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消弭-4(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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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家人还好吗?”意大利人再度改变了话题。

谢藤及时掩饰了面上的惊讶,谨慎地将视线在意大利人与闻哲间来回。

“都留在祖国工作?”意大利继续人问,“是他们喜欢的工作吗?工作愉快吗?”

“是的。”奇怪且不礼貌的问题。闻哲想。

“他们都很好。当然。”尽管闻哲旁观时就充分体会到对方突然改变话题的风格,但问题的转换方向还是太过奇怪,他因此只能选择最简单的方式作答,防止出现疏漏。

“你没有想过把他们接到国外生活吗?”对方接着道,“意大利是个不错的地方。气候,风景和福利都很……”

“没必要。”闻哲及时打断对方,没有落入陷阱。

“熟悉的环境能让他们感到舒适。”闻哲明白对方的确是个典型的意大利人。

“尤其是朋友多且足够安全的环境。”可对方显然也有不符合典型意大利人的人生经历,才会造就出这种跳跃式的提问方式。

面对难缠的人,闻哲不会让对方主导话题,否则就会像谢藤那样,无法赢得理想的“分数”,也无法“合格”。

“那你自己呢?”对方没有被打断的不悦,反而继续纠缠在当前的话题中,“不向往自由的婚姻或者说是自由的生活吗?”

闻哲明白对方即将使用的说辞,突然满脸歉意。

“抱歉。”他说。

对方满脸疑惑。

“如果你能接受一定程度不礼貌的说辞,我才能继续这段谈话。”闻哲说,“否则请允许我跳过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对方说,“即便圈子中大部分的人是利益就能驱动的类型。可我不是。我在试图理解你们。如果无法理解,我们就无法成为盟友。所以只要不涉及到对我或我家人的直接辱骂,任何不礼貌的说辞都是最真实的看法交换,也是这次谈话的意义所在。”

“那么,”闻哲说,“自由的婚姻和生活在我看来也需要某种范畴的定义。”

“什么范畴?”对方问。

“据我所知,意大利的婚内出轨率高达45%。在整个欧洲,仅次于丹麦。我所理解的自由婚姻并不包括这一部分。”闻哲说,“而且我所理解的自由生活,也不会与婚姻捆绑。婚姻是生活的一部分,二者无需与自由挂钩。”

“我很好奇你的理解?”对方说。

“那么就用你最欣赏的感性方式来回答,”闻哲说,“以我个人的立场而言,只要成为足够优秀的人,也不违反法律或给别人的生活带来困扰,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部分。”

“你们东方人都不需要浪漫的爱情吗?”对方不解。

“与浪漫或爱情都无关。”闻哲说,“其实并没有谁会真正在乎别人的私生活。只有在固化的环境中生活的人,才需要不断从别人的私生活里寻找谈资。而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端上台面的人,只是在不断放大别人的私事,将其作为聊天时的噱头罢了。”

谢藤目不转睛地盯着闻哲的同时,意大利人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非常好。”意大利人说,“至少在重视家庭方面,我们是有共通之处的。”

闻哲与谢藤来不及琢磨出对方话语中是否蕴含有深意,他就再度改变了话题。

“你怎么看待身份认同?”

“只是理解方式不一样而已。”闻哲说。

“理解?”对方问,“有像刚才那样关于食物的朴素例子吗?”

“全球化。”闻哲说。

对方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所理解的全球化,并非是经济层面的,也不是为了让我切割自己的过去,彻底改变自己的观念,再舍弃塑造自己内在的文化传统,损害自己同胞的利益。”闻哲说,“只是一种能在各地旅游,通过认识不同的人来了解他们的文化传统的便利方式。我没有,也不想舍弃原本的自己。包括信念和习惯。别人也是同样。”

谢藤这次没能及时掩饰惊讶。

“你还有话没说完。”意大利人耐心地看着闻哲。

“就像你刚才试图强迫我认同意大利那样。不止不会成功,还会让人心生怨愤。”闻哲说,“所以我从来不会这么做,甚至连这样的试探都没有。这就是在不同文化背景下长大的我与你的区别。”

意大利人听到途中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直到闻哲说完他才点头,道:“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短暂的谈话足够他得出了相应的结论。

“等等,”谢藤试图打断,“我还有话说……”

对方没有给谢藤机会说完就径自继续评价道:“虽然你们都很年轻,也都有不错的看法,但一个是有动能就会着手、目的达成后就会舍弃无用棋子的典型决策型,另一个则更喜欢融入其中,细品旁人察觉不到的部分,更看重的是人,为了保全别人,更愿意花时间了解别人——为什么?”

