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几人在这个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山上大院子里呆了一周才返回。

回去后的第二天就是过年了,霍疏明显很是重视。

早上五点就起来。

进了浴室，洗完澡，开始刮胡子，理头发。接着认真的挑选了西服,仔细的搭配了领带。

因为霍疏今天得见家长。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人生头一回。

虽说以前没有创造机会积累经验，但霍疏看了好几本女婿上门手册后得出一个结论。

见家长不在于经验，而在于是惊喜还是惊吓。

霍疏收拾完,就去做早餐了，做完早餐。

这才看见闵灯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霍疏故意走在他面前，让他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醒了？”霍疏擦了一把他脸上洗完脸留下的水珠。

闵灯头抵着他胸口,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昨天晚上睡得本来就晚,霍疏还突然发疯弄他。

“亲一口。”霍疏笑着双手捧着他的脸。

闵灯听话的迷糊揽着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上去。

然后就被霍疏牵着去了餐桌,喝了两口水后脑子这才算勉强清醒了过来。

吃完早餐,闵灯起身去客厅，在接近沙发的时候脚步停住了。

霍疏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本书低头认真看着。

霍疏穿着一身黑西装,打着领带,袖口平整。对着闵灯这边的侧脸被光打上了一层阴影，轮廓显的冷,鼻子又高又直,略微蹙着的眉都让闵灯腿开始发软。

闵灯站在原地没动,看了一会儿，脸有些发烫。

霍疏看书看得认真，闵灯小声的咽了咽口水，悄悄蹭了过去。

见霍疏没注意到他，闵灯又慢慢的朝着人贴近了。

手不自觉的勾上了霍疏的领带，稍微使力，把他拉了下来。

霍疏被扯的低下了脖子，惊讶的看着他，手扶上了闵灯的腰。

还没说话，闵灯就亲了上来。

闵灯不会亲人，每次霍疏都觉得闵灯像是小孩儿，只会吧唧吧唧的亲。

霍疏被他亲的想笑，“今天怎么了？”

闵灯看着他说话间上下滑动的喉结，没忍住凑上去伸出舌头舔了舔。

就因为闵灯这一个动作，两人推迟了一个小时才成功出了门。

开车到章院长的那边，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

到地方，好不容易找地方把车停好后，时间已经到了11点多了。

提着礼品礼盒的霍疏头上急的都出汗了。

这边楼道窄小，不能并排走，于是闵灯走在前面，手还牵着霍疏。

因为得安慰紧张的霍疏。

闵灯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想笑，他真的太喜欢霍疏了。

不……不是。

闵灯看着前面紧闭着的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霍疏。

霍疏见他回过头来，温柔的笑了笑。

闵灯停下来，回头亲了他一口，在心里换了个说法，他真的非常非常爱霍疏。

霍疏伸手敲了敲门，还没开口说话，门里就传来了章丘的声音。

“妈！闵灯来了，你赶紧的！”

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里面的门很快打开，露出了章丘惯常的不爽脸。

“哥。”闵灯难得叫他。

章丘忍了半天没忍住笑了，推开了最外面的防盗门，侧身让人进来，嘴里却抱怨，“等你们很久了知不知道，见家长都不知道早点来，就不应该给你们开门。”

“灯灯来啦！”章院长声音传了过来。

闵灯刚抬头就见着围着围裙的老太太，拿着锅铲从小厨房里笑呵呵的跑了出来。

两人一个拥抱。

章丘臭着脸，把老太太手里的锅铲拿了过来。

“这是霍疏。”闵灯声音很小的跟章院长介绍。

“你好你好。”章院长笑着和霍疏打完招呼又朝他们身后看，表情焦急又兴奋，还特地压住了声音，“灯灯你女朋友呢？”

“……啊？”闵灯懵了。

霍疏表情愣住了。

章丘嘿嘿嘿的笑的开心。

“章丘跟我说……”章院长见他们不回话，茫然的又朝他们身后看了看，“不是带回个媳妇儿吗……”

闵灯想明白了，瞪着章丘说不出话。

“……阿姨。”霍疏艰难的开口推销自己，“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章院长没反应过来。

“…………”

霍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下蹲，歪头靠在了闵灯肩上。

章老太太看呆了，也反应了过来。

接着一巴掌拍在了章丘后背，怒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个小子！你跟我说什么是个女娃！幸好我菜做的不少！”

几巴掌上去，啪啪啪的一顿揍。

闵灯哼了一声。

倒是霍疏虚伪的拦了拦。

“不管他不管他。”章老太太拉上了霍疏的手，好一阵摸，扯着人就往饭桌走，“饭都好了，先过来吃饭吧，先吃饭。”

家里饭桌不大，四四方方的一个桌子，四个人坐着正正好。

桌上的菜家常又八卦。

“小霍干什么工作的啊？”章老太太夹了一块小排骨过去。

“卖房子的。”霍疏笑着回答。

“哦哟，那辛苦啊。”章老太太心疼。

“不辛苦不辛苦。”霍疏连连摆手。

“小霍多少岁了啊？”

