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熊熊

社会人轻易说出口的喜欢，大多别有用心。少年人轻易说出口的喜欢，赤忱但稚嫩，容易夭折。

陆铭的心被打动了一秒，就又平息了。太多的现实因素，会让这莫名的稚嫩消散了。因此他只是拿毛巾给顾澜擦了擦脚，就把他提溜回床上了。

“早点睡吧。”

顾澜看出他的敷衍，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气鼓鼓地宣布：“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陆铭想，同意什么？追求什么？估计你明天早晨起来就要跟我喊打喊杀了。

陆铭关了浴室的灯，躺到了顾澜的身边：“不困就去学着看合同。”

这个威胁十分有用，顾澜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躺下了。

很快，陆铭的身边就传来了顾澜香甜的呼吸声。黑夜里，人总是会更感性一点，陆铭想睡，眼前却总是浮现顾澜方才的神情。少年赤忱，眼中有光。如果自己大学时遇到顾澜，应该会喜欢这样的人，和小顾澜谈恋爱，一定会很幸福吧。大概会是像冬天钻被窝的猫，夏天解暑的瓜，有他在的时候，总是惊喜熨帖。可惜了，现在他不是二十，小顾澜也并不是真的存在着。

想到几个小时后的顾澜，陆铭的心又自然地硬了。

顾澜喜欢自己，毋庸置疑，也许从顾澜十九岁的时候就喜欢，又或许是在他们重遇后，但顾澜的性格已经完全变了，他的喜欢太扭曲了。少年的顾澜的喜欢是毫不计较燃烧爱意，现在的顾澜是疯狂的操棋手，只想豢养一个机器人。

探索顾澜是有趣的事情，但是爱的话，那就算了。

陆铭想起顾澜在广场上拿手机和谁发消息，悄悄起身打开了顾澜的手机。看了一下后台，打开了微信。顾澜把和自己的聊天对话框置顶了，点开一看，里面都是顾澜给自己发的语音。陆铭不用听，也能猜到顾澜说了什么。但是如果让白天的顾澜知道了自己的情况，这场意外的游戏就会立刻结束。陆铭把这条聊天消息设置了不显示，把那两张照片导出后删除，夜晚的痕迹消失不见。

次日六点，陆铭就被电话吵醒，是那个同城快递。那个店家未免太热情，六点就把快递送了过来。

陆铭拆开了快递，半人高的紫色小熊弹了出来。他顺手把熊放在了沙发上，去厨房做了早餐，既然都到厨房了，也是习惯性地给顾澜准备了。三明治被烤出一层酥壳，煎地很圆的蛋，一个全熟，一个溏心，涂上蛋黄酱，放两片西红柿。陆铭给自己煮了咖啡，给顾澜打了混合的蓝莓汁。他有一点强迫症，每一颗蓝莓都要自己洗一遍，一边洗一边想，看顾澜口不对心固然好玩，但自己站在厨房里洗蓝莓的样子也说不上多美观。

他把早餐放到餐桌上，顾澜刚好从楼上下来。顾澜坐到桌边，沉默地等着。

陆铭的余光看到了，他知道顾澜在等他的早安吻，他没有动。把自己的那份早餐放在自己面前后，陆铭就坐下了。

顾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声音里也带了威胁，“陆铭。”

陆铭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皱了一下眉头，太苦了。他等嘴里的味道散了点，才道：“顾总，我们的协议昨天就到期了，我们之间现在不受协议约束。”

没有早餐上桌服务，也没有早安吻，也没有纪念日庆祝，也没有睡前的拥抱……

顾澜的脸色难看极了。

陆铭提醒他，“你的那份早餐在厨房。”

陆铭看到顾澜放在桌上的手指蹦的极紧，又蓦地松开。片刻之间，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转身上楼去了。

看来顾总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陆铭猜测自己很快就会收到顾澜的新合同了，大概率是伴随着威胁一起送来。陆铭不放在心上，对着顾澜的背影补充了一句：“我想请个阿姨。”

顾澜的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冷冷地道：“我不同意。”

说罢，上楼去了。

这个反应跟陆铭想的倒是差不多，但是陆铭这次留下，并不打算继续陪顾澜过家家，做一个贤良主夫了。他只是想看顾澜笑话，并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如果顾澜不同意请阿姨的话，那就让顾澜自己去做家务吧。

陆铭今天和吴越约好了要去公司，吃完早餐上楼去换衣服，顾澜刚好从衣帽间出来。今天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安排，换了身白色的休闲装，头发抓的蓬松，没带框架眼镜，那颗小红痣暴露在外，谁都能放肆地看着。

陆铭由衷地称赞了一句，顾澜没接话，但是也没走，倚着门看陆铭换衣服。

他们之间也不需要避讳，陆铭脱下家居服，露出流畅的身体，挑选了今天要穿的衬衣。他今天去心声，会对公司内部员工宣布加入心声的消息，需要一个新的面貌。

顾澜在他身后问他：“昨晚是你接我回来的？”

陆铭点点头，“对，你喝醉了。”他坦然自若地反问，“不记得了吗？我还在公司，你就催我过去。”

