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别查我，对你没好处

荣美人民商场地下车库。

昏暗的光线，封闭的空间，泥桩和一排排轿车组成的阴影，在诡谲的日光灯下看起来就像一座死寂的地下坟场。

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接近一小时，商场一楼以及外围路面大概率已经进行了区域封闭管理，以至于地下车库很久都没有人员和车辆进出的声音。

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遥远，除此之外，周围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白景聿没法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他手机丢了，此时手上只有从走廊追下来时从商场工作人员手中临时“征用”来的对讲机。

不过为了不让对讲机的声音暴露自己的位置，他不得已暂时关闭了对讲机的开关。

而那个鸭舌帽黑卫衣的嫌疑人就在距离他不足五十米内的某个地方藏着，对方警觉得像只耗子，每当白景聿脚下有一点点的小动作，他就会立刻利用车辆之间的空隙和阴影进行转移，让白景聿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去锁定对方的具体位置。

白景聿随身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作为爆炸主谋之一的嫌疑人手中却很可能有。

由于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于是白景聿决定先采用迂回战术拖延时间，等待上头的支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环绕在车库上方的警车鸣笛很久都没有停止，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种焦灼的警报声对于罪犯通常有明显的震慑效果，而且时间越久，罪犯的心理防线就越容易崩塌。

不过白景聿屏息凝神，并没有听到任何故意隐藏行踪的脚步声。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认为对方是不是已经悄悄逃离了他的追踪范围。

“嗞——嗞——”

就在他企图再一次制造出一些“噪音”逼迫对方动身时，不远处传来的手机震动声非常刺耳地划破寂静的地下车库。微不足道的震动声在第二次刚响起时就非常迅速地停止了，显然对方也很紧张。白景聿从一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后探出头，隔着车窗玻璃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亮起的微弱屏幕光反射在临近的车身上。

于是他猫着腰悄悄潜行，从车子的缝隙中间逐步逼近。

最终，他抵达了刚才亮起屏幕灯光的地方。不过当他低下头的一瞬间，看到一台手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白景聿猛地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对方并没有选择从背后突袭，而是直接遁入黑暗，显然孤身一人的嫌疑人也不确定白景聿的真正实力，没有打算跟他正面硬刚。

白景聿背上的冷汗潮水般地过了一遍，他刚想弯腰拾起那部手机，突然看到那部老式手机的屏幕上方有个违和的红点正在高频闪烁。

“艹……”

白景聿骂了一声，同时迅速后退，以最快的速度闪到泥桩后蹲下。随后只听到身后“轰”地一声，一个被改造成小型炸弹的手机轰然爆炸。

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伴随着爆炸声中夹杂着的局促脚步，仿佛一道利刃划破空气，白景聿和黑衣人同一时间开始狂奔——

与此同时，白景聿怼开了静音许久的对讲机，对着话筒歇斯底里吼道：“嫌疑人在地下车库！速派增援！！！”

车库内蜿蜒曲折，拐角多视线还不明朗。黑衣人就像早就计划好了逃生路线似的，为了甩开白景聿多绕了好几个圈子。白景聿作为一名刑警，体力毕竟也不是虚的，一路保持着相同的距离紧咬对方不放。

不过交战双方的体力势均力敌，白景聿一时间竟然也无法完全占据上风。

好在图穷匕见的黑衣人逐渐开始喘粗气，随后他突然调转方向一路狂奔到立体车位旁，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载车板升降按钮。

白景聿只慢了一拍，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挪上了二层车位。

他迅速看了一眼头顶，车位上方的管道通风口足够一个身材瘦小的成年人勉强通过。一旦被对方钻到空子从通风口逃脱，以白景聿的体型将很难再追上。

不过他眼疾手快地砸开了按钮上方的电表箱，用力往下拉掉了一整排的电闸，还没完全升到顶的载车板在“咔哒”一下后摇摇晃晃停在了二分之一的半空。

同一时间头顶的日光灯也全都暗了下去，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白景聿并没有停止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他横跨一步原地起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住了载车板的边缘，然后拽住了对方的脚踝，把正准备徒手攀上二层车架的黑衣人跩了个跟头。

