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奇怪的请求

第二天,西林赶去RE处理尤金的事情,塞因脚步一拐,随即也驱车离开了别墅。

中心医院的脑科办公室里，希尔·李维斯正在与他的同僚讨论周末的计划。

五年光阴将希尔沉淀得更加具有个人魅力，他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鼻尖架着一副细框眼镜，脸上洋溢着温和笑意。

塞因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眼前谈笑风生的青年医师渐渐同记忆中的Beta重合起来。

“希尔。”

希尔疑惑地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立的人后，一愣：“塞因？你怎么来了？”

塞因：“就诊。”

他取出挂号单,朝着希尔晃了晃，又跟希尔邻桌的老医师打了声招呼。

老医师认出了他：“哦,是你，那个失忆的。想起自己的伴侣了吗？”

塞因：“没有。所以我又来复检了。”

老医师推了推下滑的老花镜,说道：“坐班的医生在隔壁。”

塞因笑了笑，“我先找朋友叙叙旧。”

老医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希尔脱下了白大褂，挂到旁边的衣帽架上,说：“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谈谈。”

西林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他怀疑是早上没有喝到塞因给他买的糊糊汤的缘故，又觉得是因为今天没有Alpha专车接送服务的原因，总之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他看了眼手表。再过不久，就到了同尤金·尼尔森约定的时间了。

昨晚同塞因的对话给他敲响了警钟。失去的记忆正在缓慢地苏醒,婚后的假象随时都会面临支离破碎的境地，而他还没有做好任何迎接的准备。

就在尼尔森们到达RE的消息传来时，西林同时收到了一条来自希尔的讯息。自从那一次与希尔短暂的通讯后，这位Beta医师完全遵循了西林的请求，在这段期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塞因的面前。

——但他一直存在于两人中间，一旦出现，便带来巨大的动静。

【西林，我想到替塞因恢复记忆的办法了。】

西林盯着那条讯息看了许久，确认没有理解错它的含义，给出了回复。

【我们见一面。】

然而现实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下它的步伐，哪怕西林心烦意乱，却也不得不先解决掉尼尔森的事情。

弗列得很快就到了。

“凯尔萨先生，希望这次的谈话会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他显然还在为昨天不欢而散的谈话心怀芥蒂。

弗列得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瘦削的青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暴露在外的肌肤显出一种弱不禁风的白，手背处隐约可见几个细小的针孔。

西林皱了皱眉。

弗列得问：“尤金还没痊愈，身体有些单薄。这对重组手术不影响吧？”

“不会。”西林回答。

尤金抬头看向西林：“你好，先生。”

他的声音并不热络，但也不会令人感到冒犯，跟果蔬区笑容腼腆的小王子“尤尼”相比，真实的尤金显得更加瘦弱。

西林示意这位尚未痊愈的Omega坐到沙发上。

尤金垂下眼，他还没有动作，就被弗列得抢先一步安置在了沙发上。

弗列得的动作算不上粗鲁，但十分强势。接着，他便自发地坐在了尤金的旁边。

孱弱的Omega不发一言，表情平静而温顺，整个人看起来安静极了。

弗列得：“他下午还要接受治疗，希望我们能尽快敲定细节。”

“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强押着你的Omega，让他忍受身体上的不适，也要解决信息素的问题？”西林提醒道，“尼尔森先生看起来很心急。”

弗列得皱眉：“我只想尽快地解决尤金的心病。”

心病？西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浮现出冷嘲。

“是吗？”

受希尔的讯息影响，西林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一旁的泰格暗中捏了把汗，心想：大老板怼起人来能把对手给气死，可这位尼尔森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这么下去，很容易激怒对方。

而弗列得也确实在忍耐的边缘。

他在高位待了太久，已经很久没有遭受过这种冷遇，然而RE的技术尚不可复制，哪怕对方态度再高傲，为了尤金糟糕的信息素，他还是得忍耐。

进来后几乎全程都默不作声的尤金，反而成了打破紧张气氛的人。

“我想跟凯尔萨先生单独聊一聊。”

弗列得：“什么？”

尤金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弗列得眼中闪过审视的光芒，他维持着坐姿没有丝毫变化。

