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曾几何时，何煦也幻想过能与某个人交付真心，共度一生。

就在谢清尧坚定地说认定他的时候，何煦天真地想着自己也许可以尝试对谢清尧敞开心扉，任性地让心动变成行动。

可到最后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温柔和爱护都是障眼法，谢清尧说爱他根本就是一场赤/luo/luo的骗局。

谢清尧脸上浮出歉疚的神色，他起身去拽何煦，想对他解释，但被何煦面无表情地拂开。

何煦站在那，就像一个摇摇欲坠的玻璃瓶，即便那天撞见何畏都没有像这样仿佛一碰就碎。

“抱歉，先失陪了。”

何煦失神落魄地鞠躬道别，声音难掩颤抖却刻意被控制地平静无波。

何煦走得踉踉跄跄，连一旁向来不喜欢他的薛骆都忍不住出手扶他，而何煦只是目光呆滞地往外走，仿佛感受不到这些。

外面天很阴，冷风吹得急，何煦浑身从内到外都冷冰冰的，心冷了，人就清醒了。

回想起谢清尧近日来对他的反常举动，何煦自嘲地勾起嘴角，他又不是那么天真的人，怎么当时会相信谢清尧恐怕真的爱了他。

人不会那么轻易地转性，谢清尧对他好，是好给齐越看，谢清尧说爱他，是为了让他更真实的配合他演好这场戏，而最后谢清尧带他来见父母，只是用他来衬托齐越罢了。

自己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棋子，感情这两个字与他沾不上半点的关系。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何煦听得出是谢清尧追上来了，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反正谢清尧再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一个字都不信。

到底还是谢清尧的腿更长，他快步跑上去一把抓住何煦，急声叫他：“何煦，站住！”

何煦听话站住，他漠然望向谢清尧，声音比外面的风还冷：“谢总还有什么事吗？”

“你别这样，何煦，我没打算伤害你的”可说着，谢清尧抿了唇，何煦就那么静静望着他，什么也不说，却让他感觉心如刀绞。

谢清尧说没打算伤害他，可字正腔圆说他不堪，说他是杀人犯之子的不是他吗？

何煦轻笑，他很想云淡风轻地面对谢清尧，可终究他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事实，好半晌何煦慢慢红了眼眶，还是努力笑道：“嗯，我知道。”

谢清尧的本意是什么，何煦根本不在乎了。无所谓他最初的想法是什么，谢清尧是金主，他只是个替身情人，本来他们也不是对等的。

谢清尧就算想伤害他，也不需要对他解释。

只是何煦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在前一刻还能搂着他缠绵，而下一秒就能拿着刀子往他心里捅。

他心脏痛得快裂开，但是他需要笑着面对。

“何煦…”谢清尧心里发慌，仿佛何煦马上就要从他眼前消失了一样，连忙叫他的名字。

“谢总，您想演戏，可以先告诉我剧本啊。”何煦笑得令人揪心，他慢慢推开谢清尧，“像今天这样，是怕我演砸了吗？”

“不是，我没想到”

“您进去把戏演完吧，我先回去了。”

何煦说完就走，这一次谢清尧没有再追。

回去的路很平也很宽敞，可何煦走的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他像个游魂在街上横晃，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何煦不知走了多久，脸上忽然有了一点冰意，他茫然抬头，发现天空飘了雪。

雪越下越大，被风裹着直往衣服里钻，何煦拢紧衣服继续往回走，身后响了两声车笛。

何煦不理，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薛骆只好又往他身边凑近一些，按着喇叭叫他上车。

何煦依旧当听不见，自顾自走自己的路，最后薛骆无奈，直接把车横在何煦面前，从车窗探头喊他：“上车，老板让我送你回去。”

本以为这次何煦会就范，却没想到他直接绕过车子继续往前走，撂下一句：“你帮我转达谢总，谢他的好意，不必了。”

他不是想要逞强，而是坐进那俩车只会让他想到早上谢清尧和他缠绵的样子，他觉得讽刺又恶心。

尝试劝了几次都无果，薛骆索性不再管他，调转车头又原路返回了谢家主宅。

何煦冒着风雪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车流，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抖掉身上的雪坐了进去。

“香榭别墅。”

回到别墅，何煦叫司机等自己一下，然后上楼收拾了行李。

何煦明白自己这回和谢清尧是真的完了，谢清尧对他不留情面，他对谢清尧也没有眷恋，就这样分开也不错。

叫司机把自己送到一处酒店门口，何煦多付了车钱，提着行李办理了入住。

进到房间，何煦径直去洗了个热水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冰凉的皮肤，何煦直挺挺地站着，仰着头任由水流淋在脸上，快要窒息才低头抹去脸上的水，捂住面颊那一瞬却忍不住眼眶一酸。

浴室的水流哗哗作响，何煦蹲在地上借着水流的声音作为掩饰，抱着膝盖痛快地哭了一场。

他只打算为谢清尧哭这一次，以此作为警示，这辈子再也不愚蠢地对任何人动心。

何煦湿着头发躺到床上，手机传来了第七次响声，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谢清尧，但他不想接。

此时此刻他只庆幸自己的真心还没来得及捧出去，就让人摔在地上踩得粉碎，让他能清醒地明白，自己的爱一文不值。

手机没完没了地响，何煦索性关机，丢到一旁扯着被子蒙过头，打算用睡觉来打发这一切。

可他又如何睡得着，翻来覆去好半晌，最后只能从行李里摸出安眠药，抠出来吞了一粒。

有了药物的帮助，何煦睡得很快。但睡得快却并不代表睡得安稳，何煦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无外乎都是关于何畏的，然而这一次却多了一个人。

飘渺的梦境中，女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站在台前，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掷地有声地说道——

“被告何畏应该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