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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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之下》的拍摄在3月18号的时候正式杀青。

按照最初的计划,江兴将在休息一小段时间之后,回到话剧剧团里,一边锻炼自我一边等待或者寻找下一个机会。

但中途的意外——一个还算挺美妙的意外让这个决定被更改了。

在3月19号,也就是杀青之后的第二天,江兴已经乘坐跨过飞机,从英国飞回了阔别半年的国内。

洁白而修长的机身在蓝天中自由的翱翔,江兴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遮光帘并没有拉下,他的目光投向小小的椭圆的窗户外,看见一团团的白云在天空变幻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

他这一次回来是为了陆云开,他要送陆云开一个小礼物。

不过在去找陆云开之前,他还需要做一点儿事情。

一点儿小事情。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降落了。

陈良和江兴在工作室中见了面,他们先就国内的一些工作事项打成了共识,然后江兴跟陈良说了一件私人的事情。

陈良听见就愣了愣:“什么?”

江兴重复一遍。

陈良说:“你说……你想了解陆云开父亲赌博的事情?”

“对。”江兴回答。

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回答的同时,还冲对面的人微微一笑。

那是一个属于镜头前和照片上的无懈可击的笑容。

陈良被闪了一下。

他把这个笑容放在心里琢磨琢磨,本来该问出口的那句“为什么”,不知道怎么搞的,顿时问不出来了……

但两个人总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年合作。

所以陈良很快镇定下来。

他想了想,说:“陆云开父亲的事情这次从头到尾都没有传出什么风声,可能不太好查……不够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试试吧?”

“好。”江兴一点头。

“对了。”陈良又说,“你和陆云开关系挺不错的,没想过直接开口问问?”

“谁说我没想过?”江兴反问。

“那?”

“双管齐下,反正会弄清楚的。”

3月21日,天气晴。

刚刚完成美国一次代言的陆云开刚刚回到自己新租下的高级公寓之中,就和听见声音迎出来的陆国兵打了个照面。

这是一个相较于他的年龄已经显得过分衰老的男人。

他头发已然花白,背脊佝偻着,衣服并不太合身,就这样松垮垮的像个布袋似地套在他身上,好像来点儿强劲的风就会把衣服连同他的人一起吹走那样。

他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从楼梯上飞快的跑下来,看见是陆云开的时候才稍微放松;但这也并非全然放松,他一边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一边目光闪烁着小幅度的四下侧头张望,好像害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角落窜出来那样。

也正因为如此,他嘴里本该很快说出的关心的话语,便因为迟滞而显得不那么发自内心了:“……在外面工作得还顺利吗?你一个人在外边,要多注意身体,不要逞强。”

陆云开看着几步之外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将背上的行李包随意丢到地上,只是这样不大不小的一声响,竟让站在那边的陆国兵全身都震了一下!

被要债的高利贷要怕了。

陆云开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在棕红色的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复式公寓,建成有些年头了,整体西欧装修风格,管理非常不错,来这里住的不说是高官政要,至少生活条件都不错,所以小区里等闲不会有看起来就可疑的外人混进来——这也是陆云开在解除和众星的合同、搬离众星别墅之后,选择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

几年的时间各奔东西,再加上陆云开自己长达半年多的生病之旅,等这一次他接到赌场的电话去赌场要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父亲在这几年中究竟做了什么。

陆国兵在赌。

好吧,大概现在谁都知道这回事。

那么重点是陆国兵到底欠了多少赌资。

陆云开当然不可能赌场说陆国兵欠了多少钱就带多少钱去赎人,别说他不是印钞机,就算他是,这样的用法也印不过来。

他去海城主要先了解情况,重点了解自己父亲怎么被扣住的,如果是以打欠条的方式扣着人的话,他最多拿出一千万来赎人,再要多——他就直接报警。

但显然赌场的那些人也不傻。

现在是法治社会,大家都循规蹈矩了,所以陆云开连夜赶到的时候,陆国兵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

人家敢找陆云开过来,赶狮子大开口的要那么多钱,就在于他们掌握了一个只要捅出去,就能让陆国兵至少在监狱里蹲个四五年的秘密。

陆国兵为了赌博挪用公款高达三千万。

陆云开到的时候,赌场里的人一脸和煦地告诉陆云开拿钱买秘密吧。

——然后就是一亿八千万的欠条。

最后陆云开给了五千万,从赌场那边赎回了陆国兵了结这桩事情,就赶着再向广告商制片商预支自己的广告费演出费,把陆国兵公司公款的事情抹平了。

赌场是一个,公款是一个。

但陆国兵既然已经抵押完了房子砸进了所有积蓄,连公司公款和去赌场打白条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了,他怎么会再漏掉那种社会上来钱最快的某个渠道呢?

——他借了为数不少的高利贷。

而这一个为数不少的高利贷,陆云开一时半会反正是没有办法了。

事实上就算有办法,陆云开也不准备解决。

他靠着沙发休息了一会,还没在闭目养神之中感觉到困倦,果然就听见陆国兵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个,云开,赵老大那边……”

“我听说一直在找你。”陆云开打了个哈欠。

陆国兵更局促了:“那是,那是,我还欠着他的……”

“是啊,所以你出去被他们发现,肯定砍手砍脚砍脑袋。”陆云开懒懒说。

陆国兵:“那,那……那我一辈子躲着?……”

陆云开终于睁开眼:“我不知道。”他两手一摊,“爸,赎你回来的五千万是我所有的积蓄,抹平你公款的三千万是我和未来合作方要来的人情,剩下的那个高利贷,我是不知道怎么还了。”

陆国兵说:“可这样也不成啊……”

“我看成。”陆云开淡淡说。

陆国兵因为陆云开语气陡然间的变化而吃了一惊,认真一看,却发现陆云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高利贷不解决是好事。”陆云开语气很平和,和他看向陆国兵的冷锐的视线一点儿也不相符,他说,“解决了高利贷,外头没有人追着你要债,你还是要去赌;还不如像现在这个样子,我积德了,你不赌了,高利贷也知道放款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三方共赢局面和谐,你说呢?”

