有一丝丝小缝可以看见棺内。

楚海洋和大叔突然不推了,不约而同地将湿衣服脱下缠在口鼻上,夏明若则把手帕蒙上。瘦子反应快,也照着办,就只豹子一脸懵懂,傻站着不动。

楚海洋没好气地看看他,最后还是夏明若好心,提醒说:“尸体腐烂膨胀过程中会产生气体,闷在里面几千年了,就算被人盗过,但也不会完全散发……”

豹子吓得忙不迭地脱衣服。

“准备好了?一、二、三!”五人同时发力,隆隆闷响之后,棺盖终于被推开,棺室的三分之一暴露在空气中,大叔打手势:人全部出去,让它散散气。

夏明若和楚海洋刚想迈步,瘦子却掉转枪口瞄准他们。

他们只好站在原地用眼神交流:

这是要灭口了?

嗯……

瘦子单手握枪,慢慢退到石棺旁,打着手电往里一看,一脸不可置信地喊起来:“空的?”

“什么?”豹子睁开眼睛跳过去,“……他……他妈的!”

他举枪便在石壁上乓乓乓打了一梭子弹,因为都是文物,把楚海洋和夏明若心痛得要死。

“为什么是空的?”他对大叔吼道。

大叔挺奇怪地说:“咦?我哪知道!你要是计较‘贼不走空’这个规矩,随便捡几块石头回去好了。”

豹子又转身吼楚海洋,楚海洋不耐烦地吼回去:“声音小点儿,我听得见,不可能是空的,尸骨肯定在里面嘛。”

豹子憋足了力气咆哮,震得石壁嗡嗡响:“我要这些破骨头干吗?我要金子!我要宝贝!”

大叔摇头:“啧。”夏明若也摇头:“啧……”

瘦子突然一拳捶在大叔肚子上,大叔闷哼一声,弯腰蹲了好久,然后抬头抹去嘴边涎沫,对夏明若笑道:“我说过他们很危险。”

瘦子刚想说话却被楚海洋一脚踹飞,撞在墙上再弹回地面,蜷缩着不住抽搐,豹子去拉他;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

像楚海洋这样的考古学人,出于研究古代居民的需要,都知道些人体解剖学,当然也了解哪些部位是人体的弱点。

子弹就贴着楚海洋的头皮飞过,在坚硬的石壁上挖了个浅坑。豹子还想打时觉得脖子一痛,他伸手去摸,只见满手的血。他惊恐地抬头,发现楚海洋已经到了眼前:“离颈动脉还有半厘米,别紧张。”

再下一秒,他便失去了知觉。

大叔夸楚海洋:“利索。”

楚海洋说:“舅舅厉害,还会飞刀。你的伤没事吧?”

大叔说:“哪能呢,那小细胳膊捶一下不就和挠痒一般,不过刚刚咬到舌头了。这两人能够昏多久?”

“十分钟以上,”楚海洋说,“那个瘦的可能还要长些。”

“抬出去扔掉。”大叔说。

夏明若摆摆手说:“太浪费时间,我还想研究石棺。”他把两人脱得只剩条裤衩,反绑了人家的手脚,又将他们背靠背扎好,最后还用裤子罩了头,只留四个鼻孔出气。

大叔说:“多专业呀。”

(老黄此刻也吃饱了,正在散步。)

夏明若仰天一声笑,把那两人的装备全挂自己身上:“走,和娘娘打声招呼去。”

他往石棺里看了一眼就看傻了:“呃!”

楚海洋也举手电往里照:“哎?”

两人看着对方,只因为眼前场景诡异,枯骨在意料中出现了,可这枯骨却是红色的。

“保存完好啊。云南是酸性土壤,如果埋在地里就要化成粉了,多亏了石棺。这是……朱砂?”夏明若不确定,“你看底部也有一层。”

“可能,汉代提炼朱砂的水平已经很高了,马王堆里就有朱砂,”楚海洋说,“你尝尝看是不是。”

夏明若恶狠狠说:“我才不吃。”

“硫化汞嘛,能治咽喉肿痛。”楚海洋蹲在棺沿上,“棺底撒朱砂倒是听说过,湘西地方到现在还有这个风俗,除了撒朱砂还要点五心七窍,据说能封住魂魄。用朱砂染骨……第一次碰见。”

夏明若蹲在他身边,刚想伸手却被楚海洋制止:“别,你手上有伤口。”

“如果是期望朱砂避邪的话,染骨头比点窍更彻底,”夏明若说,“多好啊,感谢娘娘,你一作祟,我们今年的文章就有题目了,《云南拥翠山区独特葬制的初步考察报告》。”

大叔探头探脑连连问:“有东西吗?有没有东西?”

