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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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景廷手上并无利器,那个男人连自己是被什么器物攻击的都不知道,便彻底躺倒在地上。

“救……救命……”

他双腿抽搐,背脊紧贴住地毯,如蛆虫一般蠕动几下,满脸血污。

天花板的挂灯忽然爆闪,四周陷入半明半昧的光线中,只一瞬间,刃唯察觉到强风劲劲,将地毯上放置的盆栽掀翻到几米开外,整个行政走廊弥漫开难闻的血腥气。

男人伸出已被不知何种力量剥得嶙峋的手骨,试图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去抓住刃唯的衣摆,嘶哑道:“救我……救我!”

刃唯猛地甩开他的手,瘫坐在地毯上,努力睁着另一只未被血糊住的眼……

半句话说不出。

他开不了口,甚至连成景廷也看不清了。

他的半只眼里只剩下一个高大的黑影,正自走廊深处缓缓走出。

地上已经没多少气的男人剧烈喘息着,面目狰狞,尖叫声近乎刺破耳膜。

他像眼前忽地被遮障了什么秽物,疯了一般伸手往脸上身上狂乱抓扯,“呼哈……”

刃唯感觉头很痛。

最后闭眼时,他看见成景廷从黑暗中显出的身形,犹如才从地狱浴血而出的阿修罗王,从头到脚迸发出厚重的爆发力——

一抬手,四周空气都为之急骤震颤。

昏迷前留在脑海里的最终画面,是成景廷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动不动。

再睁眼,已是不知道第多少日的凌晨,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刃唯撑着手肘从床上翻身而起,花了五秒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酒店内。

看装修并不是客房,倒比客房更加宽阔,生活用品也是摆得齐全。

应该是自己还没住过的顶级套房。

他回忆起昏迷前所见的场景,一激灵,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有没有缺什么零件。

再回过神,刃唯打了个寒颤。

成景廷杀人了?

自己怎么在这儿?他人呢?

那个咸猪手宾客死没有?

翻身下床,刃唯光裸的脚踩上铺好羊绒毯的地,被房间里的冷风刺得瑟瑟发抖。

他飞奔进浴室洗漱完毕跳出来,又将床上被褥掀了个底朝天。

他正要寻找手机,抬头就看到房间门开了。

“你醒了。”

成景廷身穿的衣服不是那天看见的黑袍,已经是西装了。

没有血,没有腥味,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站在自己眼前。

刃唯盯了他几秒,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就持续了几秒。

成景廷先动作,将手上托盘里的热奶茶和红丝绒蛋糕放置在茶几上,走到床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刃唯一把抱住了腰身。

将脸贴上男人的小腹,刃唯已顾不得害羞不害羞了,紧张不已:“……你没受伤吧?”

“没有。”成景廷任由他抱着。

刃唯声音闷闷的,“那个人,是,是死了?”

成景廷伸手,重复以前的动作,用掌心去托住刃唯的后脑勺,大拇指揉揉他的发,“也没有。”

刃唯一愣,抬起头,“现在在医院吗?我看他手指……”

他说了一半说不下去,哽咽难言,赶紧喝了口奶茶冷静,才得以继续讲下去:“手指都飞过去了。”

“你看错了,”成景廷淡淡道,“什么事都没有。”

刃唯握拳,像不信似的,在成景廷背后敲打,“血呢?把我眼睛都糊了!”

“没有血。”成景廷蹲下来,像同小孩儿讲话,口吻带些劝哄,“事情我已经处理完了,什么不好的事都没有发生。客人确实还在医院,但没有受伤,更没有生命危险。”

不对啊……我明明看到他的手指头飞出去,别的大伤口不知道在哪里,血溅了一地,还抽搐,还尖叫,分明就是痛苦惊慌到极致。

刃唯担忧地皱起眉,毕竟他也是当事人之一,“那他在医院做什么?检查?”

“精神科。”成景廷说,“有一点小问题。”

“小问题?”

“嗯,神经衰弱。”

“……”刃唯趁机手乱,把掌心贴到成景廷的屁股上,故作镇定道,“噢,被你吓的?”

