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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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弟子与长白弟子都到了,西洲城中,穿着各色道袍的年轻弟子在查看碎魂,收拾魔气。

孟长青将这些日子在山下所经历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说给李道玄听。他才发现原来这短短数月原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从蜀地宁城再到姑射山,到如今的西洲城,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了这么远。

他修道多年,读过无数的道书,师父是道门巅峰人物,师门是天下大宗,他这二十年来听到过无数的大道理,可直到他亲眼看见宁城尸横遍野,看到西洲城百姓顷刻间丧命,看到父母拼死护着儿女,看到天虚观的修士丢在城门口的那些剑,看到吕仙朝拼死冲向天幕,他才终于隐约明白了一些,何谓向道不悔,何谓行路难。

李道玄一直听着他说话。江上的渔船点了盏灯,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光。孟长青说到了西洲城,他的神情发生了变化,某种复杂而难明的情绪从他眼中涌现,说到最后,他说,“他们全都死了。”

那一瞬间,李道玄看见了孟长青的痛苦,看见了孟长青身上的变化,孟长青如今的样子与下山前那副满怀热忱的样子很不一样,孟长青其实是有些狼狈的,又有些茫然,他开始怀疑起自己。

孟长青道:“师父,我下山前曾想着,我是您的弟子,学了一身道术,我下山后定要与师兄弟一起降妖除魔,正如您嘱咐的那样,照拂百姓,传道人间。我真的以为我能做的有许多,可我发现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我救不了他们,他们全都死了,什么也没有变。”他看向李道玄,“师父,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吗?还是我太没用了?”

李道玄低声问道:“可曾尽力了?”

“我尽力了。”

“尽力就足够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世上诸多无常,即便是我,也无法求得事事圆满,世事本来就是如此的。”

孟长青闻声似乎有些错愕,他问道:“就连您也有做不到的事吗?”

“自然是有的。”李道玄看着他的脸,低声道:“有许多。”

孟长青很诧异,他没有想到李道玄竟是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道玄又道:“世事都是这样的,只要无愧无悔就够了。”

孟长青闻声使神差地又追问了一句,“师父做到了无愧无悔吗?”

李道玄明显没有想到孟长青会问他这么一句,他似乎是真的开始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终于,他低声说了两个字,“没有。”

孟长青莫名愣住了。那是他第一次在李道玄身上看见道之外的东西,李道玄说他没有,他没有无愧无悔,这人世间诸多抱憾与无常,道门金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道玄不着痕迹地整理着宽松的道袍袖子,一双眼望向那夜幕中的寒江,乌云散去,江潮平坦,水下冒出无数的星子。他活了四百多年,来过这地方两次,江流明月如旧,可这世上许多事却无法如旧,世上没有命定,但多的是无常。他对着孟长青道:“不必过多为难自己,你今后会慢慢明白,世事多是如此,并非书上所写的那样事事圆满。”

孟长青看着李道玄,那时候的他还太过于年轻,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总觉得但凡有志无事不成,他还不能完全明白李道玄这番话里的意思,或者说还完全相信,他只是在想,原来李道玄也并非天生无情,也有这尘世间的许多忧扰。

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落在寒江之中,无声地泛起一圈圈涟漪。西洲城中,大街小巷上不见行人,只闻雨打屋檐声。有百姓坐在早已经空无一人的家中,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堂前的摆设,雨落在院子里,满城都是雾蒙蒙的。天虚观,自春南长途跋涉而来的长白弟子陆续步入大殿,他们望着那些收拾整齐的仙剑不说话,又接着抬头望向那大殿中央,真武大帝的画像垂在堂前,为首的一名长白剑修忽然收剑拱袖低头行礼,其余的长白弟子全都一齐收剑拱袖低头。

西洲城坐落在肥沃之地,经此大灾,寸草不生。为数不多的幸存下来的百姓很多都离开了,他们孤零零地背着包袱走在大道上,不知去向天南海北的哪里,但孟长青觉得,他们应该是终生都不会回来了。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也有一大群人进入了西洲城。有从江平城出嫁的女儿,有远游归来的儿子,有外出经商的商贾,也有妇人带着儿女来江平城寻入城做买卖却一去不归的丈夫。城中到处都是呜咽的哭声,空中飘着青灰,城外立起了一块块的新碑。而更多的人则是永远丢失了名姓,一家人的尸骨全部埋在了不知名之处。

