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一 一年后

夏天时候，小曲奇小学毕业了。她长高了许多,面孔虽然还有几分稚气,但已经有了小小少女的模样。

这个夏天，苏裴准备正式和贺一鸣搬到一起住。

搬家之前,苏裴带小曲奇去了一家不错的餐厅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苏裴提起搬家的事：“我们搬家之后,你上学更方便了。而且附近练舞的老师教室很多,你可以先去参观然后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小曲奇说：“可是我不想练舞了。”

这话苏裴还是第一次听小曲奇说。他有些惊讶：“你跳得很好啊。”

小曲奇从小在舞蹈教室练舞,在学校也参加了舞蹈社团，和团队一起去参加区里市里比赛活动,还拿过奖。

“怎么突然不想跳舞了？”苏裴问。

小曲奇闷闷说：“没有突然。我本来就想上初中之后不跳舞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苏裴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他说：“你有空问问你妈妈，看看她怎么说。她比你，比我更懂跳舞。”

小曲奇见苏裴没有强烈反对,表情才开心了些。

苏裴接着说今天准备好的话题：“这次搬家之后,爸爸会和贺叔叔住在一起。”

小曲奇没什么反应，她用吸管吸着饮料：“嗯。”

苏裴耳朵隐隐有些发烫,说：“爸爸一直和你说，贺叔叔是我的好朋友。但现在我们要住一起了,所以爸爸想和你解释清楚。”

小曲奇仍然没有看苏裴，她盯着饮料,好像在走神。

但苏裴对女儿的小动作一清二楚,他知道她在仔细听着。

苏裴温柔说：“爸爸和贺叔叔在一起了,我们会像一家人一样，照顾彼此。”

他之前考虑了很多说法，最后决定温和点，不要太刺激孩子。

小曲奇又“嗯”了一声。

她没什么强烈的反应，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反应。

苏裴从不怀疑女儿的智商，他有些忐忑地问：“曲奇，你不觉得惊讶？”

小姑娘小声说：“反正……我早觉得你们怪怪的了，总是在一起。还有我听到大人聊天，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起来，我也猜到过这种情况。不算太惊讶。”

她挺有主见。但话虽如此，她的眼睛还是渐渐红了起来。

苏裴立刻递了纸巾给她：“爸爸和贺叔叔在一起其实有段时间了。以前爸爸生病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多亏了贺叔叔照顾我，才能好得那么快。但那时候爸爸身体精神都不好，什么事都说不准，所以爸爸不想那么早告诉你。现在一切都很稳定，所以你不要担心以后。”

小曲奇立刻说：“我不担心！”

苏裴看着她，问：“那你有什么想问爸爸的。”

小曲奇赌气一般：“没有！”

苏裴知道小曲奇到年龄了——她已经迈入青春期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是最难捉摸的，他不想激起女儿的叛逆反应。

晚上回去之后，小曲奇早早洗澡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苏裴去阳台上给贺一鸣打了电话。

“我和小曲奇说了。”

贺一鸣笑了一声，他好像觉得这事情还挺有趣的。

“她什么反应？”

“她说早有预感。但我看她好像还是有点生气。”

“别烦了。青少年面对大人永远在生气，不是生气就是悲伤。这是激素决定的。她没有和你吵架吧？”

“没有。我不想她伤心。”苏裴叹了口气。

贺一鸣安慰他：“会过去的。”

苏裴又补充说：“我可没有。我青春期的时候，对父母从来没抱怨过。”

贺一鸣说：“我相信你是天使，但可惜你这个天使记忆力不太好。”

苏裴笑着说：“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的话？”

贺一鸣又笑，他没有正面回答。

接下来便是搬家的日子。虽然有搬家公司上门，但苏裴的书房是他的重地，藏书，旧稿，各种笔记，电脑和硬盘，他都要亲自整理。

小曲奇帮他整理好了衣服和些轻便的零碎杂物。

打包之后，房间里变得空了不少，好像也变大了。苏裴把一些必要的家电和家具留下了，他打算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免得空着。

苏裴数着纸箱，请工人搬下楼。小曲奇站在窗边，看着停在楼下的卡车，打了个电话。苏裴隐约听到她似乎是在和好朋友聊天。

“萱萱，你明天有空吗……对呀，搬家了。嗯……是新房子。具体地址？我还没记住……”

大概是萱萱提出想去新家玩，小曲奇含糊混过去了。

苏裴想，这件事果然不是对女儿宣告一声，就算解决了。后续还有很多问题，比如小曲奇要怎么向同学解释爸爸为什么和男人住在一起？她能不能邀同学去做客？

苏裴正想和小曲奇谈谈这个问题，小曲奇却躲过去了，她说：“我要给妈妈也打个电话。”

但小曲奇和沈岚的电话聊得不是很顺利。

她似乎是因为放弃跳舞的事情和沈岚吵了起来，连连在电话里问：“为什么？凭什么？”

苏裴知道沈岚的性子，爆起来成年人都受不住，不要说青春期的女孩。

果然电话一挂，小曲奇就跑进房间，把门一锁。

苏裴知道她一定在哭，只能轻轻敲着房门：“曲奇，你有什么话，和爸爸说说。”

