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点心动。”

指间的手机忽然又振动了一下。

无良资本家陆老板：还有，你的字真好看/爱心

程铄陡然回过神来。

所以,陆淮骞的消息该怎么回？

输入框里的文字删删改改，无论他怎么回复，都像是在延续对方的话题。

程铄巴不得陆淮骞失忆，忘记他写的这封信，他鲜少主动和别人示弱，主动倾诉心里话，哪怕袒露的载体是纸张，他们是有时差的交流，他不需要面对陆淮骞的眼睛，他还是会觉得别扭，他不习惯情感表达，太矫情了，好像暴露了真实的内心，有些不安全。

可是，上周五晚上的程铄，还不知道陆淮骞会拼起他撕碎的信，如果知道的话，也就不会有他这封道歉信了。

那时的他只觉得自己确实做了错事，一个人趴在书桌上，咬着笔盖苦思冥想，反复修改措词，担心词不达意，潜意识里，他不想透露太多往事，又怕自己有意的遮掩，落在对方眼里就是不够真诚。

废了半沓信纸，才拼凑出来的文字，工工整整地抄到空白信纸上去，落笔结束的那刻，程铄飞快地将信纸三折，塞进信封，立即用胶水将封口封死，他没有勇气再看一遍，尽管信上的内容，他已经能够熟练地能背下来。

包括送出这封信之前，程铄也做足了心里挣扎。

来到在酒吧门口时，仍旧踌躇、徘徊，心底的声音在打架，一面说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强者的表现，另一面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闹掰后分道扬镳的朋友数不胜数，陆淮骞在他心里的分量一定没那么重，所以不值得。

结果还是送了出去。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有用——和陆淮骞来往是有用的。

陆淮骞有他的酒吧，陆淮骞的弟弟有庞大的公司，陆家背后的人脉、资源可以给他带来很多便利，尤其在他未来发展事业的时候，所以才不想放弃陆淮骞这个朋友吧，程铄这样告诉自己。

又是两下振动。

无良资本家陆老板：睡了吗？

无良资本家陆老板：感觉应该是睡了，祝你晚安~

程铄莫名松了一口气，顺着陆淮骞给的台阶，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不作回复。

只是这一次，在退出微信前，因为多瞥了一眼对方的备注名，他忽而又想起陆淮骞掷地有声的那句——但我是有良心的资本家——勉强算吧。

程铄手上的动作顿了几秒，将备注重新编辑，最终改成最普通不过的三个字，陆淮骞.

周五上午，专业课结束后，老师在群里说，半个月后班级要组织一次户外写生。

户外写生有趣是有趣，可惜又是一笔无法避免的花销，几千到上万都有可能，程铄向来奉行量入未出的原则，稳定的存款才能带给他满满的安全感。

接商稿的频率和次数都不可预测，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月好几单，运气不好的时候，好几个月一单，不是程铄想接就有的，至于私人约稿，因为一些原因，程铄接的很少，收费也比较低，赚不了多少钱。

他是绝对不可能找程宇要钱的，上大学之后，他和程宇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他们上一次联络，还是因为程铄办理校外住宿申请手续，需要家长签知情书，才勉为其难地，主动给程宇打了通电话，要到了程宇的电子签名。

程宇一直都很穷，穷的家徒四壁、身无长物，上大学也没想过给程铄生活费，可能程宇觉得，人应该在成年之后立刻自力更生，程铄也不想腆着脸找程宇要，一来二去，程宇也就默认了程铄的生活费和学费都与他毫无关系。

程铄高中能学美术，全靠何茵给的银行卡，归根溯源，其实是何茵丈夫的钱。

这么想想，相比于程宇，何茵至少尊重了他的梦想。

到目前为止，何茵在每个月初，仍然会往银行卡里打钱，不过程铄从大一下开始，就再也没有动用过卡里的钱。

因为能不用就不用——等到有一天他发大财了，他会把何茵支援他读美术的钱，连本带息存进银行卡，把卡扔到何茵身上，对着何茵说他们从此两清，再也不要有任何的联系，想想就很爽。

所以家人程铄也不指望，还是得想办法自己赚钱。

他曾经加过很多兼职群，不缺钱的时候，群聊被当成微信背景板，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只好翻出来一个一个地看，看到一条招聘在招家教，特意标注了只要男生。