伴随着那些哭声,青屏山,玉阳子正领着众多道盟弟子在雨中祭拜死于浩劫之中的道盟先辈,当看见自己师父紫霄道人的牌位之时,玉阳子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些悲伤的情绪,拿着香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大约是山外百姓的哭声太过于悲戚,人群中忽然也有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哭声响起来,紧接着满山遍野皆是。在雨中,吴地道盟所有人立誓查明真相,血债血偿。

千年古城没有哪一座不曾经历过血与风,然而春生草木,道门修士不绝,江流万古不废。

确实是已经许多年没出过这种事了,一城十几万人全部死尽,吴地道盟几乎覆灭,长白与玄武的人在西洲城多逗留了两日,其实事到如今,众人能做的事情很少,玄武与长白此举明显是为了安抚人心。

这一日,孟长青在大街上收集残魂,忽然他遇到了一个人,那女人冲上来就抓住了他,孟长青抬头看去,下一刻他就认出来了,这是那一日他们几人在天虚观试图救下的那女孩的母亲。

那女人蓬头垢面,身上几乎没穿衣服,紧紧抓着孟长青的胳膊,露出惊喜万分的神色,“道长!我终于找到你了!道长!我女儿呢?你说你会救我女儿的!他们都回来了?我女儿呢?”她拼命地抓着孟长青,神色似癫若狂。

孟长青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幕场景,那一日他们离开天虚观前,这女人忽然冲过来跪下来对着他、陶泽还有吕仙朝拼命磕头,求他们一定要救自己的女儿,哭声悲戚又绝望。他们三人当时都觉得这群活死人还有救,于是答应她,他们一定会尽全力救她女儿。后来的事情,谁都没有料到。那一日他问起陶泽,陶泽说女孩的尸体已经烧完了。

孟长青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疯女人,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胳膊。

“对不住……”

那女人完全听不懂孟长青说什么,她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我女儿呢?道长我女儿呢?我听见了!我听见她哭了!”她的脸上全是欣喜若狂,她似乎是认为孟长青这阵子一直在照顾她女儿,觉得麻烦孟长青了,她拽过孟长青去看他身后,却没有找到女儿,她忙问道:“她在哪儿?道长她在哪里?我想见见她!我想见见她!我好想她!”

雨落在她的脸上,冲刷着她脸上的脏污,她仰起头看着孟长青,眼睛亮得出奇,孟长青只觉得心脏处猛地传来一阵钝痛,不知过了多久,在那女人一遍遍的逼问下,他才终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她死了。”

那女人看着孟长青,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

那女人慢慢地松开了孟长青,她眼中的光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亮起来过,她的神色是那样的平静,看不出来是个疯子,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个疯子。

孟长青说了一声“对不住”,然后他带着那些碎魂转身离开,这城中的哭声仿佛永无休止,他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又觉得有些冷。然后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喧哗的动静,孟长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子回头看去,那女人一头扎进了路边的井中。

“不要!”孟长青几乎是立刻冲了回去,他趴在了井边,低头看去,女人的头发散在狭小的井中,尸体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灰黑色的井水。孟长青看着那一幕,久久都说不出声音,忽然他猛地锤了下井沿,石头瞬间裂至地下,他低下头去,崩溃似的低声嘶吼道:“不要!不要这样!”

大街小巷,来去的三两行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或是注意到了但是没有投去注视,仿佛是司空见惯了的。他们自己就正经历着世上最痛彻心扉的一切,脸上的神情多是麻木或是淡漠,再也无法对别人的事情投去关注。

李道玄找见孟长青的时候,孟长青正一个人坐在寒江旁,望着那西沉落日。孟长青失踪了一整日,李道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见孟长青忽然低下身在寒江中洗手。

孟长青洗了很久,一直到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停下来。这两日许多人都赶来西洲城,出了这么大的灾祸,城中百姓的亲人们的哭声盘旋不散,明明隔了这么远,那哭声却仿佛就在耳边盘旋似的。孟长青一声不吭地洗着手。

他并不知道李道玄在他身后不远处望着他,他一直在控制不住地洗着手,直到他浑身都开始发抖,然后忽然整个人彻底陷入崩溃。李道玄皱了下眉,正要走过去,孟长青忽然哗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道玄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城中走,此时夜色已经深了,四下昏暗,城门挂着两盏昏黄的灯,将这条路照的昏昏暗暗的。

孟长青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就一直在雨中的西洲城中走着,淋着雨穿街过巷,从城东一直走到了城北。最终他在一处地方停下了,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战斗,通天的佛塔,燃烧的夜空,魂河中的菩萨,咆哮狰狞的众鬼,而今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只留下了残破不堪的屋宇。雨连着下了多日,河水上涨,远处幽幽一片波光。几个孤零零的破败院子侥幸保留了下来。