“比闵灯大了不少，快30了。”

“年纪大稳重啊！”章老太太夸。

“小霍家里——”

“妈！”章丘喊，“咱们能不能先吃饭！”

章院长瞪了他一会儿，在桌子上看了两圈，“没买饮料，你赶紧去买饮料。”

章丘刚站起身。

“哎，带着灯灯去啊，你买的饮料都不好喝，让灯灯选。”章院长又说。

闵灯看了一眼霍疏，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章丘一路扯着出了门。

饭桌上面的安静下来，章老太太脸上的笑收敛了起来，但看着依旧是非常和蔼的一个老太太。

霍疏也坐直了，郑重又认真的回望过去。

“闵灯跟正常人可能有一些不一样。”章老太太开口。

霍疏讶异于她突然说这句话，但也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我知道。”

“章丘跟我说过，你人非常不错。”章院长又说，“他说的人不错，肯定是很好的。但是我还得和你说两句话。”

“您说。”霍疏笑了笑。

“闵灯看上去乖乖巧巧，其实脾气并不好。”

“我不是说他脾气差，而是这孩子有时候特别倔，他脑子里认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他还太小，他很多其实不懂。”章老太太也轻笑。“希望你能多多包容，带着他，帮帮他，尽量的拉着他一起往前走，我保证，他会努力跟上去的。”

霍疏蹙眉，刚张嘴。

“你别丢下他，我知道我说这话不应该，这对你是一种负担，更是对你的不公平。”章老太太认真的看着他，“但是我没办法，小灯的事你应该也清楚，他跟普通人不一样。但是人生这一辈子怎么长，如果将来真有什么变故……我——”

“闵灯很好，他对我来说比我对他来说重要的多。”霍疏打断她，“是我不能离开他。”

章老太太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接着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很早就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了，闵灯改变太大了，我甚至以为他一辈子就这样了，幸好遇见了你。”

“我特别担心，我甚至每天都在想闵灯以后该怎么办，我年纪大了，总有走到那一天。闵灯就只剩下章丘了，章丘把他当亲弟弟看，绝对不会不管他。但闵灯倔，我知道他特别讨厌自己拖累人，万一章丘以后结婚了，他肯定会自己一个人远远走开，所以我就着急啊……”

章老太太说到这儿，都有些哽咽了，自己擦了擦眼泪水，伸手拉住了霍疏的手，眼圈发红，不停的道谢：“幸好有你，谢谢你……”

霍疏听到章老太太这个猜想，心疼的不行，他没法想象闵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两人又是一阵推心置腹。

就在章老太太就快把霍疏视为亲儿子后，去楼下买饮料的两人才姗姗来迟。

过年这顿饭霍疏和闵灯就在这里吃了。

直到凌晨过后才开车离开。

这是闵灯第一次没有在章院长和章丘身边过年。

但他有霍疏。

闵灯又忍不住笑的偏头去看正开车的霍疏。

霍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笑了，“我的手机好像放在你口袋里了，你帮我拿一下。”

“啊？”闵灯愣了一下，伸手去摸自己外套口袋。

没摸到手机倒是摸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前面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压岁钱。”霍疏偏头轻笑着看他，“祝你岁岁平安健康。”

闵灯看着他的笑，鼻子一酸。

“哎宝贝儿你哭什么。”霍疏眼看着不对，着急忙慌的松了方向盘，把人抱在了怀里。

闵灯把人抱紧了，全世界都被他隔绝在外，他只听得见霍疏的声音。

这个年霍疏没有去他爸爸家，闵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尊重霍疏的选择。

其实闵灯总有一种感觉，霍疏和他爸爸的关系并不是太差，因为他对霍疏提起他妈妈比提起他爸爸，霍疏的脸色要难看得多。

过年休息了那么久，公司员工返工的时候，霍疏开始忙了起来。

闵灯也开始想着自己能不能回餐厅工作了，但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霍疏说。

尽管学习这边有难度也需要花时间做，可是闵灯觉得他或许可以两边兼顾。

他不想呆在家里，坐在沙发上，每天盯着大门等霍疏回来。

霍疏每天早上会陪他吃了早餐再出去，中午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回来，晚上一般是十点左右回来。

霍疏和他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多，可是一旦霍疏因为什么事回来晚了，超过平时回来的时间。闵灯就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会焦虑、难受、害怕。

他同时也清楚的知道，这些情绪可能都是不正常。

闵灯恐惧且抗拒自己的不正常，所以他想换一种方式等霍疏。

这件事情闵灯想了好几天，终于在失手打翻了沐浴露下定了决心。

闵灯揉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没在沙发上看的这会儿应该坐在沙发上的人。

他进来洗澡之前，霍疏还坐在那儿翻看他今天做的练习。

闵灯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于是上楼走去了书房。

书房门是关着的，霍疏肯定在里面。

闵灯抬手刚想敲门。

就听见了门内霍疏传出的声音。

声音很小，甚至很模糊，但闵灯清楚的听见了几个词。

“闵灯……病……治疗……很难……不知道怎么办……没有进展……”

