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闻言不光是何煦，栾颂也怔在原地。

那个人…被处理掉了？

但与栾颂的震惊不同，何煦很快冷静下来，顾卿安推他出门那一幕好像还在眼前，这才过了多久，人就没了？

对于这个想法何煦是否定的，这个棘手的关头萧策就算有气，打归打，骂归骂，但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闹出人命。

抱着对自己猜疑的信心，何煦试探地问：“如果我帮你离开，能不能把顾卿安的下落告诉我？”

“你？”萧策冷哼一声，但想到他能把齐越从他这个牢笼里光明正大地带出去，没准真靠得住也说不定，于是停顿片刻后还是点一点头：“可以。”

何煦相信萧策定会言出必行，于是主动在前面带路，用自己配好的备用钥匙打开后门的锁，抬头看向萧策：“所以顾卿安在哪？”

“后街。”萧策提到他，眼色不觉又冷下几分，那是他的心腹，他最笃定不会背叛他的人，竟然也能做出吃里扒外的勾当，“就算没死，应该也差不多了。”

听到后街，何煦瞬间后背一凉，那腐坏肮脏的地方，毁掉一个人根本是轻而易举。

从前就知道萧策性情暴戾，却没想到对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下属也能下此狠手。

“事不宜迟，快联系谢总去后街捞人！”

何煦边说边要往回返，却被萧策一把攥住手腕拖出门外，“你还想去哪？跟我走！”

此时的萧策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狂徒，和他走估计半路就要喂鲨鱼，何煦刚想反抗，就看见萧策从身后抬手，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不远处的杜铭宇。

“再动一下，他就脑袋开花。”

何煦瞳孔一缩，瞬间放弃了一切念头，认命似的叹口气：“好，我跟你走。”

回头再次看了眼吓丢了魂的杜铭宇，何煦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心中明白这也许就是最后一眼了。

“煦哥，你不能跟他…”栾颂连忙上前一步，但马上又被黑洞洞的枪口逼退。

“顾卿安就拜托你了，顺便替我转达谢总，山水有尽，后会无期。”

眼看着何煦跟着萧策上车，杜铭宇才终于从被吓懵的状态回神，不管不顾冲上去猛拍车窗，“哥！哥！”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何煦以前面对的是怎样的处境，他光是看到萧策就已经被吓软了腿，可何煦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这样习以为常。

原来不是因为他的世界本来就宁静祥和，是何煦替他们整个家扛住了所有的苦难。

而他们，之前却是那样对待何煦的。甚至连徐凤芝这个亲妈，也只把爱分给了自己，何煦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得到，但把全部都给了他们。

巨大的歉疚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杜铭宇哭得声嘶力竭，不停地拍着车窗想要追上何煦，却只是徒劳。

“哥！对不起哥！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在车里，何煦听到后面杜铭宇撕心裂肺的喊声，眼角不受控地滚下两滴热泪。

十多年了，这一句“对不起”来的太迟，也已经没有用了，但足够他开始试着和这个世界和解了。

“呵，还是个感性的人。”萧策在旁边冷嘲热讽。

“不，我会哭只代表我是个人，有正常的七情六欲，不是没感情的怪物。”何煦抬手蹭去泪痕，也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少在这阴阳怪气，希望等会和你算账时你也能有这么硬的嘴。”

答应和他走，何煦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一死，这吓不到他。

“您想怎么和我算账？拿枪崩了我？还是丢海里喂鱼？又或者，搞个什么五马分尸？”

“那岂不是便宜你了，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的。我会先把你的手脚剁掉，再把你绑了石头沉进海里，让鲨鱼生生把你吞掉…”

萧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恶狠狠的，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而是确信他一定做得出来。

何煦也是如此，听完自己的死法，竟然还认同地点点头，“听起来不错，挺有意思的。”

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好像要被砍了手脚喂鲨鱼的不是他一样，萧策的脸阴沉几分：“我改主意了，那就先J后杀，再剁了喂鱼。”

“也可以，我不在乎。”

萧策火冒三丈，何煦的态度就好像他说什么，那边都会附和称赞似的。

就等于他说什么，何煦都不会感到害怕，甚至满不在乎，已经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了。

“你再一副这样的表情，小心我直接让这里变成第一案发现场。”

何煦被萧策一肘卡在椅背上动也不能动，脸色逐渐憋的通红却也不做反抗，萧策怕真的勒死他便松手放开他，可还是难掩怒火道：“还真想死是吧？”

“咳咳…”何煦捂着脖子轻咳两声，微微笑道：“差不多吧，活着也是要任人摆布一辈子，不如死了算了。”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我说过可以和你平等共处…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就是这种动不动就要把人置于死地的平等吗？”何煦轻笑，“谈报答，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是在给我恩赐。你们啊，都一样。”

“你们”，是他和谢清尧。

是最后关头，他选择相信和依赖的人。萧策想不明白，这个同样把他害到那么惨的人，凭什么在最后关头赢了自己呢？

“你提醒我了，新仇旧账我还没找姓谢的算。”

“一直这样，不累吗？”何煦无奈叹息，“你们不累，我都累了。你给我个痛快吧，要杀要剐都随你，我再也不想卷入你们的争端了。”

从一开始，找他做替身把他卷进这件事的是谢清尧，齐越回国后找他再次做替身把他拉下水的是萧策，从始至终他都因为钱，被人像提线木偶一样来回控制，他以为剪断了这些线就能脱离控制。

却忘了他没这些线寸步难行。

既然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索性全毁了的好。

何煦不得不嘲笑自己的天真，世事怎么会都如他所想的那般顺利，从徐凤芝离世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满盘皆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