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何煦觉得他们两个不必再为这件事聊下去了，掐灭手里的烟主动结束了话题，然后先一步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杜铭宇急忙跟上，他还是想再补救一下，但是实在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什么也说不出。

下到病房那层，何煦本想直接离开，但毕竟是大年三十，何煦站在走廊前想了想，还是过去看了徐凤芝一眼。

他们之间也就是见一面少一面的关系了，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来了。

何煦刚走到门口，徐凤芝似乎就看到了他的身影，在他还没探头之前就冲门口喊道：“你来干什么？看我死没死？”

“妈…您别这么说…”杜铭宇紧忙在中间调和气氛。

“骂人中气这么足，短时间您恐怕死不了。要不您问问医生，是不是误诊了？”何煦忍不住回嘴。

“你要是不打算去配型，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多看你一眼我都恶心。”

何煦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母亲能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呢？

“我就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不碍您的眼。”何煦苦涩一笑，怀着最后一丝期待问道：“这二十多年，您有没有哪怕一天，就一天，想过爱我一点点？”

“没有。”

像一片枯叶落进一汪沉潭，悄无声息的，但是足以让一切支离破碎。

“好，我知道了，不打扰您了。”

何煦背过身，眼圈便红了。答案他不意外，可是他自讨苦吃，他觉得难受。

“喂，她、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杜铭宇忙伸手去拉他。

“你拉他做什么？杜铭宇我告诉你，我就是死在这，也不用你给我配型！”徐凤芝喝住杜铭宇，冷冰冰地看向何煦，“要做，也是这个白眼狼来做！”

何煦站住脚步，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我十几岁被你逼着从高中辍学出去打工，到处看人脸色讨生活，为了贴补你们这个无底洞，我十九岁就去给人做傍家儿，陪吃陪笑陪睡，你以为是我愿意这样？为了你这次手术费，我快被人打死在家的时候你有半点关心吗？”

何煦说了这么多，可徐凤芝却没有哪怕动容半分，他终于心灰意冷，“好，既然你说我是白眼狼，我欠你的，那我全还给你，以前不是有哪吒割肉还母吗，我把这整个身子都还你。”

徐凤芝愣了愣，何煦会答应她，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但何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却没反应过来。

何煦没有给她多余思考的时间，拂开杜铭宇便决然离去。

他走过走廊尽头，脚步沉重得像铸了水泥，失魂落魄地坐到长椅上，何煦垂着头静默了好半晌，忽然从口袋摸了一把迷你小刀出来，照着手腕就划了一道。

他划的不深，但鲜血还是不停从伤口流出来，没一会就顺着低垂的手流了下来。

谢清尧刚刚从电梯门迈出来，就看到何煦失了魂一样坐在长椅上割腕，立马便冲了过去夺下他手中的刀，攥着他的手腕拖着他往医生办公室走。

何煦懵了一晌，被拽了两步之后看清是谢清尧，就往回抽出了手，淡淡说道：“没什么事，我割的不深。”

“别以为在这搞苦肉计，我就不找你算账。”谢清尧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又紧张地抓住何煦的手腕，好像生怕他再做些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算账？什么账？何煦讶然，但随后就苦笑出来，怎么谁都要找他算账，他到底都做错什么了？

何煦再度抽手，“我想静一下，可以吗？”

“谁教你的，静一静需要割自己手腕？”谢清尧用力攥着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强行把人押到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帮何煦清理了伤口的血，谢清尧这才发现在何煦手腕上竟然不止一道割腕的痕迹，很浅，但是很多。

谢清尧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等医生包扎完何煦的伤口，沉着脸色把何煦扯到了外面。

何煦一路被他扯着踉跄着走到安全楼梯，刚停下来就被谢清尧一把推到墙上，接着就听到谢清尧诘问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手腕上那么多伤？”

肩膀重重磕在墙上，何煦皱了皱眉，慢慢反应过来谢清尧在说什么，牵起嘴角回答道：“压力大嘛，又不让抽烟，就割着玩玩。”

“玩玩？这能割着玩玩？”

何煦光听谢清尧的语气就知道他快暴走了，但他也没什么可以怕的，满不在乎地瞥向谢清尧问他：“谢总找我不是为了说教的吧，不是要算账吗？”

谢清尧愣了下，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来这还有别的事，“不接我电话那天，你是不是见过阿越？”

何煦回忆半天，才想起自己确实和洛婷婷一起见过齐越，于是点点头，“是。”

“你和他说什么了？还是那个洛婷婷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

“何煦，好好回答！”谢清尧按住何煦的肩膀，忍不住拔高语调，却又好像怕吓着何煦，又努力放轻声音，“和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突然受了那么大的刺激？”

“那可能得问谢总您了。”何煦突然记起了那天的事情，他抬头望着谢清尧，眼里有些戏谑：“您不是要和洛婷婷相亲吗？齐影帝恐怕受不了吧。”

这下，轮到谢清尧傻眼了。

他松开何煦，忽然叹息了一声。

何煦倚着墙壁，看着谢清尧的样子总觉得他能亲自来找他，绝对不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于是主动问道：“您应该还有别的事吧，想让我做什么？”

谢清尧被点明心事，神情变得略微不太自然，来找何煦之前他就纠结不已，尤其刚刚看到何煦那样，他觉得自己不该再对何煦提那种请求…

可是如果不提，那齐越又危在旦夕。

谢清尧来回踱着步子，心中烦乱不已。他不想把何煦牵连进来，可是他实在是束手无策，找何煦这只是扩大一点点的可能性。

谢清尧想了很久，还是和盘托出齐越的病情，最后看向何煦为难地开口：“我想…让你做个配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