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陆铭收拾好房间，时间还早，去找顾澜出去散步，顾澜不肯，还在挖掘自己的藏宝。

顾澜扬起脸，可怜地看着陆铭，“这里以后就不来的话，我可以把你的东西都搬回去吗？”

就这么一会儿，顾澜身边已经堆了不少陆铭的东西了，甚至还放了两件衣服。

“我都拿了这么多东西了，好像剩下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了。”

陆铭无语地看着他，想起好久以前听办公室的小姑娘讨论的小说，有一种传说中的性别分类ABO，会在特殊时刻把伴侣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身边筑巢，让伴侣的气味包围自己，这会让他们很有安全感。陆铭那时听着他们的讨论只觉得满头问号，不理解小姑娘们都在看什么，但是现在看着顾澜的模样，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放不下，忽然就有些微妙地理解了那种心情。

“你想搬就搬吧，不用问我。”

顾澜满意地笑起来，马上打开手机寻找可以跨城1:1复原搬运的团队，不过姚城这边暂时没有这项服务，顾澜心一动，给高文打电话，让他带人来负责这件事，正好把高文也支出来。

陆铭看着自己的一堆不值钱的陈旧的用品被这样珍惜，自己倒是生出一些“不值得”的想法来。这一次搬运就要快十万，他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值一万块钱，但是顾澜很高兴。陆铭自然知道他在意的是这些东西里包含的看不见的时光与回忆，这种在意来自于顾澜炽热的爱。

陆铭总是觉得无所适从，这样被人全然在意地爱着。但这些爱意也会让陆铭觉得自己缺失的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慢慢地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顾澜开始翻看陆铭写的实验手册，看陆铭一直站着，就催促他，“你去给慧慧的房间拍个照片，问问慧慧有没有什么要一起带回去的？慧慧自己一个人也不好回来。”

陆铭只好去联系陆慧，陆慧指挥他给自己找自己收到的情书，自己偏偏记不清楚位置，陆慧又禁止他乱翻，弄得陆铭一个头两个大。找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找到了厚厚的一本相册，只是本来该放照片的地方，现在都放满了一张张信封。

陆铭无语地看着视频那边的妹妹：“……你读书的时候怎么就收到这么多情书？我怎么不知道？”

陆慧对哥哥“略略略”，“我初中就是民间票选的校花好吧，女孩子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你带回来啦，我拍作业要用。”

陆铭突然就理解了顾澜挖掘旧时光的乐趣所在，走过青春的时候太匆忙，他并不知道沿途曾忽略过哪些美好的风景。如今故地重游，竟发觉风光比旧时还好。

两人在旧居悠闲地过了两天，高文带着搬运公司的人赶过来，顾澜给他们提了要求，要完全还原这边的布局之后，就和陆铭先回去了。

傅业和陆铭推动的“春晖工程”已经在进行中，傅业在傅氏内呼声很高，傅诩受到掣肘。顾澜一回来，暂停了对傅氏的围剿，傅业知道这是在等自己。他虽然不满自己被顾澜威胁，但如今傅家就是比不过顾家，他也只能认了。

他们回来没两天，傅业就给陆铭发了消息，说明天就能把傅诩送出国。傅诩不可能听他的，傅业只能是强迫或者下药，经此一事，傅业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不可能再放傅诩回来了。

傅诩这个不定时的威胁一旦除去，他这边就轻松了许多。相对的顾澜那边却忙了起来，一直在处理高文的事情。高文掌握了不少顾氏未来三年的发展计划的具体情况，处理起来相当麻烦。问起详情，顾澜只是摇头。

过了三四天，高文带着顾澜要的东西回来，刚休息了一天，又被顾澜派出去出差。那只是个很小的业务，平时不可能让高文去的。

“怎么了？”顾澜看着站在办公室内犹豫的高文，“有什么疑问吗？”

高文看着顾澜，想看出顾澜让他出差的真实意图，却什么也看不出。高文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很多细节复现，让高文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顾澜让他出一个没有必要的差，或许就是点明了他的怀疑，也是在给他提醒，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

高文抿了抿唇，忽然道：“顾总，这几年，多谢你的培养。”

顾澜知道高文大约也猜到自己知道了。他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这种时候让你出差吗？”

高文摇摇头。

“我希望你这段时间停止接触公司的主要业务，”顾澜说得很清楚，“我知道你的计划，也知道你的筹码，如果我一无所知，你们确实可以让顾氏走上另一条路，但现在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解决你造成的麻烦只是时间问题。”

高文的脸色青白不定。

顾澜却道：“我和陆铭的感情状况你一直都知道，从我和陆铭和好开始，你应该就猜到陆铭迟早会告诉我，你拉拢过他，你却一直没有行动。你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我不会猜出其它，还是在期盼自己被揭露，就可以不去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呢？”

高文自己也不知道。

顾澜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是高顾长和顾家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至于你犯的错，等你回来之后再说。”

高文站在走廊里，一时竟有些茫然。他跟随顾总多年，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不可原谅，说不定回来就会成为丧家之犬。而高顾长……高文一想到高顾长失去希望之后会怎样地歇斯底里，又会怎样地诅咒痛恨自己，内心也惶恐不安起来。高顾长的人生因他而毁，他宁愿自己当年死在那呼啸而过的车轮之下。

“高秘书，你不舒服吗？”路过的人看到高文，关心地问着。高文回过身来，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谢谢。”

