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黎锦说这句话并不是血汗来潮,也没有给秦慕文逗趣儿的成分在内。

他确实是想在赚钱之余，给少年改良一下伙食。

就连李柱子送来红豆的时候，黎锦的第一反响就是给秦慕文炒红豆沙吃。而不是煮汤什么的。

秦慕文爱好甜口,他从刚穿超出来那会儿就知道。

红豆只有在煮烂后，混着饴糖，精心、一刻不停的炒半个时辰后,才干把所有的甜味都融合炒进往。

家里的饴糖还有些剩余，正好来炒红豆沙。

至于做糖葫芦和大山楂丸,用饴糖来熬制糖浆的话,未免太过糟践。

毕竟一小袋就得二十文，黎锦如今还穷着,不能奢侈。

他打算往镇子上买糖块回来,自己用水兑了煮上几遍祛除杂质,之后熬成色彩发黄的糖浆。

分出一部分给山楂裹上糖衣，剩下的就用来做大山楂丸。

秦慕文幼时吃过冰糖葫芦,一串八个，阿爹托丫鬟出往采买的时候带回来的。

如今，他已经快要忘记冰糖葫芦的味道了。

听到黎锦的话,他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个食品。

秦慕文给小包子喂完米糊后，从黎锦怀里把小包子接过来,拉起襁褓掩护着小包子不被山风吹到。

他就坐在阿锦身边，但四周都是人，他也不好意思靠着黎锦的肩膀。

秦慕文说：“阿锦,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黎锦视线落在他眉梢的朱砂痣上，对他颔首。

此前少年固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出身，却也没有阐明自己家在何方。

黎锦根据村里人的说法和自己那零零碎散的记忆，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故事。

但他并没有当面跟少年证实，毕竟以前就算再怎么富饶，那也全都过往了。

以如今贫苦的生活跟以前做对照，无异于揭人伤疤。

所以他一直在等少年主动告诉他。

由于，当少年真正开口的那一刻，就代表他放下过往，代表他感到现在比以前更加幸福。

黎锦想，村里、包含镇子上，男人识字的都未几，更别提女人和哥儿。可他家秦慕文识文断字，而且对男女大防表现得更为谨慎。

这都证实少年有良好的教养。

“阿锦，我家以前在京城，很大，有很多族人。我爹是家里老大，剩下还有二叔和三叔。

我爹是做官的，他很威严，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又有几房妾室。我阿爹便是妾室之一。”

少年声音很小，四周又十分嘈杂，黎锦凑近了，才一字一句听得仔细。

“二叔、三叔跟我们住一起，家里的孩子也都按照辈分取名。女孩和哥儿的辈分便是慕字。

但我也没过什么高门生活，由于家里孩子多，爹爹逐日当值又忙，所以我小时候实在很不受器重。

幸好有阿爹在，阿爹教我弹琴、识字，给我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黎锦一直视察着他的面容，担心他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

但少年却出乎意料的刚强，他抱着小包子，眼神中也满满的都是坚定。

“后来在我十三岁的时候，阿爹重病逝世。又过了一年，爹爹犯了错，被革职，连累九族。

家里所有的男丁发配到很远的处所做苦力，女儿充进妓院。

我是唯逐一个哥儿，他们最后决定把我卖掉。”

后来的事情不用秦慕文说，黎锦也全都知道。

他看着秦慕文就算长了点肉但依然尖尖的下巴，很想亲吻上往安慰他。

但这是在外面，而且还是白天，四周都是人，他连把人抱在怀里都得再三考虑。

秦慕文抬头与黎锦视线相对，十分认真的说：“我很爱好现在的生活，阿锦。”

黎锦没有吭声，他这人一向不爱好提前做出承诺，由于就算现在说‘以后我会给你买大屋子’‘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苦’，秦慕文现在依然得天天操持家务，照顾他和小包子的衣食。

这样假大空的话现在说出来未免太过讽刺。

黎锦只说：“文文，让你受累了。”

刚刚还刚强的秦慕文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眼中涌现莹莹泪花。

他憋着声、担心四周人看到他哭会看过来，黎锦却忽然把他和包子揽在怀里，说：“别怕，哭出来，没人看。”

黎锦说的确实没错，重阳节本就是与家人一起登高祈福的节日。

但一家人总不可避免会偶然分别，所以每到这个日子，思念亲友的人想到什么事情、难过了，都会哭一场。

四周隐隐约约也有哭声传来，秦慕文终于埋在黎锦肩膀处，让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小包子被阿爹的情绪沾染，但他不像阿爹一样，只流眼泪不出声。

小包子的哭讲究声音大，把爹爹和阿爹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至于能不能哭出眼泪，那就另说。

黎锦赶紧把他接在怀里。

说来也奇怪，黎锦这人不会做鬼脸，抱着小包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最多算‘柔和’，但小包子就是不怕他，反而还挺爱好他的。

秦慕文这边的难过被小包子打了岔，也就散往一些。

黎锦问他：“你之前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吗？”

秦慕文仔细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但又很快摇了摇头。

“也不算特别要好，最多就是认识。但是从我家将散的那段时间起，就没有接洽了。”

黎锦点点头，对小包子说：“阿爹现在不开心，包子往给阿爹笑一个。”

