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感官-4(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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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闻哲说。

好吧,他想,既然对方说“准备好了”,既然是对方为了探知一切才如此执着地打破彼此的边界,那就毫不留情地呈现出鲜血淋漓地交锋。

“苏格拉底的文明进程,既不属于命运,也不属于人类。”

突兀的话语让屠休愣了许久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那属于什么?”他顺势问。

“属于时间。”闻哲说。

屠休一知半解的眨了眨眼,闻哲的思绪却已经跳跃到下一处。

“‘爱使人分沾不朽,爱是通向永恒之阶梯’。”他说。

“柏拉图的会饮篇?”屠休试着问。

闻哲没有回答,却抛出了下一个念头。

“衰老并非人类最大的恐惧,一事无成的永生才是;”

再下一个。

“情欲无法作为爱的物理轨迹,拒绝永恒就无法拥有爱;”

仿若无以计数。

“我拒绝永生,逃避永恒的思想则会随时间腐朽……”

“……”

屠休终于明白“散碎”和“跳跃”意味着什么。

“你不觉得哲学早晚会让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疯子?”他不由自主出声。

“我没有兴趣听一个安之若素的杀人狂解读我的爱好。”闻哲毫不留情地反驳。

“……”

屠休哑了半秒才想起来辩白。

“我不是。”

“你杀了自己。”

“只是意图。”这次屠休很快回神辩驳,“你及时阻止了我。”

闻哲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显得异常平静。

“这就是你刚才始终不回答我的原因。”急转直下的情况让屠休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像被锐器刺痛了肺腑,质问道:“你说我是你的。是你自己亲口说的……难道,你也后悔了?”

“是的。”闻哲转开了脸,视线重新落到远处的海面上,“但远不到后悔的程度。”

只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与单纯。

“只是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打算。”他说。

“那你杀了我。”屠休说,“对我实施你认知里所谓的正义制裁。”

“没兴趣。”闻哲拒绝,“我本身也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但你有一套规则。”

“你不值得脏了我的手。”

“你这样说我会受伤的。”

“你没有这种能力。”

“我有。现在就有。这里。”

尽管对方没在看,屠休依旧指着自己的胸口,控诉越发严重的钝痛。

“胸口这里,很疼。”他说,“你说过,你赋予了我感受疼痛的能力。你的精神本体的残留肯定加剧了这种疼痛。”

“……”

闻哲突然安静下来,就像从来没有开过口。

“不说点什么吗?”屠休问。

“你还想听什么?”闻哲反问。

“什么都可以。”屠休说。

“不,”闻哲拒绝,“你的确极其坚强,另一面却始终极为脆弱。你说你准备好了的时候,根本没有准备好去正视任何事。就像我的胜负欲。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屠休没有否定:“我只是想听你说话……”

闻哲打断:“那就更没有必要越界探知一些你理解不了的东西。”

“为什么?”屠休不解,“为什么不能?难道不是因为无法理解才更要去探知?你刚才还对我说那些比甜言蜜语还动听的话,现在为什么又警告我别越界?”

这已经不是陷阱,而是一种策略了。闻哲想。陌生且谨慎的策略,犹如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陷阱。既然他已经揣度出对方的目的,当然选择不作任何回答。

“你果然猜到了我的目的,”屠休却抓住了对方的破绽,突然步步紧逼,“所以之前才会故意避开我所有的问题。即便我重复问了好几遍,你都没有回答。”

“……”

“所以你才会像这样突然沉默不语。”

闻哲陡然站起身来,俯视着对方。

“没想到你的本性这么被动。”屠休半仰着头对上闻哲的视线。如同无声的挑衅。

“没有目的的主动行为,只是在浪费短暂的人生。”闻哲反驳。

“浪费人生?”屠休陡然窜起,瞪着对方反问,“为什么不能浪费人生?为什么你要觉得跟我在一起就是在浪费你的人生?”