陆云开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等在外头的张方看着陆云开的脸色,想想那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行程,不禁问:“陆哥,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不用。”陆云开无所谓说。

“哦,那……江哥前两天回国了,有打电话给我,让我看你什么时候回来通知他一下。”张方说。

正要往前走的陆云开转脸盯了张方一会。

张方:“?”

陆云开呵呵一笑:“我看你这是不想干了吧,重要的事情非得放到最后来说?”

张方:“……”陆哥,我只是放到第二句话而已……

他们在工作室大楼里直接见了面。

两人的工作室在同一大楼,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本来是十分适宜感情发展的,可惜当明星的满世界跑着拍戏,工作室成立之后,除了经纪人常驻这里之外,江兴与陆云开反而没回来过几次,因此这一回见面,还是两人头一次一同出现在这里。

他们现在所呆的地方和工作室的对外办公处并不在同一处。

是额外空出来招待重要客人或者供江兴临时休息的地方,因此各种各样的家具既漂亮又齐全,陆云开从沙发旁边的小冰箱里挑了一罐红牛给自己提提神,又在长沙发上横躺下去,感慨地对江兴说:“这一段实在是太累了啊……”

“满世界的跑拍广告?”江兴笑道。

“不全是吧。”陆云开说。

“那就是为你爸爸八九千万的欠款头疼。”江兴又问。

“呵呵……”陆云开一切尽在一声呵呵之中。

呵都呵完了,他才突然觉得有点不对:“等等,江哥,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江兴问。

“欠款具体数目?”陆云开问,“我当时跟你说的是多少来着——两亿左右吧?”

“当时随口说的吧?”江兴继续问。

“呃,差不多……”陆云开。

“这你都能随口说……”江兴看着陆云开,也是真正服气了。

“没啥大不了的。”陆云开无所谓说,然后他立刻拉回了话题,“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知道具体欠款数目?”

“因为我让人打听了。”江兴说。

“打听了?”陆云开重复。

“打听了你父亲的事情。”江兴又说。

“我父亲的事情——?”陆云开快变成了鹦鹉。

“当然,我难道不能稍微主动一点关心这回事吗?”江兴用这句话暂时结束了这一段鹦鹉学舌的疑问,然后他说,“既然你觉得这件事并不太要紧,那我们去做一些要紧的事情怎么样?”

“哦!……”陆云开虽然觉得今天江兴的画风有些不对劲,但他从很早开始就越来越没有办法拒绝对方了,他说,“行啊,什么要紧的事情?”

“就逛逛街吧?”江兴说。

陆云开当然不会以为江兴所说的逛街就是“逛逛街”。

然而事实上,在两人离开大楼的十分钟之后,陆云开发现江兴好像确实只是带着自己目的明确的去“逛逛街”。

他们来到了一处……陆云开之前偶然来过几次的地方。

这就像是任何城市中都会有的那一个地方:房子像是八十年代建造起来的,最高也不过七层楼,没有电梯;临街的店面和住宅是一个风格的,大大小小花花绿绿且造型拙劣的广告牌伫立再店铺上边,垃圾桶周围有污水横流,连不知道是哪一家店养的猫狗,看上去都脏兮兮的。

他们来到了一处朱红色的墙体面前,墙上覆盖着爬山虎,绿绿的叶子和褐色的筋络将墙上边的雕花窗格都遮去了一半。

陆云开的目光这这周围逡巡了一下,很快看见挂在这一处建筑之外的牌子。

陆云开的目光挪向江兴。

江兴知道陆云开想问什么,他轻轻点头:“我是在这里度过幼年时期的……这边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和我的印象相比。”

在说话的同时,江兴看见了陆云开的表情。

那是一瞬间的恍然大悟和强烈的好奇。

差不多就在他刚刚说话的时候,陆云开已经将脑袋转过去看墙里边的内容。

江兴以前一直觉得陆云开几乎让人看不懂。

这种看不懂尤其体现在感情上。

最开头是入戏,这几乎没有办法;但现在这一次,两个人的关系明明很好,虽然中途发生了陆国兵的意外,但是陆云开显然只是感觉心烦而并不多么为此难过或者为此崩溃。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陆云开会这样——

江兴虽然不想如此形容,但事实确实是如此:“这样单方面的中断两个人的联系。”

并不是因为感情的问题。

感情一向是双方的。

他能够感觉得到陆云开的感情,陆云开应该也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感情。

如果两个人的感情不是问题,陆国兵的突发事件也不是问题,那么问题究竟在哪儿呢?

江兴自己呆着的时候想了好几个理由,又一一划去。

最后他只能想到,也许陆云开天生比较被动?——虽然在其他方面一点显示不出来。

也许我应该更主动一点?——其实说到这个,我很早以前就应该更主动了……

很早以前就应该更主动了。

江兴忽然想。

那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更加主动一点呢?

他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

他终于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够主动的理由。

然后他情不自禁地想到:陆云开是否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每每在只差一步的时候,犹豫,退后,又回到了从前?