“尤金，不要任性。”

尤金抿紧唇部，却还是坚持，解释道：“是关于信息素的事。”

弗列得笑了起来，语气温和：“难道你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尤金没说话。

弗列得的一只手轻轻拍着Omega的背部，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在诱哄羊羔：“以你现在的精神状况，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尤金，我是你的监护人，在这种时期，我有义务陪在身边。”

监护人？

西林适时插了一句：“不是情人？”

尤金的脸色“唰”地惨白。

弗列得则是眯起了眼，收敛了笑意。

西林道：“尼尔森先生，像信息素这种私密的问题，的确更适合一对一的谈话。如果不放心，你大可以守在隔音门前，随时关注里面的情况。”

他按下按钮，隔音门的光折射发生变化，从木质花纹变成了全透明。

泰格也配合道：“Omega们有时候会在某一方面心思敏感，放心吧，他在这里很安全。”

弗列得：“……”他还是勉强答应了提议，作出让步。

但出去以后，这位柏威当家人就立刻转身，隔着全透光隔音门，目不转睛地盯着会客室里交谈的两人。

“他听不到我们讲话了。”西林将一份文件放到尤金面前，“昨晚的撤销申请我们收到了，这是新的委托书。”

尤金没有去翻看文件，小声道：“我同意重组手术。”

——不算令人意外的回答。短短几分钟的观察，西林已经大致猜出了两人的相处方式：千依百顺的Omega和有着强烈支配欲的Alpha。

西林也没有再去管那份文件，问：“他标记你了？”

尤金微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半晌后摇了摇头：“没有。”

西林：“重组手术并不会解决任何情感问题。”

“我知道。”尤金抬起头，透过长长的刘海，西林总算看清了他的眼睛——并非他以为的纯黑，在光照下隐约能看出些许褐色。

西林：“所以你想谈什么？”

尤金：“我对手术过程有些困惑。”Omega低下头，双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绞动着手指，似乎在酝酿着语言。

西林没有催促。

尤金问：“接受手术后，我会昏迷不醒吗？”

西林：“……不会，虽然听起来像是大手术，但实际上，我们做的仅仅是往你的腺体注射调整试剂，复杂的是前期调整试剂的配置。”

“那……会有不适反应吗？”尤金问道。

他这样的表现像极了因为畏惧未知手术而犹豫不决的样子。

“不会。”西林提醒道，“这一点，应该早在之前的初步调查阶段，就由负责人告知你了吧。”

尤金：“我想看看你们的手术室。”

西林调整了一下身体姿势。

“可以。”

尤金低下头：“谢谢。”

很快，会客室里安静了下来。

西林耐心地等了会儿，尤金又开口道：“我把RE介绍给了我的朋友。”

西林：“嗯？”

“他也是位Omega，跟我存在同样的问题。”尤金顿了顿，继续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星网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们偶尔会互相安慰鼓励。”

西林倒是听说过：那些存在信息素缺陷的AO，私下的确有抱团的行为，网上也存在互助组织。

尤金：“他叫波文，你们应该已经接收到他的委托了吧？”

西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嗯，在你放弃委托后，他的预约单就下来了。不过排在他前面的还有五位，大概三个月后，他才会正式进入疗程。”

尤金：“可以把他安排在同一天手术吗？”

西林：“……”

——尼尔森都喜欢插队？

尤金双手交握，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弗列得不喜欢我跟陌生人交谈太多。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波文见一面，他在我低谷的时期给了我很多帮助，现在我要完成手术蜕变为一个正常人了，所以我想在手术那天见见他。”尤金抿了抿唇，言语间仿佛在克制激动的情绪，“波文也想尝试重组手术，但他心有疑虑，如果能他亲眼见证我的成功，兴许就不会感到担心了。”

这是尤金·尼尔森进入RE后，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西林摇摇头：“恐怕不能将你们安排在同一天手术。”

尤金的手指痉挛了一下。

西林：“但是我们可以在你手术的同一天，邀请波文进行初步的取样调查。”

尤金的眼睛浮现亮光。

西林：“同一栋楼。”

尤金站起身：“谢谢您，凯尔萨先生。那手术室……”

西林：“我让泰格带你们去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