“认输吧哥们儿，我争取给你宽大处理。”

白景聿另一只手抓紧了铁杆，正想引体向上爬上二层车架，黑暗中突然脸上被人狠狠蹬了一脚。

鼻梁当场受了一击重创，山根和泪腺处的酸痛感不分青红皂白地扑面而来，差点害他脱手摔下去。

“我靠……”

“你休想！”黑衣人回头骂了一句。

白景聿始终忍着没撒手，最后他放开了支撑在另一边的手，把自己悬挂在半空，以自身的重量强行把对方拖下平台。

两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落地时白景聿非常不幸地给黑衣人充当了回肉垫，黑衣人旋即一个侧翻，反手掐上白景聿的脖子。

“你不要多管闲事！”黑衣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强行压制住的喘息：“我以前见过你，知道你是谁。”

“……？”白景聿自下而上钳住对方的胳膊，非常短暂地想了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你说你见过我？我最近好像没接受过电视台采访啊？”

白景聿一笑，长腿剪刀脚向上勾起把黑衣人的腿猛地往外一扭，然后翻身掀上去照着他的下巴就是一拳，“认识我还敢打我，不知道袭警的后果吗？”

黑衣人闷哼一声，随后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我不在乎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要说体能，身材结实且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白景聿看起来应该更胜一筹，他一米八的个子真要把对方往死里打，基本对方不死也得被他弄个半残。

不过黑衣人不同于以往经历过的那些罪犯，此人无论是行动还是反应都十分敏捷，虽然明知道自己强攻不过，但他每次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躲开致命攻击，然后像泥鳅一样从两人扭打之间的各种空隙中逃脱。

白景聿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对手，在某些程度上来说这样的人非常难缠。

黑衣人闷哼一声被白景聿拽着衣领拖起来，不过对方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他突然整个人前倾，抱住白景聿往前猛推，连推十几步，最终把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立体车架的铁柱上。

“咣啷——”

整片车架被撞得吱嘎乱响，白景聿当即被砸得眼冒金星，喉咙口闷得差点吐血。黑衣人趁机往旁边一闪，隐进黑暗中没了声音。

白景聿后背剧痛，却也只能趁这个休战的机会赶紧原地回血。他听到黑暗中有一双脚步正在逐渐缓慢地移动，便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方向，一边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你这么拼命，该不会是以前在我手底下犯过事儿吧？”

对方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不过并没有任何回答。

“为什么要炸商场？”白景聿试探道：“你有同伙吗？我看你的身手不像是单纯为了报复社会，你的真实目的……”

“……别查我，对你没好处。”黑衣人的声音从白景聿的三点钟方向传来，不过他说完话马上又灵敏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还十分具有反侦察意识地掷出一些杂物来混淆视听。

白景聿听到混乱的脚步声局促了几秒钟，很快动静又不见了。

“谁说没好处，马上年终表彰了，我还指望抓了你给团队加个业绩呢。”

彼时远处的红蓝警灯已经顺着地下车库的盘旋车道下来了，不出意外，三分钟内警察就会包围这里。白景聿看了一眼远处，最后问了一遍：“你再考虑一下要不要主动自首，一会儿警察来了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白景聿这么说纯属是为了拖延对方的时间，他本来也没打算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

不过对方像是早就有所防备似的，在警察从车库各个出入口大批量涌入之前借着旁边的货梯趁乱爬上了二层车架，在增援到达之前快速消失在通风管道里。

白景聿弓起背剧烈咳嗽了几声，再抬起头时看到叶谦握着枪从远处冲过来，紧随其后的宋寻被几名警察前后左右护在了中间。

只不过这仗势，懂的人知道这是叶谦特地派来监视宋寻的工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凶案现场充当谁的护花使者呢。

此时第一组特警正带着排爆装备朝着这里铺开工作范围。

强光手电扫到白景聿的时候，白景聿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上面的通风口，讪讪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