成景廷不计较他“咸猪手”,说:“他自己吓自己。”

这一招甩锅厉害非常。

客人确实没有被伤害到,只不过是被成景廷这个恐怖之源吓了个半死,误以为自己的手被割掉了,血被放了,像井喷似的高高溅起,行政走廊的天花板都凝固了血块。

其实都是假的。

成景廷垂眸,看将手臂环在自己腰身上的刃唯,心中长叹。

幸好自己来得足够及时,不然会发生什么成景廷真的不敢想象。

他虽为比普通鬼魂更高一等的“王”,但毕竟要保护刃唯,防鬼防了太久,完全忽略了活人也是一个危险的因素。

成景廷看刃唯仰着头嗷嗷待哺,便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嘴唇,问道:“以后还喝酒么?”

刃唯一张脸通红。

怎么忽然……就靠这么近了。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疯了似上蹿下跳的小心脏,抿紧嘴唇,说话都不利索,“还,还……”

成景廷以为他会很乖地说:“老子不喝了。”

结果,刃唯犹豫再三,贯彻落实“绝对不撒谎”的原则,说:“想喝。”

“……”

“酒哪儿能不喝,我还要做生意呢。”刃唯也大着胆子去蹭成景廷的笔尖,暗叹一声这弧度生得太好,不是挺得过分也极为立体,将成景廷的面部轮廓拔高到了国际男模层次。

“不必要喝的酒就少喝,”成景廷头一次温柔得如此明显,“自己想喝了告诉我,我陪你喝。”

刃唯还傻愣着,“你不是不怎么喝酒吗……”

“偶尔烧烧心,烧烧肺,舒服。”成景廷笑着说完这句,特有快意江湖气。

那会儿刃唯还没能理解到“烧”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说酒的烈度高。

刃唯便说:“喝低度的有什么意思啊?”

讲完,刃唯劲儿上来,特别大声:“不喝醉怎么乱性啊?”

成景廷见他这小脑袋瓜又在想些有的没的,自己呼吸也有点儿乱了,伸手敲敲刃唯的额头,丝毫不为所动。

“客人真没事儿吗?”刃唯想说去看看,但想起那人猥琐行径又实在气不过来。

“没事。”

“我真觉得我跟一小屁孩儿没什么区别,自保都不行,”叹口气,刃唯也内疚起来,“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必须要喝酒……”

成景廷只是说:“下次喝之前给我发个消息。”

刃唯眼里的光亮起来,“啊?你要跟我拼酒吗!”

“……”

“不是吗……”

“我说过了,”兴许是多日劳累,成景廷说话的声儿低低哑哑的,“我保护你。”

“我也保护你。”

刃唯装作特淡定地回了一句,“绝对不让人投诉你,也不让谁诋毁你,不让人不承认你的帅。还有,酒店要做就做到最好,你已经迈出第一步了!”

成景廷:“……”

活人身上的温度太热了,成景廷抱得鬓角流汗,低声问:“第二步打算什么时候迈出来?”

刃唯也感觉热,挣扎开一些,让两人保持着最好的对视距离,“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毫不犹豫地,成景廷扣住他的后脑勺,深吻上去。

一分钟过,刃唯的双手把成景廷的西装领口揪得凌乱不堪,松开后低低喘气,耳朵烫得可以煮鸡蛋。他舔了舔唇角水渍,才慢吞吞的说:“刚刚已经迈了。”

“嗯?”

“一共一百步,”刃唯用手指比划,“你迈了两步,剩下的就交给我啦。”

他看成景廷不吭声,伸手环上成景廷的脖颈,语气有点急,“我在说感情,没跟你说酒店呢。”

“我知道,”成景廷低头吻了吻他唇角,“其实不止一百步。”

刃唯难得抒情一下,看成景廷还挺配合,鼻子酸酸的,“那是多少?”