江兴轻轻拉了陆云开的手一下。

看着墙里边的人几乎顷刻就反应过来,然后下意识地抬步往自己这里走。

一点儿迟疑与疑问都没有,就那样自然而然。

看,没有任何的感情问题。

也许只是因为那个挺好笑但又确实存在的问题。

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近得让江兴想要亲一亲对方的脸。

但现在还不太是时候——在解决那个问题之前,还不太是时候。

陆云开感觉自己一有点儿不自在。

在江兴刚才说话的时候,陆云开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江兴最初红起来时曾经有人拿着孤儿院炒作这回事。他正准备说话,突然被江兴拉了一把,这样突如其来的力道并不重,虽然突然了一些,但严格来说并不足以拉动一个成年的男人。

可陆云开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虽然江兴确实拉住了他,但那是另外一种感觉,是一种被无形的钩子勾住的感觉——东西给拉住了。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的接近江兴。

他来到了江兴身旁。

两个人肩并着肩凑在一起,他们透过被爬山虎遮住的窗户的空隙,看见了里头的小孩子呼一下的从房子里中冲了出来。

他们穿着色彩各异的衣服,年级最大的,看上去也就大概刚上小学的模样。

他们极为熟悉自己的地盘,一眨眼间,空旷的地方就被不同的孩子给占领。灰色的水泥路面上,有拿出绳子跳橡皮筋的,有拿出毽子踢毽子的,还有几个男孩子,聚集在靠墙的单个篮筐之下投篮玩。

只要想到这是江兴过去所呆的地方,院子中的一切就毫无疑问的吸引着他。

但除此之外,也许是和江兴距离得太近的缘故。

自从上一次,自从两个人亲吻之后,每一次靠近江兴他就会感觉像是有许多毛毛虫在自己的皮肤上爬动,让他浑身都感觉不自在——当然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两个人见面得少,这样不自在的感觉也很少……

陆云开稍微定了定神。

把自己从那种不太可控的感觉中拔了出来,他再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孤儿院中,透过由绿色的叶片交错而成的孔隙,他看见了:墙上的色彩绘画已经不再光鲜,它是从什么时候有的?是在江兴来到这里之前,还是来到这里之后?它伴随着江兴的成长吗?

院子里有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绕着墙脚的是一圈蔷薇花圃,蔷薇花看上去挺漂亮的,但是没有那种小金橘树诱人……这些东西又是之前还是之后的?

还有那些最抢眼的,最让人在意的院子里的小朋友,他们看上去——哪一个,最像当年的江兴?

“那一个。”江兴突然说话。

轻微的热气喷到陆云开脸上,陆云开感觉自己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他才发觉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交握了双手。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品味着这个,因为江兴已经再次说话。

江兴稍稍侧头,对陆云开说:“那个穿着背带裤的,剪着蘑菇头的小男孩——你看见了没有?就是在打乒乓球的那一个。”

江兴指给了陆云开看。

陆云开的目光从墙上的绘画挪到墙脚的大树,又从大树看到蔷薇丛,再在蔷薇丛的旁边看见了他所指的那个人。

看起来挺傻的,陆云开想。

“那最像我,像我小时候。”江兴说,接着转头对陆云开微微一笑。

“……”陆云开。

他们距离得太近了。

近得不止让陆云开听见了对方说话时候声带振颤的声音,还让他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的倒影。

那有自己。

有且只有自己。

或许是本该只在心里的疑问被另外一个人突然回答了,也或许是刚才的那点儿细节太让人心动,接下去直到下一个地点的一路上,陆云开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但江兴并不以为意。

这正是他所预想的,他将陆云开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一面和陆云开说话,一面却慢条斯理地揉动陆云开的手指。

从指关节到指腹,从指头的尖端到手腕的位置,像是在按摩又像是在抚摸——但实际上,江兴只是认认真真地品味了一下对方手掌拉起来的感觉。

不得不说,软硬适中,手感绝佳。

与此同时,江兴还在同样认真地和陆云开说话。

车子在街道上慢慢的开着,黑色的单面可视车窗被摇下了一半,江兴指道路两边的各种地方,一一跟陆云开说,比如:“那是我小时候的学校,小学,中学,高中……”

“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呆的一家店,里面有空调,点了杯冷饮可以坐好久好久。”

“还有那个,我上学的时候在那边洗过盘子。”

陆云开一直特别的不自在!

如果说在孤儿院的时候只是有些不自在的话,那么此刻,他就是尤其不自在!

狭小的空间好像让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变味了,手上从头到尾传来的或轻或重的触感让陆云开坐立不安,他一会儿要要顺着江兴的目光看向窗户外边,一会儿要感觉下自己被玩弄的手指,另一会儿又要去看开车的司机的模样,虽然对方什么都不可能看见……

总之他这时候一心三用,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再想其他任何一件事情,直到他听见了——

“洗过盘子——在那家店?”

“嗯,没错?”江兴暂时停止了介绍,觉得陆云开此刻的表情特别的奇怪。

陆云开的表情确实特别的奇怪。

他看着车窗外的小餐馆上的牌子,又看了看这附近,然后他确定自己确实没有搞错:“我过去——我大概在差不多高中暑假的时候吧,也来这边赚点零花钱过……不过不是这一家餐馆,是别的地方,嗯……我发传单了,就为这条街的最前端的那家婚纱店发过。”

“……好巧?”江兴。

“……确实好巧?”陆云开。

他们的双手一直没有放开过。

后来他们还去了辉煌。江兴带着陆云开去看了带给他人生中真正转折的地方。

——那也是一家很普通的经纪公司,和陆云开曾经的众星在气派上面,一点儿都没有可比的地方,就和江兴之前带他去看的那些孤儿院,小学,中学,高中,曾经喜欢吃的店铺,曾经打工过的店铺一样,普普通通。

从辉煌出来的时候,陆云开忍不住转头看了一下江兴的表情,发现对方脸上依稀带着一些追忆和唏嘘……特别的真实。

这就是城市中最为平凡的一角。

江兴这个人,在这一时刻,也好像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所有行人中,特别普通的那一个。

陆云开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

但江兴先一步收起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对陆云开说:“好了,现在我们该去最后一个地方了,不过有点远。”

他并没有给陆云开选择的权力。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但不是放开陆云开的手,而是仔细的,找准位置,将自己的五指一一嵌入对方的五指里边。

这样,他们十指相扣。

江兴直接拉起陆云开,大步向前走去!