他问闻哲:“我想听‘朴素的回答’。”

“平衡信息差。”闻哲说。

“人和人的信息差?”对方问。

“文明和文明的信息差,”闻哲说,“就像古罗马和秦汉的数百年时间里,因为横亘在欧亚大陆中间的安息帝国的手段,而始终没有真正的使者造访过彼此的国家那样。”

“什么?”对方愈发不解。

“即便抱持着理解对方的初衷,就算剔除文化差异,也会有处于利益链条中的第三方阻碍信息交换,”闻哲说,“人们只能通过不断面对面的交流,才能让自己和对方了解彼此的诉求。毕竟人类无法违背自己贪婪的本能,至于在彼此之间找到平衡,那就更需要花时间去沟通了。”

意大利人了然:“你觉得互相承认彼此的不同之处只是第一步。我理解的对吗?”

闻哲颔首,意大利人沉吟,被排除在对话外的谢藤终于有机会开口:“这是确立盟友的信号?”

“不。”意大利人收回思绪,遗憾地望向谢藤,“请允许我拒绝你的提议。”

“我能好奇一下理由?”谢藤问。

“你不适合。”对方委婉的表示。

“什么?”谢藤一愣,“我可以……”

“你不可以。”对方突然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谢藤,“孩子,你是否从来没思考过一件事?”

“愿闻其详。”谢藤勉强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你开出的条件的确非常具有诱惑力,你本身也魅力非凡。如果只是普通的合作,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你的出身太好了,完全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长大,意识不到有些东西需要低下头才能看到。”意大利人说,“所以在我看来,你的问题从来不是能给别人带来多少利益,因为只有那些没有拥有过丰富物质条件的人,或者物质上的贪婪永远得不到满足的饥渴的人,才会始终忠于你给出的利益。其他人不会。”

谢藤一怔。

“而且,”对方继续道,“你在没意识到这一点以前,已经表现得太过显眼,行事风格也太过急躁。这不是我们的风格。因为我们并不谋求改变。”

谢藤沉默地听着,把对方每一个字背后潜藏的深意都拆开来仔细琢磨:他能开出的条件在对方看来极其有限,利益也是同样;新欧洲的风格是只想为自己牟利,老欧洲则会想方设法的维持现有的秩序。恰如萨拉热窝所引爆的巴尔干火药桶,关键却从来不是因为发生在萨拉热窝的刺杀事件,而是之前无数场战争、无数次战果分赃不均的积怨,才是不断往骆驼身上堆积的稻草。当时的大家在等待最后一根稻草,没想到落下来的是火球,结果是让“骆驼”及其主人都惊慌失措的逃窜……

“那么,会面到此为止。”意大利人说,“至少开始阶段是非常愉快的。希望能愉快的结束。”

利益不足以动人心,在于前期铺垫太少。谢藤知道自己缺少决定性的、能让对方以及他背后的圈子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某种条件。

“我非常欣赏你对艺术和历史的了解与解读,也喜欢有品位的年轻人。就像欣赏条顿的遗留物那样。”

对方在指LR的家族,也在告诫谢藤别妄图吸收LR在欧洲遗留的人脉,因为这是从出身那一刻就决定好的。毕竟就连英格兰岛的人在老欧洲人眼中,都不能算是欧洲的一部分,只是一群粗鄙的岛民罢了。

“我既然无法成为你的盟友,就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谢藤原本应该通过前几次简短的会面揣度出来,奈何对方远比那些只注重利益的北美老头要难缠得多,始终在谋求与利益完全无关的部分。

“不过,至少你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会保护你不会被威胁。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思考,谢藤给自己的大脑下达命令:继续思考。

他当初离开岛,所抱持的如果只是毁掉岛,根本没有必要引出那些老头,也没必要耗费那么长的时间与精力去经营;如果他以给家人和同伴们复仇为先决条件,又会让他显得情绪化,让对方怀疑自己是否拥有冷静的决策能力……能让对方认可的,他所缺少的关键是什么?