小曲奇带着哭腔说：“我不想跳舞了！”

苏裴问：“为什么？”

小曲奇说：“没有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吗？我还想问为什么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为什么不能？”

她一打开话匣子便滔滔不绝：“你们从来也没有要我同意，还不是想离婚就离婚，想结婚就结婚，想交男朋友就交男朋友！我从来没有说过，妈妈，我不同意，爸爸，我反对。因为我想你们高兴，只要你们觉得高兴就好，为什么我遇到一件小事，你们都不想我高兴开心？”

苏裴升起一阵无力感，他心疼女儿。她从小到大一直在经历着这些家庭变化，他不敢想小曲奇一个人时候流过多少眼泪。

他想小曲奇是否跳舞只是一个爆发的引子，深层问题是慢慢积累的。

他问：“曲奇，你反对我和贺叔叔在一起吗？”

房间里沉默片刻，小曲奇才说：“你们又不能结婚……怎么做一家人？”

苏裴之前对小曲奇说过，他和贺一鸣互相照顾，做一家人。

现在看来，这种说法太过含糊。

苏裴深深呼吸一口气，说：“爸爸爱贺叔叔，所以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爸爸很开心……谢谢你这么懂事，在大部分小孩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凭着本能体谅我们。”

小曲奇终于打开了门。她站在苏裴面前，眼泪还是忍不住。苏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爸爸一样希望你快乐。”

小曲奇泪珠直往下掉，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释放了。

哭完之后，她恢复了安静，不再对苏裴生气。

这天晚上，苏裴和贺一鸣在新宅里整理房间。苏裴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贺一鸣。

贺一鸣说：“那她后来说了为什么不愿意跳舞了吗？”

苏裴摇头：“没有。所以我觉得她只是暂时平静。”

他有点伤脑筋：“要什么时候才会开心起来呢？”

贺一鸣出了个主意：“给她买部手机。”

“什么？”苏裴说。

“她不是一直想要智能手机吗，给她买部新手机，保证她开心。”贺一鸣觉得这事情很好解决。

苏裴反驳：“她放弃特长，还送她一部新手机。这是不是哪里不对？教育孩子可不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事情。”

贺一鸣说：“搞不好就是这么简单呢？”

其实有他在，有苏裴在，小曲奇不用那么辛苦。他们可以让她做随心所欲的小公主。但是他也知道，这不符合苏裴的教育理念。

苏裴还是希望小曲奇学业出色，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不依靠家长，也能立足社会。

苏裴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其实小曲奇已经够好了。和那种真正叛逆的小孩比起来，她够乖了。是我做得不够好……”

贺一鸣靠近他。他们正坐在地板上，整理苏裴的旧笔记。贺一鸣将苏裴压到了墙角，低声说：“别想太多，会伤神。”

苏裴环住贺一鸣的脖子，他们抱住彼此亲吻起来。

贺一鸣低声说：“你真对小曲奇说了，你爱我？”

苏裴被吻得有些迷糊，哼了一声。

贺一鸣被那声音勾得心痒，他说：“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我想听你叫我。”

“什么？”苏裴抬起眼睛。

贺一鸣咬了咬他的耳朵：“学长，叫我老公。”

他几乎将苏裴整个人抱在怀中。

苏裴分不清两个人的心跳，他张开手指，梳过贺一鸣的头发，低声唤了一声：“老公。”

贺一鸣一把把他抱起，抵在了墙上。

过了两天，苏裴买了一部新手机。

他把手机送给了小曲奇，小姑娘眼睛一亮。

苏裴和她说好了要保证成绩，并且规定了手机使用时间。小曲奇爽快答应了。

苏裴又说：“至于跳舞的事情。如果现在跳舞已经让你觉得痛苦，你已经完全不喜欢跳舞本身，对跳舞这件事完全没兴趣，只有厌恶，负担，恶心。那就停下来。但如果跳舞时候，你还能感到开心快乐，只是因为其他外部原因，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让你不想再练舞，那可以和爸爸说，看看是否值得因为这些因素放弃。”

这一次，小曲奇说了出来。

原来在六年级时候，班上有些女孩会议论跳舞社团，说跳舞的女生是为了好找男朋友。小曲奇害怕初中之后，还会有这样的议论。

苏裴明白了，他告诉女儿，如果有男孩子因为她跳舞爱慕她，那并没有什么可耻的，不如说，人都爱慕美好的样子。

他想他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教小曲奇，还来得及。

开学之后的某天，苏裴去接小曲奇放学。贺一鸣开车和他一起来。他们在马路对面等着。只见小曲奇和几个新同学新朋友一起出来，她们有说有笑脚步轻快，脸上都是笑容灿烂。

贺一鸣微笑着说：“你看，她不是很开心吗？”

苏裴倏忽明白：“是啊……她也到这样的年龄了……”

她已经到了，比起粘在父母身边，还是和同龄人一起玩更开心的年龄了。

苏裴握了握贺一鸣的手：“我想起我十几岁的时候了……恨不得每天都发现新世界，认识新朋友。然后……”

贺一鸣握着他的手亲了亲：“然后怎么了？”

苏裴温柔说：“然后我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