当天晚上,江兴和陆云开转了一班机飞往陆云开下一站要去的美国,又在当地乘坐游艇出海,来到一个岛屿之上。

他们坐在一间木屋之中。

这间木屋是架在树干之上的,窗户外的那根枝桠上恰好有一个不知名鸟类的鸟窝,这一对夫妻最近刚刚好把自己的第三个孩子给孵出了壳,每天听鸟叽叽咋咋的虽然有点儿吵,但偶尔通过白玻璃窗户看看还没长毛的小鸟,感觉也还不错。

简单的灯泡吊在树屋尖尖的天顶上。

一圈柔和的光晕正好将两个人所坐位置中间的小桌子给照亮了。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子,看上去像是直接用木头拼接而成,摆在最中间位置的事一个圆盘,这也是木质的。盘上还有水果,水果同样从岛上的果树上直接摘取。

陆云开从上了快艇到达小岛之后就特别兴奋!

一路上连一棵树他就觉得有趣,更别说是一栋建在树上边的小屋了。

江兴和陆云开先后顺着软梯爬上大树,在弯腰进入书屋的时候,他打开电灯,站在差不多十来平米的空间里,对陆云开说:“本来我想过带你去高级酒店什么的,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里更有趣一点。”

“确实更有趣!”陆云开大力赞成江兴的说法,“高级酒店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参加电影节的时候,什么高级酒店高级服务没有享受过?这个小岛是你临时租来的?”

“买来的。”江兴说。

“买来的!”陆云开表示羡慕!

“刚才的游艇也是。”江兴继续说。

“游艇!”陆云开惊叹。

“曾经有想过买飞机,但领空管制这种事情……”江兴说,“挺烦的,我也没太多时间去折腾这个。”

陆云开没来得及表示什么,江兴已经继续说:“不过我买了一个游戏公司,你说最近都没有人做单机游戏了……”

“所以?”陆云开问得小心翼翼。

“所以我买了让他们继续做。”江兴说得特别平淡。

“一定已经不能当朋友了。”陆云开呵呵了一声。

“那都送你怎么样?”

“嗯?”

“都送你?”江兴再说一遍。

“会当真的喂。”陆云开笑道。

“为什么不当真?”江兴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要我就送给你啊……”

“真的?”陆云开。

“当然。”江兴。

“那好我还要——买红魔!”陆云开慎重说。

“好,买。”江兴淡定。

“还要欧冠冠名权!”陆云开眼睛亮晶晶的。

“买买买。”江兴继续淡定。

两秒钟之后,对视的两个人都破功了,一起笑倒在身旁的大床上。

柔软的床铺一下子容纳了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好像连着树屋都轻轻的晃了一下,但并不剧烈,像是春风吹着秋千温柔的晃悠了那么一会儿。

接着江兴拉着陆云开坐起来。

这可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树屋,十个平方米的大小,屋内所有的家具除了一个小小的桌子之外,就是一张特别大的铺好了床单和被子的床——没错,没有椅子,如果需要坐下,除了地板,两个人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齐齐坐在一张床上。

也许他们可以一人占据一条床边?

但想当然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江兴绝对不会让如此扫兴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他现在拉着陆云开坐下。

他说完了。

他捧起对方的脸,将之前一直就期待着的亲吻落下去——

感觉如此的好。

陆云开刚刚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不对劲,因为这个树屋规划得很好,虽然小,但一点儿都不显得逼仄,毕竟只有一张可活动的木桌和一个大床嘛。

然后等到他和江兴一起坐到了床边上,等到江兴说完话捧起他的脸,用嘴唇接触的时候,陆云开才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有点儿僵硬。

江兴感觉到了。

他的手放在对方停得直直的背脊之上,他用拇指轻轻地按着,让对方缓缓放松下来。

他轻轻说:“不用紧张,看,交给我就好了……”

江兴这样说着。

想起自己之前最终想明白的问题。

为什么明明两个人的感情绝无问题,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退回原处呢?

或许有一些确实是因为各种各样突发的情况。

但是还有一些,还有一些他们本身的——并非情感的问题。

他最初是陆云开的粉丝。

陆云开最初也是他的粉丝。

他现在还是陆云开的粉丝。

陆云开现在好像也是他的粉丝。

太过于在意。太过于把对方高高地放在心尖的位置。

久而久之,就几乎不敢去碰触,只能远远的憧憬着。

总要改变的。

他们都不只是站在舞台上的存在,不只是隔着屏幕的明星。

他们可以更亲近,他们理应更亲近。

他拉着陆云开的手,自己从对方心头的高台上走下来。

陆云开应该知道,他也应该明确。

他们拉着的都是活生生的另外一个人。

他将陆云开压倒在床上。

对方身体的热度传递到他手上和身上。

他几乎迷醉了。

他确定对方也和自己,一模一样。

斜月像弯钩一样挂在树梢,鸟雀偶然的叫声让小岛更为寂静,潮汐拍打海岸的声息时隐时现,算是这个位于海中央的小岛所独有的特别的背景乐了。

而位于小岛南方那片小森林中的树屋上,江兴正曲起一条腿撑住身体,看着自己身体下的人。

两个人的衣服脱得差不多了,外套,衬衫,全都随意丢在床下的地板上,白色薄被也有一大半落在了地面,只有一个小被角被陆云开压到了身体下边。而这似乎给陆云开带来了一点儿的不适,几乎每过个两三分钟,陆云开都要无意识地动上那么一动,好像在蹭着什么东西一样。