小包子不懂得话里的意思，但他知道爹爹在跟自己说话，小脸上笑得特别残暴。

小孩子就是这样，爱好大人的关注点在自己身上。一旦受到了足够的关注，就不闹腾了。

随后秦慕文拿出吃食跟黎锦分了，趁着中午还热和，就抱着包子下山回家。

包子现在才三个多月大，不能吹风太久。

回往的路上，小包子在黎锦怀里睡着了。

秦慕文怀里的包裹已空，他看着着看待包子如此温柔的夫君，心也被渐渐填满。

秦慕文记得自己小时候，拉着阿爹的衣角问：“爹爹为什么不来看文文，文文背了好多诗词。”

阿爹总会把他抱在怀里，说：“背完这本，爹爹就来看你了。”

但直到他把《三字经》倒背如流，爹爹也没来夸过他一句。

后来他才知道，由于他身份是哥儿，所以根本不得尚书爹爹爱好，再加上又是庶出，于联姻也没有助力……

所以他之前在家里基础上没有存在感。

秦慕文此前认为所有男人都不爱好孩子是哥儿。

但阿锦不一样，自打小包子出身以来，尿布他都洗了不知道多少。

秦慕文心里不知道有多震动。

更别提黎锦给小包子一直订羊奶，半夜起来给小包子喂饭，哄他睡觉。

黎锦自然能察觉到少年看他的眼力，但少年本日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裸露出来，他自然不会再往刺激他的情绪。

回往后，黎锦把所有的山楂都洗干净了，放在案板上晾干。

自己则有感而发，往书房写了一首七言律诗。删改好几遍才作罢。

实在他对自己的文采有心里有数，但吟诗作对这种东西，没有禀赋就只能多练。

黎锦作为过来人，已经猜到明日宋先生确定要让他跟陈西然当场作诗，他这大概也不算……作弊。

接下来，按照宋先生的说法，就是自己得把《四书》《五经》极其每一句的含义都过一遍，他没有时间给两人通篇讲解。

宋先生说：“八股文固然形势单一，但内容却需要你们对自己念过的书有足够懂得，才干起承转合，用事实根据来印证自己的观点。

接下来我会给你们重要讲八股文的写法格式，而不是其中内容。”

黎锦知道，这就跟上辈子的高考作文一样，老师最多讲到作文得有精彩的开篇和扫尾，至于内容怎么写，全看学生自己肚子里有没有素材。

但八股文却请求更加严苛，每一句都得对仗、平仄整洁不说，还得引经据典后列出自己独到的想法。

这也难怪每年能考上秀才的人那么少了。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宋先生只留下‘以重阳为题，每人题诗三首’，就往隔壁讲课了。

一个时辰后他回来，黎锦已经写完了三首诗，正在一旁默书。

但这次默书的时候，黎锦在需要注意的处所都写了注释。

宋先生看过往的时候，惊奇的都忘了捋胡子，他没想到，黎锦居然能下工夫到这个地步。

宋先生想，要是他当年肯这么下工夫，指不定也有往考举人的实力了。

随后，他又拿起黎锦放在一边的三首诗。

黎锦分辨写了两首七言律诗和一首五言尽句。那首尽句一看就是用了黎锦之前说的套路，但最后抒发情绪的时候却十分哀伤。

宋先生想到了黎锦家里的情况，父母尽丧，要不是恰好今年多了一个孩子，家里指不定得多冷清。

他想，黎锦恐怕是想起之前父母带他上山插茱萸的事情了。

如今没有父母给他插茱萸，触景生情，心里自然是难过哀伤的。

要是黎锦知道宋先生的想法，怕是会无奈的摇头。

黎锦这首诗实在是用秦慕文的视角往写的，毕竟他天生情绪淡薄，不管是最后想表达自己的宏伟志向（并没有志向），亦或者是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他都感到写不出那种感到。

古人能流传千古的诗，要么辞藻十分华丽，要么就抒发离别、贬谪、国破等情怀。

第一点黎锦暂时做不到，第二点……他根本没有这些情怀。

所以黎锦这次尝试换了个角度，没想到居然进了宋先生的眼。

两首律诗也一改黎锦之前的作风，其中一首就是他昨天写的，之后改了好几遍，改的文采斐然，语句华丽。

另一首则尝试了平庸的田园风，文笔朴素，却让人读了诗就对那日出而作、日落而回的农家生活产生了淡淡的憧憬。

宋先生沉默了一下，心中已经被惊奇和震动填满。

他完整想不到，黎锦此前还是个总结套路来作诗的人。再往前，黎锦此前出上联还没有头绪……

宋先生感到，黎锦这个进步的速度，着实有些骇人。

趁着他现在还能教，先把自己的意见和想法提出来再说。

“你的这首尽句写得很不错，内容工整，情绪逼真。

这一首律诗，能看出你想转变作风，但能接触到的书籍还是太少，有些语句固然看似华丽，却经不起推敲。”

说着，宋先生用朱笔圈了好几点，“这里你大概是想用典吧，但这个典故用在重阳实在分歧适，该改一改。”

宋先生接连说了好几点，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把黎锦最后那首田园诗双手捧着。

“这首诗，你实在写得太妙！”

作者有话要说：【立个fg，本周双更。不知道会不会倒，假如十点没有双更，那就倒了。持续求营养液~~】

感谢肖悦儿大大的地雷

感谢弥翵饕x5、无边落木、敏敏敏、瓷姬x10、微微x20、鲨鲨x30、kisssaltx30、人格决裂＃x5、艾路、喵嗷唔x5、式责x10、书桦x10、蝉予x8、渭城朝宇x10、行走玛雅x5、渡角兽yx20、木子x10、我很想念他、酌酒x6、昊琨桦、zezex20、霜雪千年x20大大们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