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一张老照片，右下角显示着年份。

他一岁半，徐凤芝二十出头，抱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何煦一时恍惚，不曾想过他和徐凤芝还能有这样温情的时刻，原来他到这世上也令徐凤芝高兴过。

照片皱巴巴的，不知什么年月塞进玩偶头部的，折痕的地方竖着白色的纹路，其他地方也褪色泛黄，何煦翻过照片，背面还写着字。

[小煦一岁半啦。]

这个称呼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何畏喝多了以后会叫，何煦看着徐凤芝那熟悉又陌生的字体，嘴角别扭得不上不下，哭不得笑不得。

徐凤芝应该是爱过他的吧。

何煦重新把照片塞进玩偶，蹲在地上把断开的玩偶重新装好，但裂开的地方却没法复原。

确认自己没有修复玩偶的手艺之后，何煦看了眼下午上课的时间，用手机查了最近的修理铺，抱着一线希望出了门。

好在他这个是木制品，老师傅虽然不是专业修理玩偶的，但是也能修好，换成布艺的就没办法了。

“哎，小伙子，这头里有东西啊，不拿出来吗？”

“不了，直接装上就好。”

何煦摇了摇头，既然徐凤芝从一开始就把这张照片藏在这里，那他也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爱也好恨也罢，人已经不在了，他就算求证也没有人能回答他。

修好玩偶，何煦坐公交回到学校，离上课还剩不到二十分钟，便没有回寝室直接去了教室。

那节课杜铭宇不出意外地旷了，何煦一点也不惊讶，为了照顾杜铭宇刻意把笔记记得很详尽，下课就拎上东西径直准备回去。

刚走到门口，何煦就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门口围了一大群人，都在弯腰低着头说“好可爱”。

何煦对“热闹中心”不太感兴趣，可人围了太多想走又挤不出去，不由也看去一眼，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至于造成这么大的拥堵。

地上乖乖坐着一只一掌大的小黑狗，被这么多人围观也丝毫不害怕，乌亮的圆眼珠一眨一眨，歪着头悠闲地甩着尾巴，别人怎么看它它就怎么看回去。

可爱是挺可爱的，但怎么有点眼熟？

何煦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挤进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手拎起地上的小奶狗，托在手上抱进了怀里。

“不好意思，一个没注意它就跑出来了，没吓到大家吧？”

谢清尧温和笑着，手中的小狗还配合着来了个恶龙咆哮，“嗷呜——”

声音糯叽叽的让人想把它rua秃，周围的同学被可爱得连连捂嘴，“太可爱了，怎么会吓人呢？”

这个画面实在有些荒谬，何煦甩甩头，趁人群不再那么拥挤准备离开，然而在一堆静态的人中间，他的行动就显得很突兀，谢清尧一眼就看到了他。

“何煦。”

何煦不得不站住脚步，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从后面扯起衣服上的帽子扣在头上，不情不愿问道：“您有事吗？”

谢清尧也意识到自己这一声似乎给何煦添了麻烦，不过当时是怕他溜走，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于是摇摇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一会去门外找他。

这么多年的默契，何煦想不理解谢清尧的意思都难，出了门便在避人耳目的角落站了一会，果然没一会谢清尧就抱着狗找了过来。

“找我有事吗？”何煦开门见山地问。

“没，我今天就是过来上课的。”谢清尧说着，抬起手指勾了勾谢谢的下巴，“听杜铭宇说，周末的聚餐你答应了，对吧？”

何煦点头，“嗯。”

“那好，周五我叫顾卿安过来接你们。”谢清尧顿了顿，“嗯…周末要不就，顺便在我那住两天？”

“为什么？”

“一个人孤零零的，住我那…和杜铭宇也有个伴。”

谢清尧说的诚恳，看起来也不像有其他打算。对于他的人品，何煦其实还是信得过的，不过当下他还没想好，就回了句：“再说吧。”

谢清尧没有勉强，抬腕看眼时间，向何煦发出了约饭邀请：“天也不早了，一起吃个饭？”

何煦指了指他怀中的小狗，“不方便吧？”

“没关系，它很乖，藏在口袋里就好。”

何煦无心吃饭，整个一天因为不停在想徐凤芝的事情，他的情绪一直不高，这会他更希望谢清尧是找他约酒，而不是约饭。

“我想喝酒，它能去酒吧吗？”

“酒吧可能太为难它了，楼顶倒是可以。”

“那就楼顶。”

何煦对烟酒都没有瘾，如果他主动提议去喝酒，那必然是因为心情不好。

快中午的时候杜铭宇有找他帮忙，借顾卿安送他去一趟墓园看徐凤芝，那会他就猜到何煦应该会受影响。

果然见面那一刻，他的猜想就被印证了。

谢清尧从段丞那打听来一个清净的好地方，把谢谢交给何煦照顾，自己出去买了酒回来。

他拎着酒回来的时候何煦正在逗狗，从见面开始就耷拉的嘴角不时隐约扬起一丝弧度，谢清尧见状稍稍宽心一些。

“走吧，段丞说那个地方就在你们宿舍楼后面。”

何煦听见动静，忙收起逗弄谢谢的姿势，“嗯”了声把谢谢重新抱回怀里。

“你喜欢吗？”走在前面的谢清尧忽然开口。

“啊？”

谢清尧侧头，抬起一根手指比了比谢谢的方向，“它，喜欢吗？”

“还、还行。”何煦揉着谢谢的爪子，忍不住好奇道：“您怎么突然…养起狗来了？还是个小土狗…”

是不是品种狗对何煦来说没有分别，但是以谢清尧那种身份，总觉得养那种又金贵又难伺候的纯种狗才符合他的地位。

这种可爱但没有排面的小土狗，还是比较适合他这种人来养。

“因为有人说自己和它很像。”

我更想养的，其实是那个人。

谢清尧没有把后半句说完，也不想让他们喝酒前的气氛变得太微妙，于是笑笑：“它很可爱不是吗？”

何煦模糊记得他似乎说过这种话，听懂谢清尧话中的意思却还是选择了装傻，顺着谢清尧的话“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它叫什么？”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