江兴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对方的背脊上。

少了布料的间隔,年轻男人的皮肤直接与手掌相触,江兴几乎以为自己摸到了最光滑的丝绸,又好像碰触到了刚刚鞣制好的小羊羔的皮。

这样的触感如此神秘而奥妙,让人恋恋不舍,留恋难返。

江兴的第一个吻落在陆云开的鬓角。

这是头发与皮肤的分界线,两种不一样的触觉糅杂在一起,光滑而微刺,一起挑逗人的神经。

他的嘴唇开始顺着陆云开的额头处往下滑,第一个凸起与凹陷的交界处是眉骨,他注意到陆云开的眼睛睁着,他轻轻地舔了一下。

对方似乎被刺激到了,猛一下就闭起眼睛,眼皮连着睫毛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好几下,接着,在江兴进行下一个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睛再睁开眼,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已经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江哥。”陆云开忽然小声叫了一下。

“嗯?”江兴的手指刚刚好接触到陆云开的喉结,在他刚才说话的时候,闷闷的,小小的震动从这里传来,轻而易举地勾起了手指末端的神经一起跳舞。

江兴的唇角按在了陆云开的唇角上。

他低着头,轻轻地啃了对方的嘴唇一下,好像要把那些刚刚溢出嘴边的声音也一起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他有点儿含混的说:“……怎么了?”

他觉得对方出人意料的美。

陆云开反复地张了两次嘴。

他在为什么事而感觉到犹豫。

但这种犹豫并没有影响到江兴的动作。

在陆云开第一次张嘴的时候,江兴的舌头就灵活地通过缝隙挤了进去,他用一只手捏住陆云开的下巴,略带着一点儿强迫意味地让他抬起脑袋——

这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角度。

江兴想,他尽情的汲取对方口中的汁液。

陆云开在刚刚顺着江兴力道抬起脑袋的时候,就觉得对方的舌头已经蹿进了自己喉咙的深处。

有点痒,几乎感觉到无法呼吸。

陆云开屏住了气。

但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他就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嘴里也含满了唾液几乎要溢出口唇。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吞咽,含着对方的舌头一口一口的将那些似乎泉水一样甘甜的唾液吞咽下喉咙——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他同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连同脑袋都有点发烫,好像有一股热气从心口升起然后随着心脏跳动所生成的血液,流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忽然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了。

事实上从两个人一起倒到床上开始,从江兴慢条斯理的脱下他衣服的时候,陆云开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了。

钩子的感觉更明显了。

在江兴亲吻他的时候,在对方的手掌接触到他的皮肤上的时候,甚至就只是在两个人近距离的接触,陆云开就觉得有点儿把持不住自己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过,从来没有对第二个人期待过,迫不及待的希望两个人能够有更亲密的——不只是碰触,不只是亲吻——举动。

江兴收回了探到对方嘴唇里的舌头。

两个人都有点细细的喘息,这样的喘息在刚刚溢出嘴唇的时候就交融在一起,好像他们此刻的姿势,彼此交叠,紧密贴合。

江兴换了一只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欲望的苏醒了,但他刻意忽略它。

他低下头,轻轻咬了一下陆云开的喉结,这换来对方有点敏感的回应——陆云开抖了一下,本来只安分呆着的喉结也突然上下滚动了好几下,仿佛在躲避什么似得。

简直可爱极了。江兴笑着又亲了一下对方的脖颈。

他的一只手顺着陆云开弧度优美的背脊一路往下,直到腰腹的位置。

他整个人都向下滑了一段的距离,他将对方胸膛上早已挺立起来的某一点含入口中。

和江兴曾经碰到过的有惊人弧度与柔软的女人绝不相同。

对方的胸膛十分的平坦,甚至和他自己的一样留有锻炼的肌肉线条,而从来没有被关注过的地方也青涩得惊人,只轻轻含吮啃咬,就彻底紧张红肿起来。

像它们的主人一样。

江兴发现了陆云开的紧张,他注意到对方的半边肩膀都绷得紧紧的。

但这一回,他没有去安慰对方,而是将放置在对方腰部的手再往下轻轻一挪,就碰到了早已挺立的代表欲望的东西。

陆云开清晰地抽了一口气!

在意识到碰触自己欲望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他差点儿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射了出来!

那绝对是和自己用手抚摸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陆云开觉得此刻自己双脚踩在软绵绵的棉花糖上,随时有可能被甜腻黏糊的棉花糖海洋给包裹,而与此相对的是,他的上半身,或者说除了双脚之外的整个身体,都被痛苦的欲望的火焰烧灼着,这些火焰指向明确地催促着驱使着他向前走,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着,用最亲密的最不留缝隙的姿态,让两个人结合在一起。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不知道是呻吟还是不满的咕哝。

他的一只手终于忍不住,抬起来按住了江兴的胳膊。

正低着头不知道是研究他身体哪一个方面的人感觉到他手臂的动作,抬起头来询问似地看着他。

哪怕此刻已经快被欲望给俘虏了,陆云开看着江兴这个样子,也忍不住感觉到了一丝挫败,他觉得自己应该认真想想,也许他的身体稍嫌缺乏魅力?又或者江兴有特别喜欢或者偏好的什么模样?

然后他就记起了江兴曾经和他说过自己对于女人的审美。

瘦削的,清秀的。

女人……这个是没有办法了。

清秀的,这个也……大概是不可能了。

但是如果说仅仅瘦削的话……

陆云开忍不住思考了起来。

江兴从陆云开的脸上的表情就意识到了对方在想什么。

在惊奇于自己竟然这么简单就能猜测并且肯定对方想法的同时,他也有一丝挫败。他觉得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联系自己的技术太过于退步,以至于都到了这个时候,对方也可以跑神想那些……其实根本不重要的事情?