孟长青伸手推开了那扇破败的门,看了片刻,他走了进去。

李道玄看着孟长青淌着水走进那院子,他从没有见过孟长青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一个找不到路的游魂。

这两日的西洲城,夜夜都是满城哭声。

孟长青坐在那院子里,天上淅淅沥沥地飘着雨,水没过了他的脚,他坐在了台阶下,看着那浮动的水光。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类似于痛苦的神情,又好像是茫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或者说他究竟要怎么做,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他从未像今日这样无能为力过。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隔着墙有很轻的弦声掠了过来。

一墙之隔的巷子里。

几个拾荒的孤儿挤在小巷子里,身上披着张破篷布避雨,他们不是西洲人,他们是特意赶到西洲来捡破烂的。西洲城中的人几乎死绝了,可这些百姓的钱财还在,拾荒的孤儿特意赶来城中捡废墟中的珠宝银子,他们也不怕什么灾难,饭都吃不饱人都快饿死了,还怕什么灾难?和他们一样的人还有许多,这群小孩来得迟,值钱的东西都被捡走了。

一群小孩白天在街上到处刨刨挖挖,捡到了一个琵琶,七八分新吧,他们从西洲的牌楼废墟里捡到的,他们自己修修补补,竟然还能弹出声音。他们也不会弹,窝在篷布下,瞎拨两下听个响儿,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忽然,他们的面前站了个人。一群小孩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神仙似的,一群小孩窝在蓬布下,眼睛全都睁大了。

他们都不敢说话,缩在篷布下,其中一个小女孩见那道长淋着雨,小心地挪开了些身子,撑了一点篷布,她怯生生地对着那漂亮的道长道:“这里还有地方,要不要进来躲一躲?”似乎是怕这道长嫌弃他们,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道长去给他们买了吃的,他们吃得狼吞虎咽的。道长对他们说,隔壁院子里有个人刚刚经历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心中很难过。一群小孩子于是立刻不再吵闹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吃东西。道长也不再说话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抱着那琵琶,她忽然道:“从前我娘亲在的时候,我只要一难过,我娘就给我唱歌,她唱完我就不难过了。”几个小孩立刻附和她,七嘴八舌地又说起了话,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那道长看着他们。

一个小女孩道:“要是我们会弹琵琶就好了,我以前听见别人弹过,特别的好听。”

孟长青坐在院子中望着那院子里的雨,忽然有很轻的弦声从墙外掠了过来,他扭头朝一个方向望去。那也不知道是什么调子,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琵琶声,就像是一阵风轻轻掠过明月山岗。

孟长青不自觉地就听愣住了。那些在他印象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似乎一下子散开,手上血一样的粘稠感觉也没有了,一院子都是那如水的弦声。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庭院中的积水倒映着明月光。

明明是那样清澈如水的琵琶声,却是不知为何让人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孟长青一直听着那弦声,他坐在台阶上,一直坐到了东方日明,琵琶声和着雨声一夜未歇。

他也不知道那弦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一直到弦声歇了很久,他都觉得院子里似乎还回响着那声音。天亮了,他终于回过神来,心中的寒意也散了些,他冷静了下来。他当时只觉得那是城中哪一位寻亲的人所奏,并没有多想,直到他后来走出了门。

几个小孩抱着琵琶蹲在那破败的屋子门口,其中一个小姑娘还抱着琵琶,瞧见孟长青出门,一群小孩都紧紧地盯着他。那道长给了他们一块牌子,让他们拿着出城去找一个叫李岳阳的女修士,他们本来都要走了,可刚出巷子,他们又偷偷地折了回来。他们有话对这院子里的人说。

孟长青一出门就看见了这群小孩,当他看见那小女孩抱着的琵琶时,他下意识又看了那小女孩一眼,这小女孩瞧着不过七八岁大。

小女孩忽然对着他道:“我经历了很多很好不好的事情,我娘亲死了。”

孟长青都要下意识去掏钱了,闻声他有些愣住,他看着那小女孩,问道:“什么?”