“希望你别试图找我的麻烦,除非你想失去自己的某些朋友。例如那位精通多国语言的女士。”

意大利人或许给人友善与热情的第一印象,可他们同时兼有最冷血的另一面,并且从来不会直接报复,而是藏身幕后。

如同伺机而动的衔尾蛇。在我自我吞食的同时,不断为自身赢得新生。

他必须得到毒蛇的毒腺……

“请留步。”

闻哲的声音打断了谢藤的思考。

“请问你以什么立场提出这种自不量力的要求?”意大利人说话时并未驻足。

“时代。”闻哲略作停顿,补上礼貌的修饰词,“我想或许可以称之为:时代。”

意大利人陡然驻足,转身看向闻哲。

“有趣的答案。”他说。

谢藤同样盯着闻哲。眼神如同刮刀。

“如今已经并非神圣罗马时期的选帝侯时代了,也没有谁想效仿拿破仑。”闻哲说。

“话题又开始无聊了。”意大利人再度转身。

对方不屑一顾的态度没有让闻哲觉得尴尬或失望,而是紧随其后。

谢藤急忙拉住他胳膊,阻止他靠近对方。

红色的激光束却已经在闻哲与谢藤的额头与心口投射出数个的红点,佐证着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正从远处释放威胁。

就算是闻哲也无法快过子弹,他也并不打算对意大利人付诸武力。

谢藤悄然放缓了呼吸,以防自己因为危险而兴奋尖叫,却不自觉加重了握住闻哲胳膊的力道。

闻哲站在原地没有再动,同时抓住了谢藤的手腕,摩挲着对方的腕骨安抚,语气礼貌如初:“我只是想说几句话。”

意大利人施舍般再度驻足。

“说吧。”他道。

“你刚才在某个问题的途中就改变了话题,”闻哲说,“因而并没有听到我完整的答案。”

“哪个问题的答案?”意大利人问。

“关于信任。”闻哲说。

意大利人终于回身,重新看向闻哲。

“我的确不信任他,他也不需要我的信任。”闻哲说,“但他信任我。只要他愿意,他就能相信任何人。”

谢藤瞳孔微缩,意大利人瞪大了眼,闻哲继续道:“他能提供的利益或许对你并无价值,但他本身的构想或许就是一条值得利用的路径。”

“路径?”意大利人问。

“如果你已经意识到维持现状并不能续存下去,当然会尽可能同时在多条路径上下注,”闻哲说,“这才是你同意正式接触他的真正理由。”

对方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像打断谢藤那样,更没有滔滔不绝地大放厥词,闻哲明白自己找对了方向。

“你只需要利用他本身的能力作为更多路径的选择即可。”

“你的说辞很特别,”意大利人说,“也很有说服力。”

“谢谢。”闻哲说。并非谦逊,而是坦然的接受。

“你似乎明白了我看中的是什么。”对方笃定。

“人。”闻哲毫不犹豫。

闻哲说出答案的刹那,对方再度露出满意的表情。

“所以你成功说服我了。”他说。

闻哲微怔半舜,很快回神,道:“我很荣幸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说服了你。”

意大利人说完就看向了谢藤,朝他伸出手等待交握,等谢藤放下手,他却没有选择与闻哲握手,就恢复了手舞足蹈的说话方式。

“正式认识一下,大家私下都喜欢称呼我:安东尼教授,也可以直接称我为:教授。当然,无论是安东尼,还是教授,都是假的。只是用这个称呼的话,各种意义上你们需要的时候就会相对容易一些……那么,就请你放手去做,试试看能做到什么程度。我这边会依照你的要求,尽可能配合。如果有需要,可以通过之前留给你的那些方式联络我。记得带上这个称呼,这样我就能更快的回复并安排。但不要提明确的地点或人名,细节只能当面交流。”

会面至此结束,瞄准的红点从闻谢二人身上消失,意大利人转身挥手离开,谢藤也意识到自己欠缺的是什么。

他虽然拥有,却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他即便意识到,也觉得理所当然,不会将其转化为值得夸耀的部分,反而会将它视作理所当然。