“很多很多……”成景廷说。

多到一共多少年,他都数不过来了。要是有时间,他得托人去书店买一本历史册,把那些缺失的年月全部数一遍,再记在心里。

这是他想要的,也仅剩的了。

听完这句,刃唯毫无预兆地流了点儿金豆豆在眼眶里打转,心疼得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为了不让成景廷发现,快速地抱紧了成景廷,在成景廷的肩头用袖口悄悄擦眼泪。

明明是这么好的时候,自己哭一下多败兴致。

刃唯想起才认识没多久时,成景廷在房间里说:你不爱哭的。

骗子。

认识成景廷之后,刃唯的泪腺都发达点儿了……总是动不动就突然流出泪来。

“成景廷,”刃唯哑着,像小兽低鸣般唤了一声,“我得谢谢你。”

都太好了。

短短三个月,因为你,我好像自己都长大点儿了。

也坚强点儿了。

答谢宴风波被酒店内部掩盖得严严实实,甚至第二天继续营业后,并无人谈论。刃唯昏迷几日才醒过来,酒店员工群不免有些风言风语。

成景廷管不了这些八卦又话多的小鬼,倒是由他们去。

在行政走廊对刃唯动手动脚的客人到底非富即贵,一出院就开始到处找记者,向外界阐述了一波自己的“撞邪”经历。

那一晚他什么都记得,甚至自己对刃唯动手动脚都一清二楚……唯独忘记了欲“杀害”自己的是成景廷。

他的印象中,那只鬼的脸模糊不清,狰狞可怖。

刃家关系网复杂,刃唯也找人拦截了消息,但藏得住一次藏不住两次,没捂多久,消息还是被一家自媒体爆了出去。

网络上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有好事者留言说,自己在X酒店的床垫里发现过白纸做的剪刀。哪家酒店没事儿拿纸剪刀塞客人枕头底下?

这不是辟邪是干什么?

还有说,酒店电梯间顶挂了桃木剑,居然还挂反了。

刃唯一条条浏览消息,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干脆放手,让这些媒体自己炒来炒去,看看到底能得个什么结果。

没想到,一月下旬,X酒店入住率继续一路暴涨,几乎天天满房,更有年轻人组成的“探索小分队”,拿着钟馗像和手电筒来抓鬼。

手电筒没什么威力,钟馗像是真的伤身,蛋黄酥在大堂第一眼瞧见那像,就被清气挡得近不了客人的身。连他们来办入住,白荷的头都隐隐作痛。

网络上#X酒店闹鬼#已经成了微博一个热搜话题,不少来入住过的网友纷纷晒出自己拍到的、自己经历的“灵异事件”。

当然,也有不少人见缝插针,编造了一些莫须有的谣言。

还有见过成景廷在礼宾部任职的网友,开始对成景廷的相貌夸大其词,怀疑他是吸血鬼,昼伏夜出。如果有客人冒失闯入他的房间领地,会被咬断动脉,吸光所有的血。

那些人皮全挂在七楼,所以七楼上不去。

刃唯差点气得脑出血。

他端着手机正在沙发上盘腿,点开一张网友发的gif,说是在大堂前台拍到的一颗自己漂浮起来的瓜子。

刃唯想起他在前台时,蛋黄酥也是每天抱着磕,磕了就吐,从来不吞咽进肚。

他戳戳在打游戏的齐流,把手机凑过去,放大图片,“你看看,这儿是不是有只脚?”

齐流看都不看,“有有有,X就是有鬼,我说了多少次了。”

“头,”刃唯憋着火,语气十分强硬,“扭过来。”

齐流怕他生气,连忙伸长脖子看手机屏幕,惋惜道:“看不清呢。”

刃唯捏着鼻子骂:“你撸多了?”

“你才撸多了呢!我又不思春又不交男朋友的,我身体好得很。”

齐流臊红一张脸,开始打反击,“成景廷身体才不好!你看他天天脸白得那个样子,鬼都比他得劲儿吧。”

刃唯不屑,“你知道个屁。”

齐流冷不丁添一句:“我告诉你刃唯,说不定他就是鬼!”

“怎么可能?”刃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出声艰难不已,“你凭什么说他是鬼……”

这回齐流站了上风,马上反击道:“你怎么就知道你是人类?”

