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谢清尧沉默听完何煦的“狡辩”，他明知对方是在说谎，可他找不到任何破绽来拆穿他。

况且，能让何煦撒谎的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不必问，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都猜得到。

病床上徐凤芝动了动身子，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完成得十分艰难，粗重的喘丨息伴随着病重的呻丨吟，声响吸引了门口三人的注意。

杜铭宇立刻折回去查看情况，何煦也第一时间投去目光。他本想绝情又有骨气地再不看徐凤芝一眼，但真正在她面前，又做不到真的不理不睬。

昔日明艳跋扈的女人如今脸色蜡黄，双颊被剜了肉一样深深凹陷进去，病殃殃躺在床上等死神挥下锋利的镰刀。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数日，徐凤芝整个人就已经瘦得脱相到快认不出了。何煦站在门口，不觉心里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握了一把。

他也想像杜铭宇那样可以亲近她，可以伸手帮她翻身，给她喂橘子，能给她讲一讲有趣的事情，或者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静静陪她坐着…

可他不能，他只能远远地在门口看着。

徐凤芝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肝癌晚期药石无医，医生也建议过干脆回家去等，但何煦还是坚持没让她出院，为的只是但凡病情急转直下时能最快进行抢救。

能拖一天是一天。何煦总想着，也许就是差那一天，徐凤芝会想起他的好，会想起自己对他的亏欠，哪怕就一天，能和他母慈子孝共度一天…

只是现实总是残忍的，眼前母慈子孝的场景只能发生在徐凤芝和杜铭宇身上。何煦黯然收回目光，转身对谢清尧苦笑一声：“回家吧谢总。”

谢清尧恼他骗自己，可终究看不得他这副伤神的模样，“不进去看一眼吗？”

“不了，她不想见我。”何煦摇头，脸上的笑意愈发苦涩。

“那好，我们回家。”

回家这一路何煦一言未发，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连谢清尧已经停车都浑然未觉。

谢清尧走到他那侧打开车门，何煦才如梦初醒，吓了一跳似的回神，抬眸时眼睛亮得不同寻常。

“这么快就到啦，我都没注意。”何煦仰头笑起，从车上下来，一片雪花正飘进他眼里。

何煦下意识捂住眼睛，空中又散下几片雪，他揉着揉着，忽然笑不出来了。

“您说，如果别人对您做了伤害您的事，您会选择原谅吗？”

何煦低着头，两手都没从眼睛上离开，每次见徐凤芝，他都无法平静，如今她时日无多，又爱又恨的矛盾情感让何煦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选择原谅徐凤芝以前对他的所作所为。

选择不原谅，他们母子就维持现状，直至徐凤芝死亡，以后他也许会后悔，但起码现在的他无法释怀。

选择原谅，就意味着要他放下这么多年所有的委屈和心酸，再一次给徐凤芝肆意伤害他的机会，或许会越努力越痛苦，依旧得不到他想要的。

“会。”谢清尧望着他，没有犹豫地回答。

如果那个人是何煦，他就会选择原谅。

何煦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种假设问题，起码谢清尧可以确定何煦有自己的主见，应该也不屑于向他咨询人生难题，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今天瞒着自己的理由，就是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想到自己助纣为虐，一次又一次置何煦于危险境地，又一次又一次地伤他骗他，谢清尧后悔不已。如果何煦真的要联合萧策对他做些什么，那他就全盘接受。

哪怕不能弥补过去，起码让何煦解解气也好。

何煦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因为他不觉得谢清尧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他这么说，恐怕只是因为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

谢清尧的选择也坚定了何煦的选择，既然他选择原谅，那他就选择不原谅。

何煦久久不语，谢清尧便掸了掸他肩头的雪，“雪下大了，先进去吧。”

换掉身上被雪沾湿的衣服，何煦先行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满屋都是一楼飘上来的姜味，不一会上楼的脚步声响起，谢清尧端了碗姜汤上来。

见他直直把碗递给自己，何煦诧异地眨了眨眼，他们两个不过在外面淋了几分钟的雪，还要煮姜汤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我都洗过热水澡了，姜汤就不用喝了吧。”

“以防万一，还是喝吧。”

何煦拗不过，只得愁眉苦脸地捏住鼻子一口灌下碗里的姜汤，趁回味前赶忙喝了几口水往下压了压。

谢清尧看着他把姜汤咽下之后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何煦正扒着垃圾桶吐得起劲，那点姜汤半分都没留下来。

谢清尧无奈叹息，看他这副难受模样也不忍再灌他一碗，想着他说的也对，才几分钟而已，不会那么倒霉就受凉感冒的。

等他终于不吐了，谢清尧从床头的衣服口袋里摸了块巧克力给他，关切道：“好点了吗？”

何煦飞快剥了巧克力塞进嘴里，苦中带甜的滋味缓和了姜汤带给舌头的不愉快刺激，缓和一会才松开垃圾桶躺回床上。

“活过来了。”

“有那么难喝吗？”谢清尧不免好奇，他也喝过，虽然难喝但也不至于就像毒药似的，不难让人怀疑何煦是不是在故意夸张。

“当然，不信您尝尝。”

何煦翻身压向谢清尧，自然地把嘴凑到谢清尧唇上，低头吻了下去。

唇丨齿丨间尽是醇厚的可可香，谢清尧一愣，随即搂着何煦的后脑翻身压了回去。

谢清尧吻得用心，但还是不免去想何煦这么主动吻他的动机，难道是变动在即，想要他放松警惕吗？

谢清尧忽然觉得很可悲，他和何煦之间，居然要猜疑到这个地步。

两个人忘情拥吻时，何煦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震，但离得太远，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直到夜深，何煦拖着疲软的步子下床找水喝，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口袋里，摸黑凭感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除了垃圾广告只有萧策一条信息。

[你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激动搓手

打起来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