这就是对方所提到的“衣食无忧”的根源。

他在乎,却没有切实将之视作自己的资本。

就连寻仇的过程,都像是一种义务般的利益交换。

或许是为了维持冷静,却也是一种冷血。

就像父亲死亡时他只有愤怒,伦理认输时他在评估其利用价值,母亲,祖父母,外祖父母,医生的妻子,意裔,婴儿……种种,他永远都无法为悲伤共情,有的只有愤怒和仇恨。

而愤怒终将随着时间彻底平息,他会只剩下仇恨……

当天晚上,他们又在路边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里见了一次面。

盎撒人被要求不许跟随,仅限于谢藤、闻哲和教授三人同行。

说是咖啡厅,这里其实也卖酒。

这次他们聊的是一些完全无关紧要的话题,从酒到食物再到如何接近身份特殊的人都有。

教授足够博学,尤其是书本上没有的奇怪“常识”,对谢藤有问必答。

但交流范围仅限于他们之间,闻哲好像突然沦为他们身边的一件无关紧要的人形装饰,而他却相当自得其乐的替他们选酒,再通过从旁观察,选择为他们续杯。

像父子或者导师与学生。闻哲饶有兴味地想。

直到教授起身与谢藤告别,仿佛才察觉到闻哲的存在。

他突然表示要与闻哲握手,而后是更加突然的贴面礼,接着同样毫不停顿地挥手转身离去。

“……他看起来终于像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意大利人了。”谢藤先伸手用力抚了抚闻哲的左右脸颊,才拉着他一起离开。

闻哲对谢藤幼稚的占有欲报以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他悄悄塞给我一张卡片。”

谢藤脚步微顿,显然没有察觉。

“上面有时间。可能是下一次会面。”闻哲将卡片递给谢藤,顺便揉了揉他的脑袋,“下次应该就能聊到正题了?”

谢藤接过卡片。同样是深色的特种纸与繁复的烫金装饰,上面写的却是意大利语。幸好拉丁语系拥有一定的共通性,他才勉强分辨出上面的地名。

他边看卡片边拉着闻哲穿过人流攒动的狭窄街道,直到行人变少,才将对方猛地推向墙壁,固定住他的后脑,向前凑近。

相比亲吻,更像是突然却用力地蹂躏对方的嘴唇。

等他拽着闻哲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开始了调侃:“你被动的样子真少见。很有趣。”

于是,在汹涌的人流之中,他如愿以偿地成为被动的一方。

闻哲在周遭的喝彩声中松开谢藤的后颈时,毫不留情地表示:“原话奉还。”

他当然不是指刚才的吻,而是指对方面对“安东尼教授”时的表现。

“你真讨厌。”谢藤显然知道对方在暗嘲什么,半是生气半是兴奋地一把抓住对方手腕,拖着他开始狂奔。

熟悉的情况,却是不熟悉的地方。

上次是炎热的南美,现在是舒适的南欧。

与宽敞和明亮都无缘的街道,让一路狂奔的他们撞到了不少无辜的行人。

谩骂、抱怨与道歉声相互交叠,却没能阻止谢藤继续向前。

他们冲上一连串的台阶,再是一连串向下的斜坡,无惧于在黑暗中的踉跄或跌倒,迅速穿过这个紧邻威尼斯的不起眼小镇。

海水的腥味很快变得浓重,他们在沿岸,伴着波涛的声音停下。

白昼里夺目的蓝色,只剩下不同的剪影轮廓所勾勒出来的黑。

嗅觉发出警告。

“下面是海。”闻哲驻足出声,反手拽住脱缰野马般的谢藤,不让他继续往前,“过深的海域不适合夜间游泳。”

“前总理,EU银行行长,NATO的委员会,等,”谢藤置若罔闻地丢出一连串专用名词,与闻哲一番拉扯,这才被迫驻足,回头冲对方眨眼,“没有了伦理在欧洲的人脉,教授的人脉是我损失不起的。大概就是这些顾虑所带来的谨慎,让我的社交能力发挥失常了。”

闻哲对他的辩白不置一言,只问:“除了人脉的损失,伦理的死对你真的没有任何影响吗?”

“有一点。”谢藤没有隐瞒。

“嗯?”闻哲发出追问的单音。

“在无法判断好坏的我看来,他是最适合我的参照物。”谢藤说,“至少我能通过他,知道正常的界限在哪里,也能帮助我继续伪装出正常的样子。其他人大概也是。塑造和伪装才是真相,信任则是最动听的谎言。”

“放轻松一点。”闻哲突然道。

“什么?”谢藤一愣。

“你需要放轻松,”闻哲团起拳头,揉了揉对方的脸颊,“这种完全依赖于大脑的情况如果持续太久,你会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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