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审讯室

孟凡的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从审讯室的玻璃窗处移到了身后。只见白景聿冷着脸站在门口，脸臭得仿佛刚从食堂盒饭里吃到了苍蝇。

脆弱的金属椅子在孟凡手上被拉出了一道让人尴尬的“吱嘎”声，孟凡大概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狠**了一下后脊梁骨，只能强行闭了嘴。

并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白景聿非常冷静地拉过椅子坐在玻璃窗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起同步监听耳机贴在了自己耳朵旁。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这部手机是我一个朋友的，他这阵子心情不好压力太大，离家出走失踪了好几天。我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只能不停地打他的电话。”宋寻的语速很慢，中途并没有卡顿，听起来并没有现场临时编造的痕迹，“具体的证据你们可以在我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找到。”

叶谦朝玻璃窗的方向做了个协同调查的手势，身为技术组的孟凡只好看了一眼白景聿，见白景聿一脸并不想跟他说话的表情，孟凡只能夹着尾巴从白景聿跟前走过去，打开那台作为关键证物的手机，翻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有呼出未接通的记录，便朝白景聿点点头。

白景聿通过同步监听耳机道：“孟凡查过了，确实有记录。”

耳机另一头的叶谦在听到声音后明显一愣，朝玻璃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反应过来，继续不动声色地朝宋寻问：“所以你当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荣美商场？”

“因为我担心对方的安全，所以在网上找了一个可以窃取对方位置的小程序，付款记录您可以从我的购物记录中翻到……手机最后显示的位置在那里。”

叶谦：“你说的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宋寻深吸一口气，他并不知道玻璃对面是谁在坐着看自己，他只不过下意识朝那边望了一眼，隔空对上视线的时候白景聿皱紧了眉头。

头顶的灯光在白景聿原本就阴郁的眉宇间留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睛隐藏在浑浊的阴霾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表情。

宋寻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道：“他叫沈粤。”

玻璃外的白景聿默默放下了耳机。

里面的审讯还在继续，不过没有人能听到他们又说了什么，白景聿坐在椅子上岔开着两条腿，捏着监听耳机一动不动地盯着宋寻的方向。

孟凡似乎有一种错觉，如果白景聿的目光有杀伤力的话，面前的玻璃已经自爆了。

好在孟凡还没有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中维持太久，白景聿就放下耳机起身道：“把当晚八点半到九点期间湖心路小区到荣美商场周边路面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哦……啊？”孟凡一惊一乍地跟上去，“白副，你怎么知道宋医生这个点是从家里出发的？”

白景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孟凡，“因为是我开车送他回去的。”

孟凡咽了下口水，大气不敢出。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白景聿整个人都很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的，连带着精神状态都显得很脱力。明明还没过午夜，正常情况下，年轻人在这个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是白景聿此时明明连话都不想说——他整个人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闭着眼睛试图让大脑休息一下。不过思绪中乱七八糟的线索碎片就像迎面炸开的碎玻璃一样扑面而来，让他感觉势单力薄无所适从。

没坐太久，他就起身想去窗口吹吹风冷静一下。不料刚站稳就感觉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白景聿扶了一把桌角，勉强没让自己倒头栽下去。

正好推开门的孟凡吓得一愣，“你怎么了？”

白景聿手撑在眉弓的位置摇摇头，“头晕。”

“好好的怎么会头晕，你该不会是血压高了吧。要不让老虎把他办公室的血压计拿来你量量？”

孟凡本想给明知山打电话，被白景聿非常干脆利落地抬手制止，“不需要了，别整这些没用的，我让你调的监控你调了没？”

“好了，视频没来得及整合，有点大，我正在发你离线文件。”孟凡小心翼翼道：“那个什么，白副……你该不会是也觉得宋医生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白景聿冷冷地反问一句，直接把孟凡给问愣了。随即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我还以为你让我搜监控是因为……”

