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目光所及之处，齐越撩起了上衣。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图案，齐越的纹身和他身上这个被要求去纹的羽毛一模一样。

对方的笑容得意到刺眼，仿佛在说他东施效颦。只是对于这个结果，何煦觉得意外，又觉得本该如此。

他是齐越的替身，纹着和齐越一样的图案，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

短暂地错愕过后，何煦转头看向脸色不是很好的谢清尧，低笑着又转了过来。

“是谢总喜欢。”何煦停顿一下，将手按上那片漆黑的羽毛纹身，“不过现在可能已经不需要了，我过两天就去洗掉。”

说话间场工又来催促，何煦从二人中间抽身，跑去换了衣服径直去到泳池，确认过剧本之后直接便开始拍摄。

深冬的风凛冽如刀锋，何煦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泳池前，腰板挺得笔直，赤丨裸的双脚被吹的发红，却还是感受不到似的稳稳站着。

这场戏演的是夏天的情节，他在冬天拍摄这个不允许他有受冷的反应，虽然只能拍到一个背影，何煦依旧尽职尽责地站着，然后在远处导演的手势中一跃跳进了泳池。

冬天的池水寒冷刺骨，一进去仿佛几万根钉子扎在身上，何煦咬牙在水里沉了一会，等隐约听到导演喊了“卡”才从里面冒出头来。

湿漉漉的身子被冷风一卷就好像要结冰了似的，何煦哆嗦着爬上岸，身边的人都在忙着做别的，连个递毛巾的人也没有。

何煦不太失落，他这种咖位没有人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于是抖了抖身上的水便自行低头去寻毛巾，忽然一条浴巾盖在头上遮住了视线。

何煦怔了一下，摸着浴巾来不及看一眼雪中送炭的是谁，忙先说了声：“谢谢。”

拨开浴巾落定视线，眼前的人居然是谢清尧。

何煦的笑容收回一半，拉下浴巾挡住脸颊继续擦身上的水，一阵冷风吹过，何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手边没有多余的衣服，谢清尧环视一圈，寻找无果便径直脱了自己的外套，板着脸拢到了何煦身上。

“赶紧进屋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何煦点头，身上冷得彻骨，没有逞强非要把衣服还给谢清尧，道了谢就低着头准备走开，转身时导演从远处跑了过来。

“小何啊，刚才那段最后落水的角度不太好，你快去换身衣服，咱们再来一遍。”

何煦吹了冷风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点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换。”

看着何煦边哆嗦着边赤着脚蹒跚地往更衣室走，谢清尧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一起，停了几秒后走过去把何煦捞起来托在怀里，大步流星地进了更衣室。

组里的人看到这一幕都面面相觑，有些好事的还特意去看了齐越的表情。齐越虽然窝火，但这么多人看着，就依旧维持着还算得体的微笑，好像对此浑不在意。

只是手中的纸张已经被用力捏得发皱了。

何煦被冻得有些迟钝，等他反应过来时谢清尧已经抱着他进了更衣室，连忙从谢清尧怀里挣了出来。

“谢总，这么多人看着，影响不好。”

何煦往后撤了一大步与谢清尧拉开距离，在外面那么多人的时候他们站在一起那叫光明磊落，现在独处一室再挨得这么近就不得体了。

“是对你影响不好，还是对我影响不好？”

“那肯定是您啊。”何煦边说边麻利地脱下衣服，拽着浴巾胡乱擦几下身上的水，找到替换的衣服套上，又继续补充道：“齐先生还在外面，您不怕他吃醋吗？”

“阿越不是那种人，他也犯不着吃这种醋。”似乎是感觉自己这话说的太有自信，谢清尧停了停，“我了解他。”

何煦微微一笑，对此不置可否。也许谢清尧真的了解过去的齐越，但现在的齐越明显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看过齐越那么多的影视资料，齐越的每个神态他都铭记于心。一个人的眼睛总不会骗人，出国前的齐越眼睛仿佛会说话，清澈得如一汪甘甜的清泉。

可现在的齐越，即便是努力演着从前的模样，但眼底的光终究是不在了，浑浊如毛玻璃，隔着那层情绪让人窥查不到眼底的真实。

这世界上最了解齐越的人恐怕是何煦才对。

何煦不知道齐越出国后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感兴趣。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早点脱离这复杂的关系，他想抽身，不想再像个靶子一样被两边针对。

“嗯，您说的对。”

何煦不走心地应着，换好衣服依旧赤着脚往外走，谢清尧从后面跟上，刚要再一次把他抱出去，何煦连忙跑了。

“谢您好意，我自己能走。”

望着何煦飞也跑开的背影，谢清尧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自己不再被何煦依赖这件事，竟然让他有些不适应。

跳水的镜头又重新拍了两次才让导演满意，何煦已经冻得嘴唇发紫，双脚僵得已经快没了知觉。

“最后一幕那个表情相当不错，继续保持哈！”

导演笑呵呵地过来拍了拍何煦的肩膀，何煦拢紧身上的浴巾抖着身子努力笑笑，“谢谢导演。”

“快去洗个热水澡，可别着凉了。”

何煦连连点头，目送导演离开就拖着步子往回走，两条腿又僵又麻，根本不听他的指挥，走了没两步就双脚一绊摔倒在地上。

谢清尧见状刚要上前扶他一把，忽然胳膊被拽了一把，齐越捂着腰侧轻皱着眉头说道：“阿尧，我好像老毛病犯了。”

齐越声音微颤，嘴唇没什么血色，即便整只手都抓着谢清尧的胳膊，却没什么力气。

谢清尧只得停下动作去查看齐越的状况，只是心里还挂念着摔得不轻的何煦，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可只是短短几十秒的时间，何煦的身影居然已经不见了。

片场外何煦抓着手机赤脚飞快地往马路上跑，身上的湿衣服被冷风吹的冰凉彻骨，但他无心理会，听着电话那头杜铭宇哽咽的声音，尽量冷静地安抚道：“别慌，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