“舅舅,”楚海洋说,“在我的内心深处,你应该是境界很高的一个人。”

“那是,那是,”大叔点头,凑得更近说,“啊,还真是空的,被人捷足先登了。唉,留块玉也是好的嘛,破陶片不值几个钱。”

“汉代就被人盗了,正是因为有人盗了墓、中了祟、倒了霉,官员才采取了镇墓手段。”夏明若说。

大叔问:“什么祟?吃人啦?诈尸啦?”

夏明若特别欠揍地咯咯笑:“搞不好长白毛了。”

“嗯?”楚海洋突然推棺盖说,“嗯?嗯?”

“怎么了?”

楚海洋张口咬住手电,把头探进石棺,看了半天一脸疑惑地抬头。

大叔问:“怎么了?”

“明若你确定一下,”楚海洋说,“小心点儿,别碰骸骨。”

夏明若便也俯身看下去,楚海洋在后头问:“是不是?”

夏明若闷闷应一声,仰头喘气:“呼,呼,好呛鼻的棺材味道,我看是的。”

楚海洋问:“舅舅,你确信这是娘娘坟?”

大叔理所当然地说:“确信,本地传说已经好几百年,三十年代我师父曾经找到过入口,回来也说是找到娘娘坟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楚海洋说:“但这人是个男的。”

大叔瞪大眼睛:“男的!谁说的?”

“骨盆,”楚海洋在腰上拍了一下,说,“舅舅,术业有专攻。人体骨骼中,骨盆的男女性别差异最明显,其余部分——比如骨骼粗细什么的——有时很难区别。你看夏明若这种没长开的,就属于骨骼特征介于两性变异范围内以至于难以辨认的。”

“所以要看他的骨盆,比如耻骨弓,较小的是男性;较大的,几乎呈直角的,是女性。”

“于是我是解剖学意义上的男性。”夏明若说。

“胡说,”大叔急吼吼地,“我来看我来看。”

他说着便要挤上来,楚海洋笑着推他说:“你哪看得出来,你也不想想我们对着实验室一具骨架画了多久。”

夏明若满脸发光说:“海洋,这发现大了,西南某少数民族首领的老婆竟然是男的,回去一查资料,对得上已知民族的,上《考古》;对不上,哎哟,咱们俩成就了,非上《人民日报》不可。”

大叔呱呱笑说:“小家伙你别吹了,还男的呢,董贤啊?”

“咦?”夏明若笑,“你也知道董贤?”

大叔说:“人家写在正史里呢,也是可怜人哪。”

“那是,”楚海洋说,“根据史料,汉哀帝患有很严重的风湿病,常年关节肿痛而且四肢麻木,董贤作为一个陪护人员,很大程度上安慰了沉疴缠身、内心孤寂的病人。就像咱们生病时也特别希望有亲人陪伴,汉哀帝对董贤的感情,我看更多的是一种依赖,没有书上记载的那么不堪,什么‘便僻弄臣、私恩微妾’,那都是老东西骂人用的,中国文人的德行咱也不是不清楚。所以很多东西要论证,才能还事物以本原。”

“哦,对了,”夏明若击掌,“小董也作过祟。就是被王莽挖了墓,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棺剥衣之后,咦,想不起来了,哪一年来着?”

大叔突然扑通一声从棺材边沿上掉下来,坐在地上拼命揉眼睛。他镇静数秒,喃喃:“见鬼了……”

夏明若问:“怎么了?”

“见鬼了,”大叔指着石棺说,“这骨头……这不男不女的……正在长白毛呢……”

楚海洋哈哈大笑,夏明若瞪圆了眼睛,死命摇着他的胳膊,他便举着手电又往里看:“你怎么跟小陈差不多了,满嘴鬼啊鬼的,所谓鬼都是幻觉,大气层放电现象……大……大气层剧烈放电现象。”

他一把夹起夏明若:“舅舅!撤!”

大叔已经退到墓室口了,跺着脚喊:“还用你说!太邪门儿了!”

两人在墓道里撒丫子狂奔,手电光柱随着脚下颠簸而晃动。夏明若这家伙辎重太大,跑了几步便气血翻腾要骂娘,大叔却突然掉转了身子“嗷嗷嗷”往回跑。

楚海洋差点儿被他撞倒,大叔推他:“快回去!回去!”

“那边也有长毛的?!”

“奶奶的!”大叔气急败坏,“还不如长毛呢!水灌进来了!”

大叔推楚海洋说:“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楚海洋边跑边喊:“不对啊!没触动机关啊!这样的墓葬不可能有机关啊!”

夏明若喘着粗气问:“今……今天几号?”

