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谢清尧的酒一下就醒了，他“腾”地坐直，叫薛骆把那条新闻拿给他看。

薛骆单手解开手机递给谢清尧，谢清尧急不可待地点开新闻，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就吩咐薛骆：“掉头！去何煦那！”

谢清尧浏览着新闻，因为是实时新闻所以动态一直在不停更新，最新的消息显示起火的是靠近马路那栋的七楼，死者独居，现在还没有家属过来认领。

谢清尧死盯着那上面的数字，和何煦所述的地址做了对比，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是何煦住的地方。

谢清尧又赶忙去翻死者的照片，照片打了马赛克，但是隐约从死者的身形来看，和何煦也很相似就连未完全烧毁的衣物，颜色也和何煦离开时穿的很像

谢清尧顾不得想太多，马上拿手机拨了何煦的电话，然而那边响了很久却都无人接听，反复几次皆是如此。

这回谢清尧彻底坐不住了，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恰好是何煦住的地方，恰好是那栋楼，恰好是那层，恰好身形衣服和何煦都很像，恰好他给何煦打电话都打不通

谢清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人，分开这么一会就冷冰冰地躺在那了。

如果刚才没有用那么凶的态度对他，如果顺路送他回家，提醒他一句注意安全

谢清尧越想越后悔，他微微颤抖着从口袋里摸了烟，点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只能用力捏着烟身就那么叼在嘴里。

早知道何煦会出意外，刚才应该对他好一点的

谢清尧不受控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何煦笑着叫他“谢总”的样子，生病时虚弱依靠着他的样子，害怕时缩在他怀里的样子

“何煦”

谢清尧捏碎烟身，倍感崩溃地抱头呢喃，上一次体会到被迫失去一个人的感受还是在齐越不声不响离开的时候，但那只是生别，他知道他们有一天终会再见。

然而这次，却是死别。

何煦如果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谢清尧心口隐隐作痛，严格来说他与何煦相处的时间比和齐越还要长，何煦虽然是替身，但是分量却不轻。

甚至他和何煦之间还有他和齐越不曾经历过的事情，他从没有见过床上的齐越，但他见过何煦。

谢清尧心乱如麻，车子离何煦住的地方越近，他就愈发生出一种抗拒。抗拒面对他不想接受的事实，好像只要他逃了，这件事就不存在了。

迎面驶过已经开始折返的消防车，谢清尧向不远处望去，本来幽暗的小区现在亮如白昼，被大火吞噬过的窗口黑漆漆地泛着骇人的水色，谢清尧的心再度揪了起来。

车子不能再往里开，谢清尧疾步下车往现场赶去，楼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边大喊着“我是家属”边往圈中心挤，高定西装被挤得满是褶皱也毫不在意。

薛骆因为停车慢了谢清尧一步，等他过来的时候谢清尧已经挤到了人群正中。

谢清尧脚步迟缓地走向地上蒙着白布的人，两腿像灌了水泥，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到担架旁边，蹲下来颤抖着揭开了白布。

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是离近了却发现这人的身形比照片中还要像何煦，尤其是那残破的上衣，款式颜色也和何煦穿的如出一辙。

谢清尧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了心脏，心口痛得几乎窒息，他不死心地来来回回确认着细节，但尸体烧得太惨，他也找不到这不是何煦的证明，最终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瞬间谢清尧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接受现实的他颓然滑跪到地上，揪着尸体上的白床单强忍悲痛，但巨大的悲伤根本不能靠意志压制，他失控了。

“何煦何煦！何煦！”

谢清尧嘶哑地叫着他的名字，围观者无一不为此动容，一旁的消防队员惋惜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节哀顺变”，不要太过伤心。

忽然人群中挤出一个清瘦的人影，何煦歪着头确认了下地上跪着的人的身份，狐疑地唤了一声：“谢总？”

谢清尧闻声蓦地一僵，他止住哀恸错愕转头，看到的居然是手捧奶茶、安然无恙的何煦。

短短几分钟谢清尧充分体会了什么叫人生的大起大落，身侧也赶来了死者真正的家属，把谢清尧从尸体旁边挤开一段距离，然而谢清尧的目光却只停在何煦身上，半秒也没离开。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破了一切顾虑，谢清尧径直冲向何煦，直撞得何煦后撤几步才稳住脚步。

谢清尧心有余悸地用力抱住何煦，心脏在胸腔狂跳，感受着何煦的体温，他竟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没出事为什么不接电话！”

何煦被他吼得一头雾水，艰难从谢清尧铁钳一样的拥抱里摸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按到了静音。

“不小心静音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以为死的是你！”

何煦一愣，后知后觉谢清尧是在担心他，但也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对于谢清尧有多重要，于是淡淡勾了下嘴角，轻笑道：“换我也担心，不然这一千多万就打水漂了。”

谢清尧动作倏地僵住，他松开何煦，抓着他的肩膀恼火地发问：“你以为我在乎的只是那点钱？”

何煦看得出谢清尧因为他的话已经生气了，于是没有再火上浇油，只是依旧保持着笑意，“我开玩笑的。”

比起其他，人活着比什么都值得庆幸。谢清尧不想与他计较这些，扳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起来，“有没有受伤？”

何煦嘬着奶茶摇头，抬手指了指起火那间房旁边的那一间，“我住的是那间，没波及到。”

谢清尧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奶茶，眉头微蹙，“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情喝奶茶在这看热闹？”

“冷啊，奶茶还能暖暖身子。”何煦捂着奶茶暖手，吸了吸冻红的鼻子：“刚进小区就看见消防车在灭火，我有家不能回，都在外面冻了一个多小时了”

“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回的，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谢总：小丑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