此可戳了刃唯痛脚了。

他越想不对劲,总觉得哪个环节没衔接上似的……

第二天,刃唯约了成景廷去吃饭。

成景廷不怎么吃,只抿了几口水就饱了。

中午退房的客人多,成景廷忙不过来,就说在酒店吃过就好。

自从上次胃痛之后,刃唯就没再来过标帜餐厅,今天是仗着成景廷在身边,刃唯胆子都大了,又点了一份花椰菜牛排,说上次吃的就是这个,不信还能吃得死人了。

标帜餐厅今非昔比,半点儿差错都不敢出,上次让刃唯胃痛的那只小鬼前些天才从阴间被关完禁闭出来。

吃了一半,刃唯没觉得不新鲜,空隙之余瞧瞧手机,又偷瞄一下成景廷,正准备说点儿话,手机新闻app一条推送过来了——

【费尔曼酒店软戒拍卖交易成功/DS集团一锤拿下所有权】。

刃唯差点儿吓掉了筷子,给刃镇烽回电话过去:“爸?!”

刃镇烽那边刚结束拍卖行程,“说!”

“你把软戒卖了?”刃唯傻住了,这事儿根本没跟他商量过,“这东西这么贵重,你怎么说卖就卖了?咱家缺钱了还是要破产了?”

“你这破孩子怎么说话呢?”刃镇烽嚷嚷几句,又不耐烦,“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自己回家听故事吧。”

对面一直没说话的成景廷忽然抬头。

刃唯看他表情有些不对劲,侧过脸,将话筒遮了遮:“故事?”

“你问你姐姐去,我现在特别忙,回家再说。”刃镇烽匆匆挂了电话。

刃唯丝毫不拖延,又将电话打去了刃依依那儿。

“前些天来了个老道士,说咱爸再不把那玩意儿卖了,以后多的事儿都来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说贵重,但也没有到多国宝级的地步,咱爸就卖了呗。”刃依依说着,还挺不乐意,“爸就是惯着你,谁说你一点儿不好的,他马上就慌了。”

“所以?他就把那么件上好的古董卖了?”

“嗯,”刃依依不以为意,笑笑,“今天回家吗?”

“回吧。”