跟他在一起?闻哲心下嗤笑一声,接着却是汹涌而出的烦躁,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前半步,逼视着对方琥珀色眼底耀动的灰蓝,审视着对方面上假装出来的无辜,眼底藏着的切实期待,却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乐此不疲的反复试探。

有些像清晨花园中央里绽放的花朵,放肆的展露着美丽的花蕊与花瓣。尤其是承载着露水,伴着芬芳不断摇曳,诱惑着闻哲伸手摘下。

可他只要敢朝对方伸出手,就不得不面对花朵下掩藏的真面目,面对魔盒里隐藏那片海,束手无策地任其将自己卷入海底。

从一朵无害的花,到一片莫测的海,用不停变换伪装的方式,引诱着无知者投身其中……

“闻……哲?”

闻哲在屠休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扯住了屠休的衣领,将他拽向了自己。

他手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让对方无法呼吸,而他对上的那双琥珀色深处一闪即逝的灰蓝里却是期待与遗憾的混杂。

“你在期待什么?”闻哲略微放松手指,声调却毫无起伏。

“你觉得呢?”屠休原以为是粗暴的吻,可是很遗憾,根本就不是。

“别再耍那些无聊的手段了,”闻哲略微松开了手指,警告道,“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你肩膀上的咬痕还在吗?”屠休抢白地途中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就是我留下的那个像兰花的,属于我的……

“早就消失了。”闻哲打断地同时收紧拽住对方衣领的手指,再度让对方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我也不属于你。”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毫不留情地转身,径直向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你个大骗子!”屠休大步跟上,“你四肢上的淤青都在,咬痕比淤青深得多,肯定还……”

闻哲驻足回首,对方打断:“你能更无聊一点吗?”

“那你就对我温柔一点,”屠休抢白,“就像之前……”

“为什么?”闻哲同样打断,“然后你也像之前那样恃宠而骄,什么时候想死,就随便找个角落把自己弄死是吗?那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又为什么要认识我?你真的想死就找个没人会去的角落,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被任何人看见,更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要死,这样你就能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去。或是由我亲手杀死你,把你的尸体抛进海里,也好过纵容你,放任你,导致你给活着的人留下一生都无法消除的……”

闻哲途中骤然噤声。

他又失控了。

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停顿很明显都是牙缝里挤出的,表明他心底克制不了的怒火,源于他的过去以及源于屠休所唤醒的。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么?”屠休小心翼翼道,“你不是都把我救回来了吗?

闻哲骤然凑近对方,一把掐住屠休的下颚,同时拍开对方反射性要扶上自己腰的手。

脆响过后是屠休委屈的抱怨,却来不及委屈多久,就听到了对方给出的让他愕然的回答。

“如果我不知道具体时间和地点,如果我此前没有精神重建,”闻哲说,“如果不是我,如果我不是我,那么我还能及时把你救回来吗?”

如果不是我?如果我不是我?许多混杂的概念跟闻哲用力到关节泛白的手指一起,通过挤压屠休下颚的方式用疼痛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从中寻找到关键所在。

“能吗?”

闻哲却在逼问的同时加重了手指的力道,捏得对方下颚骨头嘎吱作响,像是要裂了。

“说话!”

“不能。但你……”

“这就是我的答案,也是你等待已久的回答。”闻哲说。

是拒绝。屠休恍然大悟。他请对方利用自己,是一个陷阱。对方却的确是单纯的利用,同时也是再明确不过的拒绝。

闻哲却更为直白的告诉对方:“我不想某天醒来,发现你已经把自己弄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还把自己死亡的过程拍摄下来,发给了我。”

他松开对方的衣领,大力拍打着因为惊讶而呆滞的屠休的脸,问:“明白了吗?”

屠休没有回答,闻哲则加重手掌的力道,将前者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回答?”

“明白了。”

屠休话音刚落,就突然抓住了闻哲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腕。

对方的力道大得超乎了闻哲的意料,让他没能立刻挣脱,只得一手钳制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加重了钳制对方下颚的力道,直到对方被迫松开手。

屠休不自觉抚摸着自己疼痛的下颚和脸颊,抱怨:“你下手真重……”

这次他没有抱怨完就福至心灵般的瞪大了双眼,重新凑向了对方。

“闻哲,”他唤,“以前,是不是有谁,你很熟悉的谁,你身边的谁,在你还不是现在这个你的时候,把自己弄死在不知名的角落,而你却无力阻止?”