“七月十一!”

“阴历呢?”

“六月十五!”大叔喊。

“哦!”那两人突然不跑了。

楚海洋胸有成竹地说:“这就是地下水潮汐现象,不用担心,它会慢慢退去……”

话音未落,两人就被汹涌的大水直冲进墓室,撞在前室的墙壁上。大叔已经逃到后室,扑在棺材顶上直拍说:“快来!快来!”

夏明若扑腾起来,幸运地发现水只到腰间,便拉着撞到头的楚海洋摇摇晃晃蹚水而行,好在老黄没来,老黄啊,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纠正一下科学家的说法,”他把楚海洋推到石棺上,“这不是潮汐现象,这叫海啸现象。”

楚海洋抱着脑袋揉啊揉,然后睁开眼睛:“地下水潮涌可以根据力学压缩参数、渗流特性参数等结合公式计算,我马上来计算一下。”

大叔蹲在棺板上边绞湿衣服边说:“嗯,嗯,我也会算。”

夏明若敬佩道:“舅舅,太厉害了,这玩意儿不懂微积分的不会。”

大叔得意扬扬,又把衣服穿上:“掐指一算,外面正在下大雨。”

夏明若说:“咳,有道理……”

楚海洋立刻转移话题:“你们看,豹子醒了。”

豹子是个聒噪人,一醒来就嚷嚷:“他妈的!你们把老子怎么了?好黑啊!啊噗!他妈的!哪来的水?啊噗!怎么这么黑啊?”

他又吞了一口水,眼看着要被没顶,楚海洋过去把绳子解开,拍拍他的肩膀说:“过来一起把棺盖合上,不能让遗骨浸水。”

豹子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看见楚海洋一掌劈在瘦子脖子上,把刚刚有些意识的瘦子又劈晕了。

豹子说:“你干吗?”

夏明若说:“剥夺坏人的行动权。老豹同志,你很幸运,楚海洋觉得你还算个好人。”

楚海洋严肃地看了豹子一眼。

老豹同志眨了两下单纯又暴戾的小眼睛,一瞬间有些感动,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便乖乖过来推棺盖,然后跳上去蹲在夏明若身边,似乎在与躺在另一头的瘦子坚决划清好人与坏人的界限。

水位仍然在持续上涨,速度丝毫不减。大水拍打在前室壁上,浪花四溅,声势颇大,好在前后室之间只有一道窄门,水流打着转到了后室,就不那么吓人了,大叔说像乡下的水田开决口。

因为墓顶偏低,石棺倒有一米来高,这四个人局促地并排蹲着,站又站不直,坐又坐不下,还要扶着晕倒的瘦子,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楚海洋尤其辛苦,唯一的手电举在他手里,但手电不防水。

不一会儿积水愈深,夏明若和大叔便开始扎马步。

两人聊天,大叔说:“惭愧,我最矮,年纪大了越长越往回缩。”

夏明若哈哈笑:“我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生的,我妈的奶水又大部分被楚海洋贼子吃了,所以我从小就没发育好。”

楚海洋十分敬业地测量:“水位距离墓顶四十厘米左右,水深一米九,再涨十厘米我们就危险了。”

他摇头叹息:“原来这娘娘墓也是有机关的。唯一也是最牢靠的机关便是墓口大半在水面以下,水位稍有上涨,墓葬便会被隐藏,四两拨千斤,古人的智慧还是不可小觑啊。”

“等会儿感慨。”大叔扭头看看说,“顺便告诉各位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手电快没电了。”

夏明若把满脸的水抹去,说:“我也突然想到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楚海洋说:“不许问。”

夏明若已经问出来了:“水里不会有蛇吧?”

其余三人看了他一会儿,同时伸手狠狠拍在他脑袋上:“不合时宜!”

豹子拍完了“哎哟”一声。

楚海洋和大叔异口同声:“你也不许问!”

“不是,”豹子说,“我撞到头了……哎哟!”

楚海洋火了,说:“你烦不烦啊?老打断我思路,本来公式就复杂!”

还没骂完就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三人齐刷刷望向豹子,只见那人脑后石壁上赫然有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洞。

“什么味儿啊……”豹子抽抽鼻子,木然地回头,再转过来,“不关我的事。”

“头很硬,”楚海洋鼓励地拍拍豹子的肩,然后猛然把他推开,抡起湿漉漉的枪托向石壁上凿去,“天无绝人之路!”

大叔舒了口气拍拍胸口说:“果然,算命的说我不是淹死的,应该是摔死的。”

夏明若突然对大叔喊:“快砸!真娘娘在后面!!”

大叔说:“啊?”