电脑“叮——”地一声传来文件传输完毕的声音，正好把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话的孟凡给打断了。

白景聿也没继续理孟凡，便拉开办公椅坐下默默地点开视频。孟凡默默地站在一边，中途偶尔有鼠标快速前后切换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令人尴尬的寂静。

直到将近十分钟后，孟凡听到白景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手离开鼠标靠在椅背上道：“陶阳东现在还在景江分局吗？”

孟凡道：“这个点不确定他有没有下班，要不我打电话问问他。”

“不用了。”白景聿直接拉起办公室的座机拨通了景江分局的电话，等待了几秒钟后，对方有人接了起来。“喂，涂队？我是白景聿，我想问一下现在是谁在负责沿江景观带杀人案……老陶对吧，不用麻烦他回电话了……我想看一下现场带回来的侦查记录，身份已经确认了是周边小区的？麻烦您找人发一份电子档给我，对……谢谢。”

孟凡怔怔地看着白景聿挂了电话，随后白景聿问道：“你们判断死者生前最后一次接到的那个电话是在几点？”

孟凡想了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下午四点四十二分。”

白景聿沉下心来想了想，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孟凡以为白景聿是在计算宋寻是否有正当的不在场证明，便自顾自道：“其实下午你和宋医生就在支队，我们好几个人都见过。这个点虽说你俩已经离开支队了，但既然白副你是晚上送宋医生回的家，这个点你俩应该还是待在一起的吧？叶谦这人就是太紧张了，抓回来就急着审，其实仔细想想这通电话肯定不会是宋医生打的……”

“通话时长。”

孟凡：“……嗯？”

白景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问你这通电话的通话时长。”

孟凡：“哦……大概是三十多秒。”

白景聿眉头一皱，“太短了……”

“什么太短了？”

“一通三十多秒的电话根本来不及交代清楚时间地点这种关键信息，而且两只手机互相还没有存对方的号码，你说正常人怎么会光凭这一个三十多秒的陌生电话就出门赴约？”

孟凡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两人可能原本就认识，因为受害人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所以才会穿着居家服就急着出门？”

白景聿不置可否，不过他的话在无形之间已经给案件的侦破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孟凡心领神会，说了句“我去查查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就转身离开了，留下白景聿一个人盯着屏幕的方向发呆。

有关宋寻刚刚在审讯室所说的一切白景聿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死者接到的电话确实不是宋寻拨出去的，这一点只要调取自己车上的车载监控就能轻松证明。

至于为什么宋寻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丢失手机的现场，白景聿更倾向于事后自己亲自找他问个仔细。

联想起不久前宋寻被人无故陷害差点惨遭毒手，白景聿心里对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判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笼罩着。

好像他虽然明面上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却总在案件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很巧合地掺进来一脚。

到底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白景聿思来想去最后百爪挠心，恨不得马上把他抓过来扒光了仔细，看看这个人在文绉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叶谦刚把人带回来急着提到审讯室，只不过是为了在自己听到任何风吹草动抵达支队之前合理避个嫌。整个支队人多眼杂，如果在审讯宋寻之前让他和白景聿见上面，免不了会被人说几句闲话。

所以白景聿虽然心里多少不太舒服，但至少不会追究叶谦的任何责任，反而还得卖个人情谢谢他。

想到这，白景聿恨不得抽他个耳刮子。

当晚的审讯持续到了接近十一点，当白景聿终于得以推开那道门的时候，门内只剩下了宋寻一个人。

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全程精神紧张还是原本就太累了的缘故。在看到白景聿走进来时他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微微张开的嘴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白景聿道。

宋寻早已经做足了被对方盘问的准备，然而白景聿什么都没问，反而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夜深了，走出支队大门的时候夜风袭来，宋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随后跟在白景聿身后踏上了那辆黑色的SUV。

车子再次使出大院，几乎和下午经历过的画面完全重叠的一幕再出出现，却让人觉得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