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谢清尧误会了他的意思，可这一刻，何煦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四年的相处，他是什么人，谢清尧却不清楚。

他就此沉默下来，安静地听着谢清尧的低骂，在结束的时候鞠了一躬退出门去。

“抱歉，打扰了。”

谢清尧在后面叫了他几声，何煦没有停留，低着头一路走出办公室，形同一具枯槁的提线木偶。

栾颂看他这个状态，怕他出什么事忙甩开薛骆跟上，一直到把他送回住处，何煦一句话都没说。

临下车之前，何煦按着门把忽然抬头问栾颂，“栾颂，能不能借我点钱？”

栾颂一愣，想了想点点头，“可以啊，你要多少？”

“有多少借多少吧。”何煦捏着口袋里只剩一张空壳的银行卡，再开口时有些难为情，“但是我短时间可能没有钱还你”

“没事，我又不急着用钱。”

栾颂拿出手机查了下余额，他刚工作不久，也没攒下什么钱，东拼西凑也不过两三万块钱，一股脑都转给了何煦。

都说救急不救穷，可何煦现在这个状态明显是又急又穷，就算这样栾颂也敢这么把钱借给他，何煦心里感动，从车里翻了纸笔写了张欠条。

起初栾颂不想收，架不住何煦执意要给，只好收下了欠条。

晚上躺在床上，何煦辗转反侧，从栾颂那借来的两三万于三十几万的手术费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其他的钱要去哪里弄？

又是一夜无眠，何煦精神恍惚地去到片场，临开工前接到了杜铭宇的电话。

徐凤芝醒了，但是身体状况不太好，还吵着要出院，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何煦揉着眉心叫杜铭宇把电话转交给徐凤芝，听着对方在那头大吵大闹要出院，忍不住火大地吼了回去。

“如果舍得杜铭宇以后和我一样成没妈的孩子，那你就赶快出院，也省了我的事！”

电话“嘟”一下挂断，过了会杜铭宇发来消息说徐凤芝不闹了。

家里的烂摊子总算是暂时消停了，何煦去洗了把脸，起身的时候发现齐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你很缺钱吗？”齐越面带笑意地问他。

那笑容里充斥着幸灾乐祸与讥讽，何煦兀自弯了弯嘴角，怎么看齐越都不是他们嘴里那种温柔和善的人，到底是他认识的不对还是那些人不对？

何煦没否认，反正不管齐越是来取笑他也好，还是想借此来羞辱他也好，如果他能借钱给他，他也不在意。

“我这倒是有可以赚钱的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齐越戏谑地望着何煦，但不可否认他的话很有吸引力。

“你说。”

“也没什么，就是陪着那些投资商和制片人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是你的话应该很在行吧？”

“真的只是喝喝酒，聊聊天吗？”何煦笑着反问。

何煦只当听不出齐越话里的讽刺，所谓赚钱的路子不过就是被潜规则罢了，以齐越的好心程度，何煦只怕就算和那些人盖着被子聊过天，也捞不到半分好处。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需要说那么明吗？”

“谢谢您的好意，我想不必了。”何煦礼貌拒绝，转身打算离开。

“怎么，还在为阿尧守节吗？”齐越眼神冷了下来，说话时咬紧了牙。

“为什么一定是为谢总守节呢，我不能为我自己吗？”何煦好笑地看着齐越，摊开手问他：“我就算靠那样赚钱，也不代表我就那么随便吧？”

“是吗。”齐越当他嘴硬，冷哼一声转身，“那可就祝你好运了。”

应付完齐越，何煦莫名觉得一阵疲惫。他跑去外面买了烟，靠着栏杆点燃一根，却只是夹在手里发呆，一口也没吸。

一直到一整根烟完整烧完，四处找不到人的场工跑了过来，喊他过去拍替身的部分。

何煦熄灭烟尾，跟着场工回到拍摄现场，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露天泳池。

这回要拍摄的是游泳部分，齐越不会游泳，所以这一幕需要何煦来替。

但是何煦也明白，就算齐越会游泳，这段戏也得他来替。

深冬腊月，齐越怎么可能作践自己往这满池冷水里跳，当然是让他回来遭罪了。

何煦回更衣室换衣服，脱到一半透过镜子看到身上的淤青，又把衣服套了回去。

化妆师正在给齐越上妆，腾不出手来管他，何煦就在得到允许后自己拿了粉底液去一旁遮淤青，前面的淤青好涂一些，可背后的何煦费半天力气也涂不好，就攥着粉底去找别人帮忙。

栾颂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清尧秋后算账把人真的给开了，何煦等不着栾颂，就只能找别人帮忙。

只是开拍在即，片场里人来人往都在准备一会的拍摄，何煦晃悠了半天也没找见能帮个忙的人。

“我帮你涂吧。”

忽然，身后响起了谢清尧的声音。

何煦步子一僵，背对着谢清尧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笑眯眯地回头望向谢清尧，“齐先生在看您呢。”

不远处齐越的目光紧紧盯着这边，脸上虽然维持着体面的微笑，但明眼人谁都看得出他不高兴。

可偏偏谢清尧好像就是看不出，向何煦伸手讨要手上的东西，动作神态不容商量。

何煦一动不动地站着，既不给也不走，就那么和谢清尧僵持起来。

直到场工过来催演员，谢清尧才直接上前从何煦手里抢下粉底，拽着他按到墙上，低头一言不发地开始帮他涂淤青。

谢清尧下手重，何煦疼得直想跑，可双手被反剪着动弹不得，只能原地小范围地躲，谢清尧的手几次都没追上何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很痛？”

你说呢？何煦多想这么反问，但是他没胆子，“嗯”了一声趁谢清尧分心时连忙从他的铁钳里抽身，夺回粉底往旁边过去，“我自己来就好。”

“那边不是催了，别浪费时间。”

谢清尧又把人抓了回来，只是这回动作轻柔很多，没一会就涂完了全部淤青。

何煦飞快脱身，刚抓着衣摆准备放下衣服，忽然感觉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动作，接着耳边响起齐越的轻笑声。

“哎？原来你也喜欢这个图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