豹子闻言却大号一声,以一当十,两眼直冒金光,锃亮的脑门上闪烁着“明器”二字,不一会儿又几块碎石落地,豹子身先士卒,从狭窄的洞口硬挤了过去。

大叔与夏明若耳语说:“外甥,不道德啊,一句话就骗得别人拼命。这明显就是盗洞,只不过后来被人用石头泥糊堵住了,先前光线暗,我们都没看出来,这里头八成没东西。”

夏明若装傻,对洞里喊:“豹兄!”

里头静悄悄的,豹子没有回答。

“啧,”大叔说,“还真是人为财死,刚刚说他是个好人,他倒为了几张票子又想不开了。走,我们进去。”

“等等。”楚海洋拦住他们,先把瘦子往洞里推,以示人道主义。

夏明若搭把手,喊道,“豹子,我们把你同伙推下来了!你可得接住啊!”

豹子终于说话了,他嘶声喊道:“别!别!!”

楚海洋“砰”一声把瘦子推落了地,自己爬进去又把夏明若接下来。手电光晃了几晃,寿终正寝。大叔优哉游哉地钻进来,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根蜡烛,点燃了递给楚海洋,自己四下里望望说:“难怪,吓坏了。”

这石室竟然更高更阔,横向里至少有先前的一倍宽,四壁平整,形状方正,天顶地面加工得一丝不苟,地上又湿又滑,布满了黏腻的厌氧菌类。夏明若一拍手说:“同志们,恭喜,我们终于沿着盗洞进入真正的棺椁了。”

豹子缩着身子蹲在地下,嘴里呜呜咽咽,身边是一具年代久远的尸骨。尸骨看似形状完整,但只须轻轻一碰,几成齑粉。

夏明若拍拍豹子说:“第一脚就踩到人殉了吧?没什么,不丢脸,几次一来就不怕了。”

楚海洋蹲下来,皱眉说:“屈膝葬。”又抬头看了看,脸上却泛出了笑意,“别信,看。”

“嗯?”

“岩画。”楚海洋说,“日、月、鸟、蛇、巨兽、图腾,奔跃的牛与马,厮杀的人群,古人的东西,不谈内容,气魄却是深沉雄大。”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扑灭了蜡烛。夏明若目光一闪,在黑暗中狠狠出拳,只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是吃痛的呻吟。大叔再次点燃蜡烛,把还未烧尽的火柴柄扔向角落里猛咳的瘦子:“玩儿阴的?呸!”

瘦子摔倒在人殉堆中,把数具枯骨压得粉碎。

夏明若偷瞄一眼楚海洋,老老实实低头:“我破坏了文物,回去写检查。”他对瘦子抬抬下巴:“记得多吃点儿饭,硌得人手痛。”

瘦子捂着胸口狠狠吐了口唾沫。

豹子终于回过神来:“哎,老杆?!”

“你狗日的吃里爬外!”瘦子飞快地举起一把手枪来,“都给我站好了!那边去!站好了!豹子你狗日的也站那边去!”

他竟然还私藏了枪支!其余人不敢怠慢,小碎步地移动着。

“疏忽了,”大叔从牙缝里出声音说,“这人和豹子不一样,至少跟着高手盗过墓,也喜欢把东西包好了藏裤裆里……”

夏明若也懊悔说:“早知道就扒了他的裤衩,我这种文明人做事儿就是缩手缩脚啊。”

“不许嘀咕!”瘦子哑着嗓子吼道,“好啊你们,联手了是吧?我他妈早醒了!淹都淹醒了!好啊你们!”

他把脚下的一块碎陶片踢出老远,这碎片飞入昏暗的角落,却发出“噗”的一声空响。

几个人怔住了,瘦子抢过蜡烛向角落中照去,一照却几近疯狂地大笑起来:“乖乖!乖乖!”

角落里有一只罐子,大约三十厘米高,广口,双耳,小足,圈底,问题是它不是陶罐,是玉罐,一只完整的青玉罐。

价值连城的青玉罐,反射着清清冷冷的光,出现在一个早就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地方,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

瘦子急不可待地向它摸去。大叔却变了脸色:“不能碰!”

瘦子已经把罐子抱在怀里,抢过夏明若背上的装备袋,表情欢喜得有些扭曲,哧哧笑道:“什么?”

楚海洋电光火石间也想起了什么,急急说:“快放下!放下!危险!”

“什么?你们说什么呀?”瘦子呵呵笑着,挥挥手枪,把罐子抱得更紧,“现在我要出去了,出去把洞炸了,你们就出不去了哈哈,闷死你们!饿死你们!”

“你他妈哪能出去!”豹子说,“外面淹水呢!”

