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郑重声明。”

接下来应该沉默，因为他词不达意，害怕说多错多。

程铄耷拉着脑袋，恹恹的，像雷雨交加的夜晚，一只流浪的野猫。

他想，他本来习惯了孑然一身的生活，也做好了独自漂泊的准备，像一个孤儿，四海为家地流浪，他要行万里路，去见更多从未见过的风景，用画笔记录下眼底的江河山海，这是他与未来所有的幻想，曾经，都只和他一个人有关。

然后陆淮骞出现了，他其实，给过陆淮骞很多次后悔的机会，这次也算，只要陆淮骞，说后悔了，他会在第一时间，识趣地离开。

因为程铄一直觉得，他生性多疑的性格，不适合谈恋爱，他学不会建立亲密关系。

他本来就对恋爱不渴望，他总是会给自己这样的暗示，久而久之，暗示的次数多了，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渴望，真的无所谓，就像现在，他又开始心理暗示，他不在乎会不会被陆淮骞放弃，万一被放弃了，他也不会难过。

这似乎变成了程铄在长年累月里，总结出来的一套生存法则——只要他能做到不在乎，别人是否放弃、抛却、背叛他，他都不会收到伤害，因为他不在乎，于是他无坚不摧。

但为什么，在等陆淮骞的回应时，他还是会忐忑不安？

会心跳加快、会呼吸变得稀薄，会四肢百骸都不自在。

他好像在害怕，他会听到某个答案，不过，他并不后悔，在今天和陆淮骞挑明，万一，和他预想的结果相同，那也好过长痛，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你说完了吗？”

他听到陆淮骞平淡到没有波澜的声音。

程铄低头绞着指尖，努力让他的肢体表现得不紧绷，“嗯。”

“你好像忘了，我在很早之前，和你说过的一句话。”

程铄的身形陡然一僵，灵光乍现一般，沉睡的记忆片段复苏，耳畔的声音与回忆重叠，过去与现在接连，他听到陆淮骞在重复——

“没关系，我有信心，让你在未来完全地信任我。”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那时的程铄只以为陆淮骞是在开玩笑，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很高兴，你能和我坦诚，”看到程铄头顶翘起的发丝，陆淮骞用手指轻轻抹平了，“这时候，我得借用你关于朋友的理论。”

“我们对于信任这个词的定义，并不相同，可能你觉得，信任我，就要对我公开你的微博账号，但我觉得，信任我，是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对我公开你的微博账号？”

“我可能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个大前提——”陆淮骞停顿下来。

“这种时候还要卖关子？”程铄的嗓音闷闷的。

“那你不还是上钩了吗？”陆淮骞语气得意，挑眉微笑。

“我那是知道你在卖关子，所以勉为其难配合你一下喽。”

“我才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呢，你愿意配合我，我卖的关子就是成功的。”

“快说！”程铄催促道。

“我说过我喜欢双标，我会报复，也只是针对我讨厌的人，而你，和其他所有人的都不一样，哪怕你伤害我，我也爱你，我不会报复我爱的人。”

听得程铄别过头，躲开陆淮骞的视线，“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伤害你？”

“我知道的，你舍不得伤害我。”陆淮骞笑盈盈的。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程铄小声嘀咕。

“所以，我认为，这次事件的关键点不在隐瞒的那方，而在于被隐瞒的那方，你的做法完全没错，关键在于我的看法，不过，好像让你失望了，”陆淮骞笑着摊了摊手，“我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刻薄、顽固，相反，我很自信，哪怕画师的账号，是你无法和我分享的秘密，我也相信你是爱我的。”

程铄蓦然一怔，原来他真的预判错了陆淮骞的每一个反应，他不禁无声地笑了，“你真的很自信。”

陆淮骞闻言挑眉，故意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为什么要用惊讶的语气，难道我说错了，难道你不爱我？”

程铄默默地垂下眼帘，装哑巴。

他能感觉到陆淮骞紧盯的视线，人也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偷偷瞄了两眼，看这陆淮骞的架势，不讨要个说法就不走了——程铄突然站身起来。

视线沉寂地相撞。

他一鼓作气地双手勾住陆淮骞的脖颈，唇齿交缠，换气的间歇，他含糊不清地说老陆我爱你，尾音没入同频的呼吸声里。

果然，陆淮骞追问，“你说什么？”

程铄身形一僵，“没听见就算了。”

他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反正我是不会说第二遍的。”

“好吧我听到了。”

“我也爱你。”

语罢，陆淮骞的深邃几分，他用指尖摩挲程铄的双唇，用力地碾过唇纹，在快要攻破牙关，玩弄其中的柔软时，被程铄一把推开。

“不行，我还有画稿没交。”

没有什么比情到浓时谈工作更扫兴的了，陆淮骞额头青筋微跳，耐着性子将人搂进一些，强势地、不由分说地厮磨了会儿，又被程铄趁机挣脱了怀抱。

“真不行，我下午得画漫画，到了该交稿的时间没交稿，我会连累我的同事一起挨骂的，你也不希望，你工作的时候，遇到拖累小组进度的傻逼同事吧？”

陆淮骞提醒道：“可我是酒吧老板，我没有同事。”

程铄：“……”

见对方又想凑上来亲吻，程铄任由对方在喉结上又啃又舔，过了半晌，还是咬咬牙狠心将人推开。

都说事不过三。

“有句话我不吐不快，”陆淮骞叹了一声，“我是不介意你隐瞒画师微博账号，但我介意你总是忙于工作，都没时间陪我，我也很孤独寂寞冷的。”

什……什么玩意？

程铄只觉得自己被陆淮骞的厚脸皮刷新了下限。

他不留情面地拆穿了，“我怎么没陪你？我除了画画，剩下的时间都在陪你好吧？我猜你想说的应该是，我没有陪你滚床单吧？”

“你都知道，还不满足我。”那语气，很是哀怨。

程铄：“……”

僵持三秒。

“那这样吧，今晚，”程铄像是下定了决心，“今晚……我会穿女仆裙，可以吗？”

他看向陆淮骞，语气认真道：“我真得去画稿了，不然画不完了，老陆。”

陆淮骞眯眼，“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程铄扶额，“那你当我没说，我宣布我现在要去画稿——”

“好的我接受了你的条件！”

程铄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陆淮骞人可以离开了，他现在要“闭关修炼”。

陆淮骞见状不由得啧了声，感慨程铄真是好冷漠、好无情，开玩笑的语气，彼此都不会当真，才走过没两步，想起什么似的，骤然回过头，敛去笑容说道：“虽然你没有问我，但我觉得我有必要郑重声明一下。”

“你放心，我不会录音，不会拍照，更不会录像，今晚，除你我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