他出了办公楼，站在楼下仍旧茫然，不知要去何处。出差的业务太简单，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去见高顾长吗？他不敢。高顾长的人生止步于车祸，他又何尝不被困在其中？就在高文不知何去何往时，脖颈突然一沉，有人搂住了他的肩膀。

“天冷了，我想去吃火锅，你去不去？”

高文眨了眨眼睛，看吴越连卷毛都活力满满的样子，和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见他呆站着，吴越又补充了一句，“知道你不吃辣，鸳鸯锅。”

也许是想到没有机会了，也许确实天气太冷了，也许确实是他无处可去，高文迟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被吴越骗上了摩托车的后座。火锅的热气蒸腾，熏得人脑子都转不过弯，于是人又被吴越拐回了家厮混。欲生欲死之间，吴越纠缠着非要跟着他一起出差，高文一边流泪，一边不敢开口，只能无助地点头。

吴越看着人沉沉地睡着，打开了和顾澜的聊天界面。顾澜把高文的行程告诉了吴越，尽管顾澜警告了高文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他还是不能完全地相信。告诉吴越，既是为自己减少麻烦，也是给吴越和高文一个机会。顾澜惋惜高文的才干和命运，但如果他自己不要这最后的机会，也要攻击顾氏，顾澜只能把他送进去坐牢了。

高文这样的人，虽然嘴硬地让人讨厌，但不应该被恩情裹挟，留下那样的结果。吴越想陪着高文渡过这段时间，等高文身上的包袱都被丢掉，再问他一次要不要一起恋爱吧。

高文被“放逐”后的一周，顾澜终于处理好了手头的事情。他没有告诉陆铭，自己带着保镖敲响了高顾长的家门。

“谁？”高顾长的声音很暴躁。

顾澜的心里百感交集，看着那扇门，门那边是他爸爸出轨的证据，也是与他有着一半相同血脉的陌生人。

“顾澜。”

门那边安静了，片刻后，门被打开了。

顾澜第一次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高顾长，看到了他的面容。顾澜知道他们是陌生人，但是高顾长的容貌却又因为遗传的关系，让他觉得熟悉。高顾长同样冷眼看着顾澜，目光落到顾澜的腿上时，眼中有着仇恨和嫉妒的光。

“可以进来谈谈吗？”

高顾长摇着轮椅让开，让顾澜坐下，自己去烧水。

顾澜坐下后，高顾长就冷冷地道：“你想对我怎么样？”

“你不问问高文？”

顾澜出现在这里，就证明高文暴露了。

高顾长冷笑一声，有些神经质地道：“他这个祸害，害我断了腿，还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你要是能送他坐牢就让他坐牢，最好是找人也打死他。”

顾澜微微睁大了眼睛，高文如果真的出卖了公司机密，顾氏的法律顾问能让他在牢里呆上十年，但是这些在高顾长的眼中却是如此微不足道。高顾长恨高文，当年的善举成了他余生后悔的源头。他已经无法沟通了。

“你来到底想做什么？”

水烧开了，高顾长去把茶壶拎过来，顾澜的回答被打断了。高顾长倒了一杯茶，手忽然抖了起来，人也难以遏制地暴躁起来，对着顾澜叫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把那壶开水对着顾澜泼了过去。保镖把顾澜往旁边一拽，顾澜的手上脸上还是被溅了水。高顾长就在对面嘻嘻怪笑。

想到自己和哥哥的相处，顾澜再看着眼前这半个哥哥，只觉得荒诞可笑。这出悲剧都来源于他们的父亲。

顾澜闭了闭眼，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我这次是来找你和余顾情两个人的。”

说话间，余燕冉带着余顾情，在顾澜派去的人的护送下，一起来到了这里。

顾澜对着保镖示意，保镖把一直拿着的文件分给了三个人。

“我妈妈和顾氏结婚时，带着自己的公司并入了顾氏，加上爷爷用顾氏的股份作为聘礼，所以妈妈有26%的股份，爸爸只有25%，后来爸爸和余女士的事情被得知后，爸爸转让了10%给我。爸爸过世后，余女士选择放弃股份，接受现金。”

提到这些，余燕冉和余顾情都有些不满。他们全然忘了当年是自己害怕而放弃的股份。

顾澜道：“爸爸一共有四个孩子，那25%的股份里，有一半是你们兄妹的。我不能直接把股份转让给你们，但我按照市值，会把一家子公司放到你们名下。你让高文看过的那些项目，都会由这家新公司接手。”

余燕冉和余顾情看着手里的文件，又都怀疑地看着顾澜，不敢相信他居然有这样的好心。母女两都小心翼翼地催促高顾长看，“是不是真的呀顾长？”

高顾长却把文件砸在了母女两的身上，不顾她们恼怒的尖叫，对顾澜冷笑，“你以为我稀罕那老东西的家业吗？拿他的东西，让我恶心……”

顾澜却已经站起身，做出要告别的姿态来，“我知道你不是想要钱，而是想毁了顾氏。但是爸爸当年给我留下的东西就那么点，剩下的是妈妈和爷爷留给我的，你想毁，就去毁你得到的那一份吧。”

顾澜把飘到自己跟前的一张文件放回桌上，“仔细看看吧，想好了就联系我。”

顾澜带着人走出房间，背后听到余燕冉小心翼翼的劝说声和高顾长暴躁的辱骂声。顾澜关上门，把声音隔断在身后。他不再去思考爸爸做过的那些事情是出自怎样的想法，他会把他得到的那部分收益全部捐赠出去，从此他的人生不会再因为爸爸的选择而困惑。

他在自己和过去的所有的不开心之间都划上了终止符，他有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