“他出得去,”楚海洋轻轻叹了口气,向刚刚爬进来的洞口努努嘴,“水位没有再涨了。我们刚才被大潮汐拍糊涂了,其实可以摸着墓道顶逆流游出去。”

瘦子嘿嘿怪笑,爬出洞口,又把头探回来极端难听地唱,“再见!啊,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啊朋友再见……嘿嘿!嘿嘿嘿嘿……”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蜡烛灭了,大叔活动一下手脚,划火柴,点蜡烛:“真是再见了。”

楚海洋耸肩:“再见了,再见了,等你牺牲了,我绝对不把你埋葬在高高的山冈。”

夏明若看着大叔挺纳闷:“敢问贵裤裆中到底有多少东西?”

大叔甩头,神秘而得意地笑。

豹子说:“老杆他……”

大叔说:“再见了。”

豹子跳起来说:“真……真……真再见了?那我们!那我们……”

“不是我们,”楚海洋说,“是他。”

大叔接口:“因为那只罐子真不能碰。”

“为什么?”豹子问。

楚海洋与大叔仰头各看各的:“别信解释。”

夏明若喜滋滋说:“好,我说。”

豹子却猛退三大步说:“别,谢谢,算大哥求你,你千万别开口。”

“行,那我说吧。”大叔摸索一阵,掏出只油纸包,打开,把剩余的几颗劣质糖果分给他们。

夏明若剥开糖纸:“请问你把食物藏在哪儿?”

大叔关切地问:“怎么?不喜欢橘子味的,不喜欢就还给舅舅。”

“雪中送炭啊,”夏明若把糖块迅速扔进嘴里,揉揉眼睛地说,“我刚才就有点儿低血糖征兆,今天真是饿太狠了。海洋,你饿不饿?”

楚海洋没好气地说:“我没你那么有出息,跟个八旗子弟似的。咳,舅舅,还有吃的吗?”

大叔摇头,豹子却开始翻裤兜,也是个油纸包:“我还剩两块外国糖,我们街道上那个白俄老太太给的,就是有点儿化了。”

“谢谢,”楚海洋接过来,分给夏明若和大叔一人半块,“巧克力,稀罕玩意儿,不进这古墓还没这口福。诸位,我们休息几分钟吧,那人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同意,”大叔说,“我正好抽根烟,哦对了,豹子,我来跟你讲。”

豹子知道这人来头不小,如今自己手上也没了武器,只好做洗耳恭听状。

“打个比方,”大叔说,“比如你闯进一户人家想偷东西,结果发现有人先来过了,满室珍宝席卷一空,就剩下一只主人的骨灰盒子。你拿不拿那只盒子?”

夏明若说:“我拿。”

“你们两个不在讨论范围内。”大叔说,“搞考古的都是这个德行,三光政策,恨不得把地皮都啃掉一层。上回你们发掘那个长沙汉墓,连棺材里的蛆都一只不落全收走了。”

豹子迟疑说:“如果值钱的话……”

“值钱,很值钱。”大叔吸口烟,“但如果我告诉你主人是生怪病死的呢?”

“这……”豹子说,“过不过人啊?挺晦气的。”

“我要是再告诉你,先前那个偷东西的也死于这种怪病呢?”

“……”

“不太敢了吧?”大叔说,“但你那兄弟就拿了。”

“什么?”豹子跳起来,“那罐子?骨灰?”

“还不如骨灰,”楚海洋说,“是骨头,娘娘的遗骨在里面。这个意思你明白了吗?”

豹子认真地说:“不明白。”

“唉!”夏明若捶了会儿地,“看来科普还靠夏明若!”

“豹子,”夏明若说,“刚才舅舅提到怪病,我直接说传染病吧,烈性传染病,比如霍乱、鼠疫,连病人用过的东西都要销毁掩埋,何况病死者本身。病人去世了,烧成灰能阻断传染,但还保留着尸骨的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某些未知病症。”

“你是说娘娘有传染病?”豹子说。

“不一定,可能是中蛊,可能是中毒,或者被奇怪的东西寄生。”楚海洋说,“但她死于这个,并且在死后很久还具有传染性。”

“你怎么知道?”

夏明若笑了声说:“我怎么知道?我可是全天下唯一拥有猫蛊的人!五分钟前我才想通,我还知道这种疾病的症状是长白毛。我估计是菌丝,总之生命力顽强,遇到一定条件就再生。”

“不可能!”豹子还不信,“都是骨头了还……”

夏明若想了想说:“唐代有本书叫《博异杂识》,志怪色彩很强,一般只能当小说看看,我现在怀疑其中的一个故事就是写的娘娘坟。‘明翠山中大冢,有僵人在地一千年,建武中,二贼乃结凶徒十辈,发冢,皆金玉器物。得一玉棺,棺前有银樽满,凶徒竞饮之,甘芳如人间上樽之味,凶徒出冢,皮肉皆化为白灰。’建武是汉光武帝的年号,明翠山可能是拥翠山的古称。舅舅你看呢?”