顾澜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只记得自己昨晚在酒会上，挥之不去，陆铭为了吴越低头的样子。他在陆铭手机的密码，能远程查看陆铭的手机定位，他知道陆铭在心声。这个念头哽在他的胸口，让他只能一杯杯地把酒喝下去。他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最后的念头是，他要陆铭离开心声，来自己身边。他不能容忍陆铭在心声打拼，六一娱乐是自己帮助陆铭开起来的，陆铭一开始就打算让六一为他们的关系殉葬。那么心声呢？算什么？陆铭和吴越的结晶吗？

或许是他喝醉了，叫来了陆铭。

顾澜点点头，不置可否，“我上班去了。”

陆铭点点头，仍旧低头去挑选今天要戴的袖扣。顾澜想到陆铭说的，他们之间的协议到期了，那就意味着他也不能要求陆铭给他一个告别的脸颊吻。

顾澜不自在地站了片刻，看陆铭仍旧忙着自己的事情，沉默着下楼去了。

顾澜想，陆铭不离婚了，作为交换，他不能动心声。但是他可以给吴越更多的好处，给心声更多的好处，让陆铭离开。

时间还有很多，陆铭如果不想要钱的话，他还能给陆铭很多别的东西。总能找到陆铭喜欢的。

陆铭才回头看了一眼顾澜。他知道顾澜不高兴了，虽然这意味着顾澜很快就要对他出手，但至少这片刻，陆铭还是心情愉快的。

顾澜都快走出卧室了，陆铭才不紧不慢地道：“楼下的沙发上有给你的礼物。”

他本以为顾澜已经离开，没想到他下楼后，却看到顾澜正坐在餐桌边，面前放着自己的那份早餐。

陆铭不解，按照顾澜的为人，在陆铭如此“大逆不道”地违逆之后，他不可能再来吃这份带着特殊意味的早餐。陆铭甚至怀疑起来，是不是顾澜饿到发疯了。

顾澜没理会陆铭的视线，语气平淡，“你要迟到了。”

陆铭收回视线，走到了玄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顾澜的声音。

“沙发上的那只熊是怎么回事？你买的？”

陆铭换鞋的动作一顿，忽然好像明白了一点顾澜的反常。他的心情突然好了，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

“你昨天看到这个的时候，好像很喜欢。”

顾澜皱了下眉，“你看错了，丑死了。”

陆铭才不信，但他没有反驳，作势走回去，“那我带下去扔了吧。”

他抱起了那只熊，顾澜的眼中有点焦急。陆铭的动作做的很慢，给了顾澜足够的时间去阻止。果然，顾澜想出了一个理由，“林秘的孩子好像喜欢这些，我带给他。”

怎么可能？就算是送下属的东西，顾澜也不可能送这么廉价的。

但是陆铭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这次换好了鞋，径直到了地库，打开了家里的监控画面。

他们的客厅一直都安装了监控，但那个监控只是用来装饰的，陆铭和顾澜从来没用过。陆铭知道顾澜在除了客厅以外的地方都安装了隐秘的监控，顾澜以为自己做的隐秘，但终究被陆铭发现了。

顾澜这么做的唯一的解释，当然是监控陆铭。这让陆铭觉得恶心。他曾想把这些监控都拆下，放在顾澜的面前，但他忍住了。那天晚上他只是充满恶意地和顾澜在一个镜头前疯狂地做//爱，他哄着顾澜，让顾澜用着羞耻的姿势，直到那里含不住，只能狼狈地任由它沿着大腿流下。

如果顾澜会看监控的话，他会看到陆铭的眼神。只有情欲，没有一点感情。

陆铭是顾澜买回去的鸭子，顾澜也是陆铭纵欲的玩具。

后来陆铭觉得这些监控也挺好，他倾入了系统，有了和顾澜一样的权限。那些本来作用在陆铭身上的监控，也反过来监督起了它的主人。

陆铭还在客厅也补了一个监控，那是顾澜不知道的。

陆铭很久没有开过那个监控了，镜头也没清理，有一些灰尘。地库信号不好，陆铭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了顾澜。顾澜仍旧坐在餐桌边，对面多了只紫色的熊，两人面对面坐着。顾澜吃了一口三明治，说了句什么。陆铭把音量调到了最大，才能听到模糊的声音。

“才不会扔了你。”

顾澜看起来并不高兴，只说了这一句，就沉默着开始吃早餐。他的动作很斯文，一个人的时候也很斯文，三明治吃了很久，陆铭有点不耐烦了。他把手机放好，自己把车开出去。

等车开上了路，顾澜才吃完了早餐。

他擦了擦嘴，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看样子是要去上班了。陆铭有点失望，刚要关掉手机，就发现顾澜不是要上班，而是隔着桌子把熊抱在了怀里，又坐了回去。

顾澜用脸颊贴着那只盗版而劣质的熊，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陆铭是为了吴越和心声哄我，但是他注意到了我，对不对？”

“他能看到我喜欢你，他也在乎我。”

“我只跟你说，”顾澜像是真的抱着个什么智能生物，忧郁地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不是喜欢你，我只是想和陆铭约会。如果不是协议要求的话，他永远不会邀请我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沉深默海打赏的一个猫薄荷，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