虽然不知道靠不靠谱，是不是网络诈骗，但是先不管这些，把招聘消息保存下来再说，免得群友一刷屏，再找就很困难了——程铄长按气泡框，联系人选择自己的小号。

转发成功。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程铄愣了两秒。

艹，手滑了，赶紧撤回。

还好发现的早，不然社死大军又添一员猛将。

谁想对方却不愿轻易放过——

陆淮骞：？

陆淮骞：撤回也没用，我都看见了.jpg

这两条消息往上，他们上一次聊天，已经是上周日的事情，有关程铄的道歉信，程铄在上周日早晨，简单回复几句，附加几张表情包，对面也是，谈话无疾而终。

所以说陆淮骞这人看起来好像聒噪的很，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甩也甩不掉，有时候却玩起了消失，在列表里安安静静的，半天都不吱个声——程铄甩了甩脑袋，心说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

他回复对方：不好意思，我发错了人

陆淮骞：你原来打算发给谁？

程铄：我的微信小号

陆淮骞：你还有小号？

是的，程铄有两个微信号，大号是三次元专用，小号是二次元专用，大号用来应付现实里的人际关系，主要是各种班级群，小号用来添加网友微信，主要是一些甲方、编辑、画师、美工等等。

将二次元和三次元分这么开，既是为了防止三次元信息泄露到二次元，也能有效避免二次元聊天不小心错发给三次元，比如和别的画师探讨人体——比如双人体/位——如果不小心发到班级群，那就是直接社死的程度。

陆淮骞：我能加一下你的小号吗？

陆淮骞：不行就算了

陆淮骞：不勉强

程铄想了想：好吧

既然陆淮骞主动提出来了，好歹给几分面子。

他的小号没有发一条朋友圈，也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泄露马甲的线索，不就是列表多一位躺尸好友吗？

问题不大。

程铄将二维码发给陆淮骞，后者发送申请之后，催促他赶快通过好友申请，他又切换成小号。

添加好友成功，陆淮骞和他打了个招呼，问他哪个号更常用，程铄诚实相待，确实是小号更常用。

陆淮骞又问他两个微信号有什么区别，程铄如实回答，说小号是用来加网友的，比如一些约稿的金主、圈内的画师。

话题扯到了约稿上，陆淮骞顺势问道：甲方找你约稿一般会怎么联系到你？

程铄：微博或者邮箱

陆淮骞：那你微博是不是有很多粉丝？

他手速还挺快，没过几十秒就发了好长一段文字过来：我看我之前约你来酒吧，你总是说你手上有商稿，我猜你应该有些名气吧，毕竟我有稍微了解过你们这个行业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不过哪行哪业都是这样/doge

……这也太敏锐了。

程铄默默地清空了输入框，里面原本是关于第一个问题的回复。

他怕今天他告诉陆淮骞，他微博有三十万粉丝，明天陆淮骞就能在微博私信里和他打招呼，让他画涩/图——陆淮骞是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于是程铄含糊地回复：我的粉丝不算多

陆淮骞：在你眼里，什么数量级叫作不算多，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十万粉丝已经很多了，你觉得这算多吗？

程铄内心：“……”

套话套的也太明显了点。

他也就和对方直说了：我的微博号暂时不能透露，不好意思

陆淮骞：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可以不回答的，因为这是你的隐私，我会给予充分的尊重

他立即把话题岔开了：刚刚看到你转发的消息了，你是打算去做家教吗？

程铄：可能会考虑吧

陆淮骞：想挣钱？

程铄：嗯

陆淮骞：你要是想挣钱的话，其实，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时薪是家教的两倍，工作时间在晚上，不用早起，一周三天，一天四个小时，老板说他挺缺人的，你感兴趣吗？

程铄想，要不是他和陆淮骞有点交情，这种看起来待遇异常好的兼职，一般会被认为是诈骗短信或者传销组织，理都不理，直接删除。

他狐疑地蹙起双眉，打下三个字：是什么

陆淮骞：我的酒吧

程铄：……

陆淮骞：哈哈哈哈感兴趣吗

明明对方只发了文字，程铄却已经脑补出陆淮骞的神态与动作，他有些无可奈何：你的酒吧还缺人？

陆淮骞睁着眼睛说瞎话：缺啊，而且很缺帅哥

程铄习惯性地忽视后半句：如果忙不过来，我可以去帮忙，不用给我付钱

陆淮骞态度坚决：不不不，你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相应的报酬，不能因为我俩关系好，我就白嫖你的劳动成果，是朋友才要明算账

程铄回了一个思考的表情。

陆淮骞见状，再接再厉：而且如果你愿意成为莫蓝酒吧的员工，身为老板，我可以给你提供免费住宿，怎么样？

程铄：免费住宿是什么意思

陆淮骞：意思就是你在酒吧打工期间，房租全免

陆淮骞：你考虑一下呗

程铄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