大叔点头:“有道理。”

“我是推测,你经验比较丰富,我和海洋还是缺少实践。”他站起来问,“咱们也该走了吧。”

大叔在潮湿的墙壁上掐灭烟头,他们依次爬出洞,准备浮水出去。水位果然没有上涨,以楚海洋的精确测量来看,反而下降了三到五厘米。这个高度楚海洋正好没顶,其他人就更辛苦些。

豹子没有头发,被其余人等强行把蜡烛绑在额头上,时不时被滴落的蜡油烫得嗷嗷惨叫。

大叔沉到水下,一池浑水什么也看不见,他凭着感觉找到石棺,拍了拍,意思是兄弟,我们先走了。

他浮上来,豹子问他:“里面罐子里的是娘娘,那这个是谁?”

大叔说:“可惜啊,这位就是汉代时候,与我们一条战壕里的同志,生前也抱着那青玉骨罐喜不自禁来着。”

豹子头上冒了星点冷汗。

楚海洋笑着问:“我们要是不说你就拿了吧?”

夏明若举手说:“我肯定拿了。”

楚海洋催促:“游快些!哪来这么多废话。”

水流平缓,在近墓门处有小小的旋涡,楚海洋脚底下打了个滑也就过去了。大叔示意豹子灭掉蜡烛,接着双手摸着墓道顶,凭着感觉摸索前游,夏明若和楚海洋紧随其后,豹子断后。

为了保持联系,大叔哼哼唧唧嘴没停过:“燕子衔泥为做窝哦哦——有情无情口难说哦哦,相交要学长流水哟咦哟,唉杨丽坤长得真不错哦,可惜就是命薄哦——那个朝露哥莫学啊伊哟哦……祖传三代是铁匠,炼得好钢锈不生恩哦——”

“舅舅……”

“大爷!大爷!别唱了!”

“哥心似钢最坚贞哦——”大叔兀自深情,结果不经意时突然汇入了地下河,“嗷”一声就被冲得没影了。

夏明若扣住墓道口的湿滑巨石,大喊:“舅舅!!”

湍急的水流把他俩冲得如江上浮萍,瀑布水声隆隆,夏明若咬牙:“喂!海洋!”

“什么?”

“跟着!”夏明若深吸口气,放开手,顺着激流向前漂去。他在暗河中打转前行,石头尖锐磕磕绊绊,约莫三五分钟,忽然光线刺目。夏明若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就觉得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缠得手脚都不能动,越挣扎越紧,等适应了一看,竟然在渔网里。

他与正在乱动的大叔面面相觑,紧接着楚海洋和豹子号叫着扑了进来。

豹子说:“亲妈呀!亲爹啊!啊啊啊啊!”

楚海洋说:“快别动!把网撑破了我们都得被冲到山底下去!”

大叔挂在网上乱吼:“这谁干的啊?还有没有点儿公德啊?这河是你家的啊?”

夏明若仰天哈哈笑,他四下里看,突然看见乱石滩上蹲着一个人。他扯扯楚海洋,楚海洋再扯扯大叔,三人痴愣愣地看着那人。

那彝族老汉在石头上磕磕烟斗,笑嘻嘻地望着他们。

“马锅头……”楚海洋喃喃。

马锅头咳嗽一声,给楚海洋倒酒。

楚海洋一口气干掉,恭敬地望着他,等着他问话。谁知这老头儿像没看见一般,把酒给他们一个一个倒过去。轮到豹子,豹子头一低,不让他看脸。

五个人在溪边的大青石上坐下,马锅头架起火堆烤粑粑,湿柴在火里冒着青烟。

夏明若摇头,把酒还给他:“我算了,胃痛。”

马锅头问:“哪里?”

夏明若在身上比画:“胃,胃痛!饿的!”

马锅头恍然大悟,在褡兜里掏出个红薯递给他。

夏明若说:“谢谢大爷。”

马锅头拍拍他的肩,说了句彝族话。夏明若不明白,问楚海洋,楚海洋摇头,大叔灌了口水酒说:“岭定史,他说他叫岭定史。”

大叔仰头又问了几句,马锅头一一回答,表情颇为和善。

彝族有自己的文字,也有自己的语言,且语法十分复杂,外人一般不太能掌握。

大叔解释:“他解放前是彝族土司,大人物。”

“哦——”楚海洋和夏明若肃然起敬,“岭大爷。”

马锅头笑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矜持与自得:“1952年,北京,见过毛主席,握过手……喏,好了,吃。”

夏明若说:“是是,咱们汉彝两族友谊源远流长,红军长征时,彝族同胞为了支持共产主义事业,牺牲了不少人,我党和人民感恩戴德。”

楚海洋接过红薯说谢谢,突然发现豹子躲得老远,便问,“豹子,你不饿?”