江兴在陆云开耳边说话:“我之前是跟你说过……我喜欢的女孩子类型吧?”

靠,神了!第二次了,我在想什么江哥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陆云开以眼神表示自己的震惊!

但很快,这样的震惊就因为江兴的动作而有所分散。

是来自于身体的欲望。

他意识到自己最后的一层布已经被扯下,欲望从紧紧被束缚和压制的地方弹出来,他发现江兴的手掌已经握住了他的——他的东西。

修长的四根手指并拢着握住柱身,剩余的拇指则放于顶端,正在挑开尖端位置的遮挡……

视觉和感官的双重冲动让陆云开的呼吸都滞了一下。

偏偏这个时候,江兴还在他耳边继续说话,相较于平时低哑许多的音色在此刻听来,仿佛蒙上了一层欲望的暧昧,陆云开怀疑哪怕对方并没有动作,自己光光就这样听着音色,他也会忍不住站起来……

“我骗你的。”江兴低低地笑,“我喜欢的是长得漂亮的,身材丰满的……”

“什——呜!”陆云开的话没彻底说出口,就被他自己的闷哼给他打断了。

在他的注意力刚刚被江兴的话语牵扯的时候,江兴的拇指已经精准的挑开了欲望尖端的遮盖,将短短的指甲按在了不住沁出液体的地方,轻轻一划。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本来安安生生躺着的陆云开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烫着了一样,整个人连同被江兴握在手里的欲望都用力地跳动了一下,如果不是江兴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陆云开身上,他几乎怀疑自己会弄疼对方。

而这个时候,在突然的刺激之下,重新倒回床上的陆云开还没能放松自己突然紧绷起来的身体,暂时只剩下喘息的份了。

江兴并没有因此而中止自己的行为。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这个时候都不可能停下来。

他像是安抚一样轻柔的碰触着对方的欲望,不再刺激对方最敏感的位置,而是用五指自上而下地缓缓按压着……

他依旧在陆云开耳边说话。

他将自己声音里的紧绷小心地藏起来,将自己同样因为欲望而僵硬的部位也掩盖住。

他慢条斯理的询问陆云开:“这样子的感觉怎么样?舒服吗?还是难受呢?怎么样感觉会更好?”

“是想要继续?还是想要停止?”

陆云开茫然了一瞬,才意识到江兴的意思。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并且这样的红晕飞快的蔓延到脖子和耳根。

他的目光在小小的树屋里游移着,一下子落到树屋高高的尖顶上,一下子又落到旁边木头的褐色的节眼上。

他的耳朵里冲进了好多的声音,这个空间里所拥有的,海浪的声音,虫鸟的鸣叫……但是更多更多的,还是近在咫尺的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也能够感觉到好多,比如说三月接近四月的夜晚的寒冷,比如说赤裸的皮肤接触床单和被子的不自在……再比如说,点燃在肌肤表层簇簇燃烧的火焰和与火焰相应和的来自身体里的不断叫嚣的渴望。

陆云开只坚持了几十秒钟的时间。

他就被自己身上的,分不清楚是欲望还是感情的东西给打败了。

他知道江兴说那些话的意图。

他双手都伸开来扣住对方的肩膀,他有点下定决心似地凑上去,亲吻对方的唇角,用自己的身体厮磨对方的身体。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动作还有一些不自然,但是很快的,几乎只是一晃眼的功夫,那些羞涩和尴尬就被火焰给扑灭了,陆云开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行动,也不需要任何的教导,他曲起自己的腿磨蹭着对方的关键部位,清楚的听见就在自己耳边的轻微抽气。

我取悦到对方了。

陆云开清晰的有了这个意识。

他顿了一下,感觉有什么微妙的情绪正在自己的心口生长破土。

有点痒,有点麻,又有十足的饱胀感。

他凑到江兴的耳边,那些本来以为让人尴尬的,难以启齿的话语,忽然之间就变得不那么让人为难了,他还算流畅自然的说了出来,而随着字句的溢出,本来就已经冲到了瓶口的感觉更加的沸腾,好像只在下一瞬间,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有可能直接爆发:“……我……很舒服,下边涨得厉害,我想要,和自己碰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江哥,不要停,继续,给——嗯……”

江兴一转脸就吻住了对方的嘴唇,将对方还没有说完的话封在喉咙中。

他发现自己有点儿错误估计了。

如果再任由陆云开这样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却特别坦诚的一路往下说的话,他怀疑自己一秒钟也忍不住了!

短暂的接吻结束,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有极细的银丝被拉扯出来。

冰凉的唾液溢出嘴唇,在陆云开想要伸手抹去的时候,江兴凑上前去将其一点点舔掉了。

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只是很简单的挑拨的动作,对方的欲望就已经涨到不行了。他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能够感觉到对方在自己怀里难耐的挣动,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开始紧绷,这是欲望将要到达高潮的先兆。

但江兴按住了对方发泄的途径。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

陆云开难耐地抬起眼看着江兴,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结论或者解脱。

“……别这么快。”江兴柔声安抚对方。

而他的动作与他的表情与声音都绝不相称。

他说:“我们刚才说到了哪里?我说到我喜欢的漂亮的,丰满的……”

“这不重要。”陆云开终于不耐烦了,他直接攀上了江兴,他开始焦虑,他用自己的嘴唇亲吻对方的,用自己的腿和手——直接用手去碰触江兴的欲望。

但江兴挡住了他。

“不不,不要急,这个很重要……”江兴说,他忽然抽出一只手遮住了陆云开的眼睛。

突然降临的黑暗里,陆云开稍稍安静下来。

当某个人体所有的感官被屏蔽的时候,另外的所有感官都会相对应的灵敏起来,就好像是原本供应给该感官的注意力,被加倍的增加到了其他的地方上面——

陆云开这个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听觉和知觉加倍的,不止翻了一倍的敏感起来。

他意识到碰触着自己脸颊的是江兴的嘴唇——

他这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的手指想要去碰自己的东西,但像刚才一样,照旧被挡在了外头。