说完,刃唯心里莫名堵得慌,再一回头,成景廷已经不在了。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

吃完饭,刃唯乘电梯下楼。

七八点,大堂里已开始热闹起来,dj驻唱全部到位,今晚又将是一波狂欢发泄。刃唯绕过人群,直接从员工通道走出去,也还是没看到成景廷在哪里。

一回家,刃唯第一件事是找塔楼的钥匙。

刃镇烽说明天一大早,软戒就得被安排在琉璃盒里,从费尔曼塔楼辗转到酒店博物馆,再拿出来送到DS集团去。

软戒虽然没面过世,但一直声名远扬。早些年有道士来看,说不适合挪出塔楼,也就没有人再拿出去过。

如今,因为自己,家里的宝贝要流失在外了。

刃唯难受起来。

人家花了近千万,说是要拿去集团办公室供起来,因为伯爵生财。

塔楼的钥匙刃唯一直知道在哪里,但也没有仔细去搜过,毕竟小时候没这么皮,好奇不一定要去落实。现在长大了,镇塔之宝又被卖掉,刃唯觉得该去道个别。

也不知道是什么能量一直推动着自己的脚步……

刃唯心脏狂跳,说不出口的“如临大敌”。

夜里十点,刃唯从一堆乱糟糟的木盒中爬出来,顺利找到了费尔曼塔楼的钥匙。

这是一把镂花雕龙的铜钥匙,上面已生了些绣。

刃唯把钥匙尾部的黑丝绒带牢牢系在手指上,拎起来一甩一甩的……脑海里忽然有个熟悉的场景闪过。

也是钥匙被吊着,在一个男人的手腕上。

但绝对不是自己的手。

刃唯愣了愣,拍拍膝盖上的灰,决定还是先去塔楼看看。

那里对自己太过于富有吸引力。

刃家离费尔曼不远,驱车十多分钟就能赶到。刃唯进酒店,所有人自动开启关卡、敬礼,还问他今晚需不需要安排房间。

刃唯想了想,说把房间安排上,再叫点儿烧烤,等会儿自己折腾出来肯定肚子饿死了。

塔楼在费尔曼主楼身后,掩盖于葱郁树木之间,在夜里更显得孤独寂寞。

费尔曼主楼作为酒店主体,楼体上有一个巨大的时钟,圆边镶嵌了不少亮石与暖黄霓虹灯,一到夜里便将大楼整体照得金碧辉煌,宛如现代都市中的顶级皇宫。

而被誉为“西南第一高楼”的塔楼却通体暗黑,唯一的光源就是那些不属于它的霓虹灯,亮色少得可怜。

刃唯仰头看着这一栋楼,将钥匙插入锁孔之内,慢慢地、郑重地,拧开了那道古老的大铁门。

藤蔓绕墙,他一脚下去,踩的是遍地枝枝落叶。

“嘎——”一声响,铁门猛地关上了。

刃唯一紧张,手里的电筒光照偏了楼层,射到二楼的一处窗户上,玻璃反出一团黑影。

像个人。

刃唯下意识去摸自己脖颈后的朱砂印,可是早就掉了个精光。

他有些后悔怎么就没听师父的话乖乖去补色,不然今天也不怕了。

……早知道带成景廷一起来的。

塔楼的内部也就六七十平米大,已经破烂不堪的地毯凌乱地扯在地上,窗帘落灰,像许久未曾打理过了。

刃唯发现,大厅里所有的柱子都被雕刻成人像,拱顶满布浮雕,天花板连接破山墙,水晶吊灯坠有结珠,俗丽而凌乱。

举起手电筒,刃唯照到墙上挂的几幅画,全由金箔贴面涂漆。

有钱。

伯爵时代的费尔曼是真有钱,算是富甲一方。百年“传承”下来,费尔曼现在也不过是在国内酒店业占有一席之地罢了。

刃唯的好奇之心更甚。

因为他有看到册子上说,伯爵在二十来岁就将费尔曼经营成庞大的商业帝国了。

也没听说过伯爵的墓在哪里……如此声名显赫的人,就算是肉身不在,也应当有衣冠冢啊。

刃唯低下头看手机,想拿出来搜搜,却发现没有什么信号。

“奇怪……”刃唯默默嘀咕一句,继续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照。

他的视线又回到那几幅画上。

这全画的是两个人,要么是一起在赛马场骑马的,要么就是在阳台上喝红酒的,日子过得十分潇洒。

刃唯凑近一些,想看清楚人脸,却发现已被人为地用油漆抹去了脸。

这不凑还好,一凑过去,刃唯发现其中一幅画的题字,怎么越看越眼熟……

盯着上楼的旋转阶梯,刃唯正迟疑着要不要继续上去。

客厅已经看完了,大概能想象出上边儿是什么模样,刃唯还怕这年久失修,无人保养,楼梯走两步就塌了。

那枚软戒呢?放哪儿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放在客厅,刃唯望了望天,发现还得上楼一趟。

应该是在卧室的。

小心翼翼地照着地板,刃唯借光亮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脚踏空。

只听“咔”地一声,他一条腿嵌落入已摇摇欲坠的木地板内,地毯扑开一层灰,把刃唯呛得不行,整个人一松手,完完全全地摔进地下。

“我操,痛死人了……”

慢慢爬起身,刃唯头脑发晕,撑着身子环视一圈周围,黑的。

他低头看一眼手中,庆幸手电筒还在手上。他嫌地下室脏,赶紧起身拍拍屁股,正想抖抖灰,没想到一脚踩上了一块木板。

木板还特别配合地发出声响:“嘎吱。”

哇,这是什么?

刃唯看那用鎏金做的涡旋画框,脑海里忽然涌上难言的兴奋感。

这一定是好东西。

刃唯咬着衣摆,努力躬身站好,又抬腿卡在木凳上,伸手去够那一张神秘的画。

用尽全力抬起那张裱得十分华丽的画,刃唯总算松一口气,抓起手电筒就往上边儿照。

只这一刹那,刃唯大脑当机,足足愣了有十秒。

画中的男人一身西装,领口熨烫得平整爽利,披一件羊绒大氅。

他生一双深邃又锐利的眼,高鼻薄唇,气场十足。这人眼神冷漠又高傲,正侧对着微微扬头,下巴颏儿沿到耳鬓,勾勒出让刃唯难以忘记的完美下颚线。

画上的人,还能有谁?

是刃唯一见钟情、又朝思暮想、再穷追不舍,还准备相伴一生的人。

“成景廷……”

刃唯念叨一句,紧盯住画上陌生又遥远的熟悉面孔。

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却撞上一个人冰冷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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