豹子瓮声瓮气:“不饿。”

楚海洋把手里的粑粑扔给他:“装!”

豹子接住,一言不发埋头就吃。

楚海洋哈哈直笑,指着豹子问马锅头:“这小子被您收拾过吧?”

马锅头点头说:“是,刚绑起来打过,让他逃了。”

豹子闻言又缩了缩。

夏明若笑嘻嘻往后一躺,眯着眼睛看小陈从树林子里冒出来,便立刻翻个白眼,装晕。

“姓楚的!姓夏的!”小陈鬼哭狼嚎地冲到面前,“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就把我一个人扔在棺材洞里!我的娘!晚上啊,是晚上啊!又捆住手!又捆住脚!还把我的砍刀带跑了!我想逃但是那个逃不掉啊呜呜!满洞里都是吃人的鬼啊!哎哟我的亲娘啊!”

“嗯,嗯,我理解。”楚海洋听得十分认真,眼神温和,脸上满是真挚的同情,夏明若则继续闭目养神。小陈抹眼泪:“吓吓吓死我了……呜呜吓死我了……有鬼……有鬼……”

“我理解,我理解……”

那厢大叔与马锅头仍然在聊着。大叔慢慢地啜着酒:“老莫苏,你跟了我们多久?”

马锅头并不隐瞒。“他,”他指指豹子,“坏人,从县城。”

“小伙子,考古的,”他指指楚海洋和夏明若,“在半路上。”

“你,”马锅头笑着摇了摇头,“你是谁?”

大叔诚恳地说:“我是小伙子们的舅舅。”

“哦!”马锅头吧嗒吧嗒抽烟,笑了。

马锅头的儿子领着一群青年,背着楚海洋和夏明若的装备,分开丛生的藤蔓走了出来。楚海洋挥挥手,马锅头的儿子远远冲他一笑,举了举蟠螭刀。

“谢谢!”楚海洋喊话。

马锅头儿子笑得憨厚:“好刀!”

小陈终于哭诉完毕,过会儿好了伤疤忘了痛,摸着蟠螭刀嘿嘿傻乐。夏明若于是装作悠悠醒转,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啃粑粑。

马锅头慢腾腾地和儿子说话,他儿子答应着,大叔却搁下了喝酒的粗碗,站起来,朝马锅头拱了拱手。

马锅头一愣,大叔又笑了笑,扭头朝溪边密林里走去。

夏明若问:“舅舅!去哪儿啊?”

“上厕所!”大叔朗声答道。

楚海洋与夏明若对视一眼,目送其背影消失。

过会儿小陈纳闷:“怎么还不回来啊?这泡尿可真长的。”

夏明若说:“尿不长,关键是厕所比较远。”

“什么厕所?”小陈失笑,“荒山野岭的,还厕所呢?”

豹子这时才明白过来,也跳到马锅头面前比画一番拔脚就要走。马锅头一虎脸,几个牛犊子般的青年立刻冲上来把他五花大绑了。

豹子嚎起来:“怎么不抓他啊?你们怎么不抓那个舅舅啊?”

楚海洋连忙给他使眼色,豹子顺着他的视线看,便发现大石头边上还有个褡兜,鼓鼓囊囊的,粗布面破了个小洞,洞里透出青玉的肃杀颜色。

豹子生生把话吞了下去,脸色煞白。

马锅头却耐心地解释了,他指指正盘旋在天上的一只鹰,又指指水里还不如小指粗的鱼,最后摇头:抓不住的,不抓。他打个呼哨,一群人动身,沿着小溪前行。夏明若和楚海洋被夹在中间,想逃逃不了。夏明若问:“岭大爷,带我们去哪儿啊?”

马锅头说:“寨子,就在山后面。”

夏明若脚步有些蹒跚:“我不能去寨子里,我身上有伤,得去医院。”

马锅头点头表示他知道,吧嗒着旱烟说:“有伤才要去……要去!”