闵灯站在门边，听着里面细微的谈话声，伸手摸了摸自己越来越长的头发。

转身悄悄走了。

霍疏跟宁慧通完电话出来，看到了盘腿抱着个大枕头，坐在沙发上，正盯着电视看的闵灯。

“作业写完了吗？”

闵灯点了点头，听话的把刚刚做完的作业递给霍疏。

霍疏检查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小错误，教着他改过来后，拉着人上楼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

闵灯看着霍疏去上班后，因为紧张，他先倒了一大杯水灌进了肚子里。

接着他把微微发抖，冰凉的手指揣进了暖和的睡衣兜里。

慢慢上楼，走进了书房。

书房平常只有霍疏在用，闵灯只会偶尔进去，拿书或者放书。

他不喜欢坐在书房里看书，他更喜欢坐在沙发上。

这样霍疏回来，他会第一时间看到。

但书房里哪里放着什么东西，他都是清楚的。

闵灯走到了桌子面前，推开椅子。

有些慢的蹲了下去，咬着牙迟疑好一会儿，才拉开了最下面的底层抽屉。

抽屉被打开。

里面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药瓶子。

闵灯看了一会，吞了吞口水，他觉得可以再试试，万一呢。

一杯水，一把药，一仰头。

十分钟后，闵灯脸色难看的冲进了厕所。

厕所门被大力的砸的关上了，半响后，冲水的声音响起。

厕所里没开灯，显得很暗。

闵灯半跪在地上，偏头看着门外的灯光。

只是隔着一道厕所门，他却觉得离外面隔了很远。

霍疏觉得闵灯最近有些不对劲，太贪睡了。

闵灯一向起得早，但最近早上却都起不来了。

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闵灯经常是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还特别难喊起来，就算喊醒了还喜欢发点小脾气。

比如不爱理人。

这天早上起来，霍疏吃完早餐返回卧室。

看着大床中央的一小团，蹙眉过来把被子小心拉下来了一点，露出来闵灯的头。

他这两天虽然觉得闵灯不对劲，但硬是没有发现闵灯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

甚至闵灯睡的面色红润，呼吸正常。

还可能是因为被打扰了睡觉，微睁开的眼瞪了他一下，又重新闭上了。

霍疏无奈，哑然失笑，伸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啊。”闵灯蹙眉想睡，伸手推开了他，卷着被子重新裹了进去。

霍疏摸了摸他的头，又从被子里把他两条胳膊拿了出来仔细看着，接着又想去看他的腿。

闵灯又烦又想睡，但又没办法，只能忍着他弄。

霍疏最后实在没有找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一小块淤青都没有，屁股上倒是有几道红印子。

……那是他昨晚掐的。

霍疏没办法，又把人完完整整的塞进了被子，也只当是闵灯年纪小爱赖床。

最后反复叮嘱：“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了。”闵灯懒懒回答，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继续睡了。

霍疏笑着低头亲了亲人，转身出来卧室，准备去公司。

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霍疏蹙眉回头看，是闵灯冲了出来。

“闵——”

闵灯推开了他，跑进了厕所，厕所门被关上了。

霍疏连忙赶了过去，去推厕所门，却发现被锁住了。

“闵灯！”霍疏紧拧着眉喊。

厕所里面没有发出声音，霍疏敲了两下门就没敲了，沉默的站在厕所门外。

直到厕所里传来冲水的声音。

没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闵灯低着头，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尿急……”

“我听见你吐了。”霍疏蹙眉盯着他，用自己外套擦擦他滴着水的头发，“你怎么突然吐了？”

闵灯找不到理由，又怕被霍疏发现，慌得手指都在打颤。

脑子里却突然想起章丘那天对着他说的话。

也许是大早上刚醒脑子迷糊，也许是刚刚把脑子吐空了，也许仅仅是因为他把霍疏当只会一味纵容他的智障。

“……怀孕了。”闵灯闭眼，死马当活马医。

“…………”

厕所里安静了半响，霍疏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吓人。

闵灯紧张的揪着裤腿边，气都被吓得出不顺了。

直到他连呼吸都快屏蔽，以为霍疏已经猜到的时候。

“谁的？”霍疏瞪他。

闵灯一惊，霍疏这么一问，他顿时想起自己没和霍疏做过那样的事情。

所以……

那他怀的是谁的……

闵灯开始苦苦思索。

“不是宝贝儿，你看看我的头绿了没有。”霍疏低下头，自己上手摸了一把，掐着嗓子说，“我的天，这是头发吗？不是，这是呼伦贝尔。”

“……”闵灯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