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都已经到了医院，何煦却执意要走，顾卿安也算见识过何煦的固执，只能紧锁眉头立刻调转车头开往另一家医院。

何煦的外伤很重，但没什么内伤，详细地检查过后，医生帮何煦处理了伤口，随后把何煦送到了病房。

等待的期间萧策打电话来确认过情况，但何煦一直没从急救室出来，顾卿安也摸不清状况。

现在何煦平安从急救室出来，顾卿安也就立刻向萧策报备了何煦的情况，电话那头沉默半晌，低低地传来一声“嗯”。

栾颂守在床边等着何煦清醒过来，眼睛哭红了肿的像兔子。顾卿安打完电话进来，他听到动静转头狠狠瞪着对方，骂出了一声“滚”。

顾卿安当然明白他在气什么，何况就算是他看到何煦这个模样也觉得可怜，于是没再往里走，顿了顿张口说了声：“抱歉。”

“少在这假惺惺，你们到底和煦哥有多大的仇，要把人打成这样才收手？”

面对栾颂的质问，顾卿安无言以对。其实这事儿说到底和他没什么关系，另外就算是萧策，也是和何煦没仇的，有仇的是齐越才对。

但是…

顾卿安也唯有沉默。他是四年前才开始跟着萧策做事的，从一开始萧策就是这样狠戾毒辣的个性，原本他以为萧策本就如此，直到后来才知道萧策也是在弟弟没了以后才变成这样。

具体的事由他没有问过萧策，只是从其他人嘴里听过诸多碎片，拼凑在一起大致也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最靠谱的版本就是萧二公子萧彦从国外回来后，在一次酒会上偶然邂逅了当时已经颇有名气的齐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对方，大把大把地为对方投送资源，就为了能和齐越亲近一些。

可直到一手把对方培养成圈内声名显赫的大影帝，萧彦也没能抱得美人归，甚至在他全力捧红齐越期间，齐越还高调和谢清尧谈起了恋爱。

萧彦好歹也是个心气儿高的海归少爷，但偏偏就是为齐越丢了魂，哪怕这样都没舍得放人走。结果他还没等到齐越和谢清尧分手，先等来了齐越的化验单。

化验单上写着齐越胃癌晚期，乐观估计活不过三个月。当天齐越顶着一张憔悴苍白的脸来找他，告诉他自己时日无多，希望萧彦就此忘了他。

萧彦痴情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不同意齐越提的要求，甚至大有一副要和齐越同甘共苦的架势。

然而在那之后不久，萧彦居然留下一封遗书，就这么从公司楼上跳了下来，生生摔死在了亲哥哥眼前。

萧策就是从看了那封遗书后恨上齐越的。自从萧彦死后，齐越也就没了音信，熟识的媒体说他已经出国深造，这一去就是几年。

每逢萧彦的祭日，萧策都会把那封信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顾卿安偶然瞥见一次，内容寥寥数笔，但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那上面赫然写着他不愿看着齐越孤身一人死去，和齐越做好约定要一起殉丨情。

可那天从高耸入云的公司大楼上狠狠摔下的却只有萧彦一人，现场根本找不到齐越的身影，但彻查之后有人证实齐越当天的确和萧彦一起上了顶楼。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是最终的事实摆在眼前，唯一的解释就是齐越骗了萧彦。

齐越直到现在还生龙活虎，就说明当时他根本没病，却骗萧彦说自己病入膏肓。所谓约定好的“殉丨情”就更是赤丨裸丨裸的骗局了，齐越从一开始的目的可能就单单只是想让萧彦死罢了。

至于缘由也并不难想象，当年齐越虽然已经跻身影帝之列，可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被投喂资源的金丝雀。受了萧彦的恩惠，却不打算回报，一旦撕破脸就会让自己身败名裂。

在顾卿安看来，齐越只不过是一计不成又施一技罢了。装病不成，就干脆来了一招狠的，直接把对方送去黄泉，永绝后患。

只是这些也仅仅是顾卿安凭借碎片信息拼凑脑补出来的，事实究竟如何他没有去考证过，也没有问过萧策，毕竟在这件事上萧策从来没有分寸，也学不会冷静。

望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何煦，顾卿安就更觉得如此。何煦长得确实很像齐越，在这点上他和阿伟还吃过苦头，可是接触多了也会发现这两个人又不是那么像。

可生意场上冷静自持、杀伐果断的萧策，在萧彦的事上却鲜少有理智的时候，连这种明显的破绽也觉察不出。

顾卿安没有立场去做理中客，萧彦想报复的心他一直看在眼里，但何煦又何其无辜。

在门口站了一会，顾卿安把自己的名片插在了门口的玻璃上，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医院。

栾颂气冲冲走过去把顾卿安的名片抽出来狠狠掼到地上，用力踩了两脚径直踢出了门外，与此同时身后病床上传来一声轻笑。

“人都走了，你拿名片出气有什么用…”

栾颂身子一僵，继而眼眶瞬间便红了，忙折身跑回床前，声音闷闷的带了点哭腔：“煦哥你醒了…”

何煦微微点头，目光往边上轻轻扫了一眼，栾颂立刻和会意倒了杯水递过来。

拿吸管喂了何煦几口水，总是喝一口就呛一口，栾颂见他这样，忍不住鼻子一酸，又眼圈泛泪。

“哭什么，不是还活着呢吗…”何煦笑，但笑容惨淡，栾颂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都这样了还笑呢，你不如哭出来我还好受点。”

何煦笑容在脸上凝住，复而再次牵起嘴角，微微摇头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我哭不出来。”

此话一出，栾颂听起来更难过了，他闷声闷气地嘟囔一句：“不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吗，怎么都不痛吗？”

怎么能不痛呢，何煦躺在那里，痛得连动也不敢动，但是论难过程度，他甚至没有栾颂难过。

良久，何煦垂了眼帘，声音极轻地说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