闻哲肩膀明显一僵硬,显然怔住了。

屠休瞳孔微缩。他虽然猜中了,却不觉得高兴,甚至后悔拆穿了对方。

闻哲回神后径直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开。

又来了,这种明显的排斥,屠休边想边急忙跟上。

“闻哲。”

他的声音并没有让对方驻足,他想抓住对方的手腕,却只来得及抓住对方的衣角。

闻哲再度驻足回身,却没有来得及掰开屠休的手,就发现对方已经坐倒在了自己脚边。

“我猜对了不是么?”屠休仰视着对方道,“那就别再排斥我了,好么?”

眼神像明知故问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幼崽。闻哲想。

屠休说:“毕竟你已经把我救回来了……”

“救?”闻哲打断对方,“我救什么了?我为什么要救?我没有救你,也没有救别人,或者救其他任何人,我也不想救任何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

闻哲的突然爆发完全超出了屠休的预料,让他不自觉松开了拽住对方衣角的手。

“相信别人给予救赎的人要么是弱者,要么是白痴。因为别人给予的救赎只是自我欺骗,因为人永远都不可能拯救另一个人。”闻哲却在继续道,“我从来不是结果,也不是目的地。只是其中一种条件,是引导别人进行自救的契机,是一个自救的触发点,或是一个让人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的理由。因为无论是谁,终归只能自救。”

屠休愕然不已地看着对方。

“我见证了你自救的开端,”闻哲依旧没有停下,“我原以为你能自救,没想到你却半途而废了。”

“什么?”屠休骤然回神。

“你想从东方思想中找回自己的归属感,却不知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才是东方人思想的精髓。你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却不知道‘己所欲之亦勿施于人’是什么。”闻哲说,“就像你知道自己可以去复仇,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牵连无辜,否则早晚也会半途而废。”

“谁又能保证谁是真正的无辜?”屠休终于出声。

“你能。”闻哲道,“既然你要去复仇,就要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仇人。”

“我不是检察官,”屠休说,“为什么要去找有罪证明?”

“不是证明。是真理。是大道。”闻哲说,“大道至简,大道至诚。你如果你想在思想之上理解思想,想在意识之上解读意识,想窥见人性和整个世界的本质,这就是你应当追寻的东西。”

“我以为……”

“你以为我追寻的是什么?”

“人性。”

“是,也不是。”

“……”

“我追寻的是无论经历何等逆境依旧无法磨灭的……”

“光辉尚存的人性。”屠休笃定道。

闻哲颔首:“而你早已经被社会达尔文影响。你想保护的人并非最底层的弱者,不是无力的普通人,甚至不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而是能为你所用的人。尤其在你决定自毁的时候,你就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因为你、我,我们这个概念之所以存在,最基础的形态是一种活着的生物。我们首先必须活着,然后才能感觉到周遭的一切,才是属于世界的一部分,才能拥有感官,才能藉由对世界的感官催生出属于我们的思想意识。”

但——

冗长的叙述过后,闻哲忽然屈身伸手,轻抚了屠休的左脸颊。

“我不讨厌你的吻。”他说。

屠休怔住。

“也不讨厌你看我的眼神。”闻哲说。

屠休半张着嘴,根本发不出声音。

“还有漫不经心地张扬、矛盾、疯狂,甚至是装模作样的故作与表演,对我来说其实都是讨喜的部分。”闻哲坦然陈述道,“但你的爱不是我所理解的,而我的爱也是非常态的概念。我的爱和情感都是短暂的一闪即逝,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抓住的东西。那种完美的恒久形态,我的确会期待,可其他对于我来说,根本无从期待,更不会去苛求。”

“那你……”

屠休刚开口就被闻哲打断。

“没有转折。”他说,“这已经是结果了。”

“不是,”屠休用脸颊磨蹭对方的掌心,肢体语言表明了讨好的意图,语言却是在反驳,“你明明……”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闻哲没给对方说完的机会。

屠休同样:“乍看比任何人都要简单,同时也比任何人都要复杂。”

闻哲没有否认:“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近乎于没有要求,就像你所理解的单纯,但我更倾向于将其称作巧合或默契。”

“就像晴天,在海边,我坐在你的身边。”屠休问,“是么?”