几个小孩都开始自说自话。

“我爹娘也死了。”

“我家里太穷了,我娘亲病死了,我爹说养不起我,他就把我卖了,他们天天都打我,还把我丢到水里,我差一点淹死。”

“我没有爹娘,我只有姐姐,但是我姐姐后来病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孟长青看着这群七嘴八舌说着话的拾荒孤儿,有些微微愣住了,这群小孩说话的语气太严肃了,看着似乎也不像是来讨钱的。他被拦着不让走,完全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于是他只能听着他们说话。

“我们知道你很难过。”

孟长青一下子看向那说话的孩子。

一个小女孩对着孟长青道:“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是你不要难过了。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我们都很好地活着,因为疼我们的人都会在天上看着我们,要是我们很难过,或者我们死掉了,他们会很伤心。所以你也要好好地活着,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要再难过了。”

另一个小孩道:“是啊,不开心的事情,就快一点忘记了。”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每天都在讨饭,你还有疼你的人,你运气这么好,你要更加开心地活着。”

“我们也都想像你一样,有人一直陪着,所以你不要难过了,因为你也不是很惨了。”

“我们比你惨多了,每天都要捡垃圾,还要被人打,病了就死了,都没有人知道的。”她问,“我们是不是比你惨多了?是不是?”

孟长青在一群小孩猛盯的凶狠眼神下,终于缓缓地点了下头。

那群孩子郑重地对着孟长青道:“你以后也不要难过了,难过的时候,就想想我们,就不要觉得自己很惨了。你真的还好啦!”

孟长青捞起衣摆,低下了身,摸着一个孩子的肩膀低声问道:“为什么忽然对我说这些话?还有,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很难过?有人教你们吗?”

“没有人教我们,是我们自己想对你说的,就是告诉你,不要太难过了,你难过的话,喜欢你的人也会很难过,你要多想想他们。”抱着琵琶的小姑娘故作老成道,“你一定不要再难过了!大家都希望你高兴起来的,昨晚的琵琶声听见了吗?”

孟长青终于点了下头,“嗯。”他看着她手中的琵琶,“昨晚的琵琶,是你弹的?”

那小女孩闻声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小伙伴,似乎在确定自己能不能说,她回过头对着孟长青道:“算了!告诉你吧,不是我弹的,是一个很好看的道长弹的,他让我们不要吵,他还给你弹了一晚上的琵琶,昨天下这么大的雨哎!他一直淋着雨!我们大家都是希望你不要再难过了。”

孟长青立刻问道:“道长?什么样的道长?”

“很好看的道长!”那小女孩道,“我们还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用特别轻的声音说是啊,我们全都以为你是个很好看的姐姐呢!”

孟长青一下子愣住了,“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很好看的,眼睛特别好看,穿白衣服,像个神仙似的。”

“手特别好看!”

“哪里都特别好看!”

“说话特别温柔!我好喜欢他说话啊!”

孟长青电光火石间就想到了昨日长白弟子入城的场景,他似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问道:“他是不是姓吴?”

那小孩道:“他没有说啊!”

“好像是姓吴吧!”一个小女孩随口插嘴嘟囔了一句。

“他没有说啊!”一个小孩回头骂那小女孩,“他哪里说了?你又胡扯!”

那小女孩被骂得一愣,大庭广众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先是懵了下,脸猛一下子涨红了,立刻顶了回去,道:“他说了!他和我一个人说的不行吗?!他就是姓吴!不信……不信你问她!”她一把扯过自己身旁的友伴,那小友伴立刻帮腔道,“对,我也听见了,就是姓吴!你凶什么凶啊!”

两人斩钉截铁地对着孟长青道,“姓吴!临走的时候我们问他的!他亲口说的!”

那被两人呛的小孩看着她们俩,不怎么相信地嘟囔了一句,“你们真的问了吗?”

“问了啊!我们骗你做什么?不信你让他自己去问!”

孟长青看着一群还在争辩的小孩,他终于起身往外走。

昨夜,天虚观,那为首的长白弟子将天虚观剑修的剑整齐地摆入匣中。和玄武弟子一旦脱离师门直到死都再难回到玄武不一样,长白弟子,生时走遍四海大川,死后尸骨会被接回长白祁连山,回到他们一生的起点。长白弟子,从没有身死异乡一说。

那为首的长白弟子处理完天虚观修士的后事,询问起近日西洲城中的情况,早个几日抵达的长白弟子将这城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知。那为首的长白弟子去了那一日邪宗菩萨出现的地方查看,长白弟子想要跟着他,他让他们留下。在那出事的地方查看了一夜,天亮时,他远远地似乎是看见了一个人,但是没有敢认,待到那人走过去了,他才继续往前走,又穿过两条巷子,天街下着雨,到处都是水雾,他负着降魔剑拐过巷口,一抬头,正好看见又一个人从巷子那一头快步冲出来。

孟长青的脚步一个顿停,他站在巷子口,隔着透明雨幕看着对面的人。

终于,吴聆问他道:“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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