他终于忍不住,他开始说:“江哥,江哥——”

轻轻柔柔的触感一路向下,像是羽毛晃晃悠悠的一点一点落在他的皮肤上。

他感觉到了对方的路径。

从脸颊到脖子,从脖子到锁骨,从锁骨到胸膛上的一点……

陆云开在这一处被对方碰到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渴望像是一只手从胸腔中探出来那样希冀着江兴更多的停留。

但是立刻的,他就失望了。

因为江兴只同别的地方一样,轻轻浅浅地碰了一下,就继续往下。

从肋骨的位置到腰眼的位置,从腰眼的位置再到大腿的距离。

陆云开感觉自己的一只腿被人抬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也并没有看过的部位将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

因为欲望而消退消退下去的尴尬这时候又卷土重来,陆云开的身体一下子紧绷到了指尖的位置,他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被人浅浅探进了一根指头。

他的身体僵硬极了,本来挺立的欲望也跟着软了一些。

但他尽量地放松,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僵硬……让自己能够容纳另外一个人的进入。

正如江兴上一次和陆云开亲密接触时候的感觉。

只要面对着江兴,不管对方做什么,陆云开都感觉自己不会生气。

这并不是一种奉献,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当然,在这样做的时候,他同时会想:我这样配合,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种挺好的感觉吧?

陆云开当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给了江兴一种多么好的感觉。

在这个时候,在用手遮住陆云开视线之后,江兴终于稍微放松自己了。

他以一种惊叹而贪婪的目光扫视着陆云开赤裸的身体,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属于自己欲望的迫不及待,它们叫嚣着,已经被压抑得不耐烦了,马上就要冲出代表理智的囚笼——

但现在确实——还不是最终的那个时候。

他略带粗暴的将它们都压了回去!

他继续耐心的自己的计划。

陆云开稍微走神了一下,接着他发现探入他体内的手指抽了出来,覆盖在他欲望上的那只手挪开了,他的双手被这只手捉住放到一旁,一直在他身上点火的那片羽毛也轻柔柔的消失了。

在视线被遮挡的情况下,陆云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些茫然,如果忽略眼睛和手上的力道,他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只被冷风拥抱着。

就在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下一刻。

一个温热的,湿润的东西裹住了他的欲望。

刚刚冷静下去的欲望瞬间清醒,陆云开也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包裹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一下子从床上半撑起身体,就听见对方传来的轻轻的闷哼。

他感觉到自己的欲望直接顶到了一层柔软的黏膜处。

不知道主人做了什么,那道黏膜现在正在微微蠕动着,炙热的,湿漉的口腔壁包裹着他的东西,他按着江兴的肩膀,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是顺从理智推开对方,还是顺从欲望按下对方?

在陆云开做出决定之前,江兴先一步抽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冷空气再一次袭来,在陆云开在松了一口气和巨大的失落之间做出抉择的时候,他听见江兴的声音。

还是那样柔和而略带着沙哑的。

他听见对方说:

“丰满漂亮的也好,瘦削青涩的也好……”

“她们都都不是你,陆云开。”

江兴就这样,按着对方的脑袋,在对方耳朵边轻轻说话,他让两个人的欲望互相顶着,互相贴着。

他说:“我现在压着的是你,为我打开身体的是你,我想要打开的也只是你的身体……我想要的只是你,在我身下呻吟,哀求,露出最赤裸的欲望……看见你的阴茎和乳头一起挺立,它们在我的搓揉下开始泛红,它们渴望我的碰触,你也渴望我的碰触……”

“呜……”细碎的呻吟在陆云开有意识之前,先溢出了喉咙。

欲望几乎使人崩溃,他感觉到自己一刻也忍不住了。

“而你不知道你这时候有多么漂亮。”

“我只看着你,云开。”

恰是这个时候,江兴的手指落到了陆云开的欲望上边。

他只轻轻的,像是敲击钢琴键位那样按下去,对方的欲望就大力地抖动起来,一股一股的白浊从顶端喷溅而出,洒到陆云开自己和江兴的小腹上。

江兴放在欲望上的手也被溅到了些许,他抬起手,用舌尖舔了舔手上的液体。

这时候江兴的手掌已经从陆云开的双眼上拿开了。

陆云开带着发泄之后的轻微茫然看了江兴一会,然后他撑着自己坐起来,低头舔了江兴刚刚舔过的手掌的位置。

没有什么味道。

陆云开想。

他并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将这只修长的,漂亮的手上其余被东西沾到的地方一一舔干净之后,才再次抬起头看着江兴。

他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完全信任的,完全没有防备的看着江兴。

触及对方的眼神和表情,江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和某一部分一起发紧。

发紧的同时,他又感觉额外的满足。

——他只是抱着对方,就感觉到了从身体到内心的满足。

他从旁边摸出了早就放好的东西,他将软膏挤了一点到自己手上,融化了之后慢慢地推进陆云开的体内。

“感觉怎么样?”他在对方耳边问。

“有点……不自然,不过还好。”陆云开很诚实的回答,他已经曲着腿坐了起来,正将自己的脑袋靠在江兴的肩膀上,他觉得这样的姿势挺舒服的,因此有点儿懒洋洋的不想动。

江兴对此的回答是将一个吻落在陆云开的耳际。

他推进到更深的位置,一直到陆云开因此而稍微皱起了眉头,才退出了准备让对方适应一下。

但这个时候,陆云开忽然动了一下,就是稍微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然后他说:“没关系,嗯,就这样……”

说话的时候,陆云开有点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不过这一点儿也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他主动分开双腿,跨到江兴腰腹的位置。

这个时候已经换成江兴半躺半靠在床上了。

获得了江兴刚才的居高临下的位置,陆云开忽然发现自己能够以与说话之人相同的角度理解刚才那一番话的含义了。

——他赤裸的身体是那么美。

——就算只看着,我也完全把持不住!