“……”

这次换成闻哲闭上了嘴。

仿佛迟来已久的却也是期盼已久的理智骤然回笼,他毫无保留的阐述也就此戛然而止。但他没有再度开口申明自己并不稳定,仿佛已经不屑于这个理由。

屠休如有所感地看向对方胸口,发现那颗蓝宝石已经彻底恢复如初。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除了风与海浪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可能只有几分钟,相比此前无数个白昼与夜晚,显得异常短暂,屠休却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了“结局”。

“闻哲。”屠休在对方抽手时再度抓住了闻哲的手腕,重新把脸凑向对方的手掌,发出近似于饥饿的小动物般的细小声音。

闻哲怔了一会儿,回神后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在冗长地叹息过后,再度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不该谴责你的选择。”

屠休想:又是自己所熟悉的充满理性的声音了。

“因为我知道你当时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闻哲随后抛出的话却让屠休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我反复问过自己,那时候你还有什么选择?答案是:没有。”闻哲说,“对你而言,的确已经没有其他的可选项了。你的确坚强,但如论如何坚强的人,都只需要一个瞬间就会奔溃。因为人就一种既坚不可摧,又脆弱无助的生物。”

闻哲说到这里突然大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同时也收回了视线,并不再看向对方。

“我……”屠休试图伸手,但一条胳膊动惮不得,另一只手则被对方“啪”的挥开了。

闻哲一脸平静地盯着远端的蔚蓝,犹如自言自语般的继续道:“你开始不过是想保护我的秘密不被发现,但是你却因此辜负了自己身边、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人,让他们暴露在危险之中,丧失了你本应对他们履行的保护义务。”

就像孩子幼时得到过父母的庇护,也因此在长大后会庇护已经老迈的父母。

“你觉得既然已经无法保护他们,至少应该替还活着的人实现他们的复仇计划,因而即便你失败了,只要他们能成功,其他就无所谓了。”闻哲说,“在你的计划里,从一开始,除了那几个重要的,你舍不得他们死去的人,包括你自己在内,其实都是随时可以舍弃掉的牺牲品。因为你早就知道计划一旦开始,就会毁掉许多已有的东西,甚至是人。”

屠休途中就反复地开阖着嘴,试图打断或反驳,可直到闻哲说完,他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智慧并不足以帮人越过时间。”闻哲说。

“什么?”屠休终于找回声音。

“你虽然足够聪明,但你依靠的是本能,才能形成现在的你,同时你也因此极端憎恶自己,尤其是你还活着的事实,导致你停留在既会如此选择,却又憎恨自己的选择和言行的循环之中。”闻哲简明扼要地陈述道,“你的经验积累尚且有限,你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等待自身经历的化作经验的过程,因而即便你揣度出再多的事物规律,也不是什么都能预料,因为书本能给予你的东西,只是让你拥有更多的借口,学校也是同样。”

“……”

“你所需要的是真实的、无以计数的亲身经历,”闻哲笃定道,“不光是那些扭曲的,极端的,糟糕的,充满仇恨的,还有普通的,寻常的,任何人都能体验到的,和平的,寻常的,美好的……无论如何,无论是否有趣,你全都必须亲身经历,而后你才能将其经历化作属于自己的经验,成为……”

“成为那个坐在你身边的人?”

“……”

屠休的问题与闻哲的沉默同样突兀。

但他这次没有再避开它。

“你想跟我在一起,对吗?”闻哲说,“这是你说过的话。在那艘渔船上。暴风雨的夜晚。我没记错吧?”

屠休愣了一下才慌不迭地点头,却换得闻哲地一声嗤笑。

“你为什么要笑?”屠休怨愤道,“我是认真的!当时是。现在也……”

“你还没有注意到吗?”闻哲用反问打断了对方。

“什么?”屠休不解。

“你说的是‘想’。不是‘要’,或‘必须’。只是‘想’而已。”

闻哲的话让屠休僵住。

“而我们当时实质上已经在一起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闻哲道,“或者那其实是我自以为是的误解。那么,也就是说,在你看来,我们当时根本不算在一起,此前也并未在一起过。所以我对你来说,才只值一个‘想’字,不是吗?”

“……”

“在你的内心深处,这从来都只是一种连你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想法。

“一种从来都不打算拼尽一切,哪怕失去一切,也要将其付诸于现实的次级需求。

“要。想。”

闻哲再度嗤笑。

“想跟我在一起。”

他说。

“要跟我在一起。”

一字之差,一刹之间。

已经足够他看透对方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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