小陈一拍脑袋:“哦!对了,小夏同志你得去,我们这两乡十七寨唯一一个赤脚医生就住在他们寨子里呢。前些天一直出诊,这两天该回来了。”

楚海洋一听十分高兴,连忙押着夏明若赶到队伍前面,紧跟着开路的小伙子疾行。一行人进寨时,寨里人家房顶上的炊烟还未散,只是瘦子去了哪里,他怎么样了,没人问,也没人敢问。

于是瘦子消失了,就像他唱的那首歌一样: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了。

楚海洋和夏明若跟着小陈去找医生,那赤脚医生果然在家,正一边烧火一边看书,也不知看什么,整张脸都快贴上去了。

“医生同志!”小陈喊他,“医生!”

医生茫然地抬起头来,认了半天:“哦,原来是乡里的小陈,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烧火,”小陈把夏明若推上前,“你快给他看看吧,也不知怎么了,满身是伤。”

医生合上书,把夏明若拉到阳光底下察看。一看吓一跳:“哎哟!小同志,你这是被牛拖了吧?”

夏明若说:“正是啊,同志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经常被牛拖啊!”赤脚医生长叹一声,连忙取药箱铺开家当,“先消一下毒,好好好,不痛不痛……酒精嘛总是有点儿刺痛的……好,紫药水不过敏吧?”

“不过敏。”

“过敏也没有办法,我只有紫药水。”他拔开瓶塞,轻柔地把药水涂在夏明若的伤口上,“小同志啊,我教你被牛拖后自救三要法,那就是呼救,呼救,再呼救,总会有人来救你的。”

夏明若歪着头看他。

这个赤脚医生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岁,斯文白净,脸上总是带着笑,一开口便知道是上海人。他一边上药,一边对主动帮忙打扫卫生的小陈指手画脚:“哎哟,侬那只四脚蛇不要扔掉,蛮好吃的呀!哎哟不要碰那窝蜘蛛,我养来杀蚊子的呀!”

楚海洋怕夏明若乱动,便架着他的胳膊,问:“医生同志,您贵姓?”

“程,”赤脚医生柔声回答,“叫小程就好。”

“程医生……”夏明若刚想开口,赤脚医生却抬起头来:“好了!过几天愈合时会痒,不要用手去抓,否则就长不好了。”

“哦,”夏明若对楚海洋炫耀,“我是一个紫人!”

楚海洋向赤脚医生道谢,却总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扭头一看,小陈肚子在叫唤。

“留下来吃饭吧。”赤脚医生说。

楚海洋正要客气,医生摆摆手:“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弄些粗茶淡饭的,不嫌弃就一起吃好了。”

楚海洋有些为难,毕竟马锅头还等着呢,但小陈却已经坐桌子边上去了,夏明若也不太想动,一脸祈求地望着他。

楚海洋只好答应,却看到一群人抬着豹子大呼小叫冲进来。

“怎么了?”

豹子脸上涕泪横流,连话都不太会说了,就一个劲儿号叫说:“背!背!”赤脚医生赶忙掀开他的衣服,往背上一看,楚海洋和夏明若倒吸了口凉气:背上竟长满了白毛。

医生倒异常冷静,转身让人把豹子抬进屋,趴在竹床上,又拿了些白色药膏给他一点点涂上,最后拍拍手说:“好了,明天就不痒了。”

豹子哭说:“我不是痒啊!我是……我是……”

“不痒岂不是更好?”医生说,“你睡一睡,不睡病肯定不好。”

豹子吸鼻子:“睡了就好了?”

医生点头:“一觉醒来保证好。”

豹子含泪闭上眼,医生把跟进来的众人赶出屋子,然后对夏明若他们一笑:“吃饭吧。”

饭桌上夏明若问他:“你给豹子用了什么药?”

“肤轻松药膏。”医生喝口汤。

“能治好吗?”

“不能也没有办法,”赤脚医生说,“我只有这个。”

夏明若头上流下冷汗,这才是脚踏实地的庸医啊!

楚海洋环顾四周,土坯墙上贴着医用宣传画,旁边挂一件蓑衣,一只斗笠,拐杖靠在角落里;屋里家具不多,书却一摞一摞的,小矮凳上有只很旧的收音机,几百封信被随意地堆在桌角,信封上用工工整整的楷体写着:“云南省云县,红星公社,程静钧收”。

医生指着书解释:“‘文革’时县里中学烧书,我抢了一些回来。”他把收音机抱在怀里,微微一笑说:“父亲的遗物。”

夏明若终于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回去?”

1976、1977年,知青已经开始陆续回城。到了1978年,又出台了全国知青回城统筹就业政策。

如今1979年都过去了一半,莫非这个赤脚医生还没有收到回城通知?

“因为我不是知青,”医生笑了,“我是逃出来的。”

他突然站起来,对着大门外高声招呼:“岭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马锅头远远应了一声,带着笑意走来,手里拿着占卜用的羊骨、草秆,还有……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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