陆云开伸手扶住了对方的欲望,尺寸有点儿惊人,他旋即和自己的比了一下,发现两者虽然有相差但相差不多。

……好吧,我也满意了。

他这样想着,有点儿说不好自己的感觉,紧张吗?当然是有一点的,但是除了紧张之外,还有更多的,更多的期待,期待两个人合为一体最最亲密的那个时候——

他用一只手自己打开了自己的身体,他将对方的欲望小心的容纳入自己的体内……

好像最隐蔽的部位被强迫放到光明之下一点点打开,陆云开在用身体吞咽对方的时候,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身体上下没有一丁点的遮掩。

所有都是最直观的,不管是身体表面的,还是身体里面的。

他感觉到自己被别人的东西充满了。

每一道缝隙都被撑开,每一个角落都被填满,身体这时候发出轻微的哀鸣,好像在诉说着已经够了——太过足够了——

但还差一点。

陆云开想着,他有些粗暴的打开着自己的身体,希望让两个人的结合更为的紧密,紧密到绝对不留一丝间隙,而不管这样的结合是否会带来疼痛和难受!

“够了……”江兴抱住了陆云开。

他细细的亲吻陆云开的下巴,对方的下巴刮得不是很干净,有一点点的刺须,这在皮肤上几乎看不见,只有亲自碰触,亲自感觉,才能够窥探出一点端倪。

正如同他和陆云开接触的过程那样。

他感觉到自己的欲望被裹得严密,像是最高端的定制那样为他的东西找了一个最适合的容纳之所。

他牵起对方抓着自己肩膀的一只手,他将对方的指尖含入口中,他轻轻咬着对方的手指,说:“放松……”他抓住对方的腰肢,把人向上托,想要让已经脸色有点儿发白的人稍微放松一下。

事实上他几乎也克制不住自己了。

在陆云开自己张开双腿坐到他身上的时候,在陆云开自己用手打开自己的身体接纳他的时候。

江兴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意志力控制住没有把对方直接给按倒在床上狠狠地贯穿进去。

也是这是最后最后的忍耐?

只等到这最后的时光过去,他的身体,他的感情都知道,他将采摘下最甜美的果实。

但是陆云开很坚定的很简短的拒绝了江兴。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直接用行动给予回答。

他从对方的口中抽出自己的手指,他一低头就吻住了对方,这样口舌交缠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在瞬间具有力量。

他再次打开自己的身体,并不足够温柔,但足以让江兴的全部都进入自己的体内。

身体发出痛苦哀鸣的同时,心脏也发出满足而舒缓的喟叹。

陆云开和江兴交换了一个漫长的拥吻。

在双方胸腔内的空气都即将耗尽的时候,陆云开才稍微拉开自己的身体,他喘了一口气,看着江兴想要说话,但他的嘴唇抖了两下,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也是破碎的,就好像是身体的痛苦在这个时候被压挤着从喉咙里冒出来似地。

但这不重要。

这对陆云开一点儿也不重要。

他的破碎的声音抖了两下就恢复平常——至少不至于让人辨认不出来。

他说:“……江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

江兴看着陆云开。

身体被切切实实满足的同时,情感也被切切实实的满足。

他看见放弃最后一道防守的人那么直白地告诉他:“……对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江兴控制不住自己的了。

他把陆云开按在床上,将对方的双腿分开来架到自己的肩膀上,他让对方的身体打开到最大。

他每一次用力地抽送,都将欲望拔到最外面又刺入最里边。

而在这样的过程中,陆云开的双手握得发白,痛苦与快乐的结合,撕裂和满足的交融,每一点都让陆云开失神呻吟。

他断断续续地:“呜……哈……轻一点,江哥,轻一点……疼……”

“哈……江哥,我喜欢你……我爱你……”

“进来……呜,进来……不会痛……呜……”

“我喜欢你,我爱你……”

“什么都没关系,哈……”

“我……”

他伸手抓住江兴。

他让自己紧贴着对方。

他在对方耳边反反复复地说,也像是反反复复地念着自己心脏与头脑所跳动所思考的东西。

他一直说着,说到了声音干哑微小近乎耳语:“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我也是。”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兴难得地有了气喘不均匀的感觉。

江兴不知道自己对于陆云开有多大的吸引力,他猜测陆云开也不知道自己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

他光光只抱住对方就感觉舒服,他和对方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就感觉冲动,在对方主动地——打开身体,容纳他的欲望的时候,他更加感觉到无法克制的冲动。

就好像现在,他明明知道应该慢一点留出给陆云开适应的时间。

但他一点儿,哪怕一点点的缓和和停顿都忍受不住。

他用力的冲撞着,每一次都将自己牢牢地嵌入对方的体内,对方体内的柔软,对方体内的热量,每一点都牵动着他的神经,让他的神经在这个时刻变得再敏感不过!

他的欲望几乎勃发了。

江兴准确地握住,扣住对方的五指。他清晰地,如同陆云开刚才说喜欢和爱一样,一遍遍地回应对方,回应着我也是,我也是这样地喜欢你和爱你——

他在再一次冲刺之中,将自己的欲望深深地埋入对方的体内,然后将所有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射进去。

两个人一同到达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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