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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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宝轮寺离城区路途甚远,钟家这边派人前去报官,那边各种官家程序走一遍,再派人过来,便要折腾好长时间。

钟家虽出了大事,但这么多年的大家,自有其站住脚的道理。

几房太太和各房子女虽各怀心腹事,却也没有乱成一锅粥。在族长钟九的协理下,分成两股人马后,便回家的回家,留守的留守。

钟义在众人临行前,没去找于汀兰说话,反倒把二妹钟秀找来,在一边树荫之下,悄悄耳语了半晌。

钟秀面色平静,手上的帕子半掩着双唇,身上的裙摆纹丝不动,远远看去,当真是秀美恬淡。只是偶尔颔首沉思之际,眸子里才闪过一丝精光。

待送走了家人,钟义因平时都是大哥参与族中之事,和钟九来往不多。此刻刚好都留守宝轮寺,自觉是个难得的机会,便主动逢迎,与钟九沏了一壶酽茶,对坐攀谈起来。

这边钟家留下话事的爷们儿,除了钟九钟义,便是大姑爷邱墨林。

他对钟义二人谈论的那些族中之事全无兴趣,心中百转千结的花花肠子,全绕在那间房里的大嫂子身上。

但见秦淮被人带进那空屋子之际,衣衫不整,头发零乱,一张脸虽尽是血污泪痕,却更显嫩白的底色。

尤其是那种不卑不亢中微带愁容的神情,简直让邱墨林心痒难耐,恨不能换了钟信出来,留自己在那里陪男嫂子做伴,好好慰藉这刚刚新寡的妙人儿。

奈何那房间门口几个小厮守得正紧,钟信又在里面,便是心口再火烧火燎,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子,正是午时的光景。

那空屋子的门窗都被小厮在外面关个严实,透不得一点风,盛夏的日头又毒又辣,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很快便将屋子蒸得尤如笼屉一般。

房子里只有一张木桌并一把椅子,其他一概皆无。

钟信将那椅子搬到屋子一角,也是光线最弱的地方,让大嫂坐在那休息。自己却去到另外的一角,席地抱膝而坐。

空气里蒸腾的热度在不断上升,直至两个人的全身都渐渐被汗湿透,几能拧出水来。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却又能在寂静中听到对方渐渐加重的喘息。

秦淮坐在椅子上,双眼直直地看着窗外隐隐几竿竹影,心情却正慢慢趋于平静。

要知道,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即便对他这个看惯了各种狗血文的书虫来说,也感觉来得猝不及防,惊心魂魄。

从被那智空和尚夜里偷袭开始,到那参茶迷药,再到钟仁的突然暴亡、七窍流血,一件接一件,几乎让秦淮连气都喘不上来。

直到此时,虽然最终还是被钟家人质疑,并被变相关在这里,可秦淮却觉得整个人有了种紧张后难得的释然。大概是这一天一夜实在是煎熬得紧了,以至于在那椅子上静坐片刻后,竟朦朦胧胧的合上了眼睛。

坐在对面墙角的钟信却始终保持着清醒。

他身体靠着墙壁,头微微弯着,整个人依旧是那副萎顿不堪的样子,便像从前他在钟仁面前,被他呼来喝去、非打即骂的时候,一个样。

可是他垂在身前的双手,却十指交叉在一起,隐隐发力,倒像是暗中在和谁较着劲。

他的目光落在左手臂上,在衣袖的边缘,隐约露出一大块钟仁惊马时踩出的疤痕。

钟信用手轻轻摩挲了下那块凸凹不平的伤疤,又把目光转向被粗布长裤遮盖的双腿,在外人看不见的两个膝盖上,也留存着长跪碎瓦片时,被刺出的大片伤痕。

这些疤痕随着他这些年的长大,稍稍褪色了一些,但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不过,那个曾经从他还是孩童时,就不断欺侮伤害他的人,此刻却真的躺在家庙里,像自己从前无数次想象的那样,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钟信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常年燉给钟仁喝的参茶,终于,也燉到尽头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

寂静沉闷的空气中,突然传来秦淮有些惊恐的声音。

钟信愣了,目光迅速落在他的脸上。

这会子,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秦淮,整个人却好像离了魂,软软地窝在椅子里,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唯有嘴里面,像是在无意识地说着什么。

看他的样子,似乎应该是在梦中,并且那梦,也必定是给他带来了惊吓。

钟信轻轻抬起身,走到秦淮的身前。

闷热的房间让两个男人几乎出尽了身上的汗水,此际,男嫂子那件染满血污的白色府绸中衣,已经被浸得有如透明一般,一眼望去,满目都是青年男子柔韧的线条与净白的肌肤。

钟信的目光在那片白色上掠过,却略有些不自在,便把眼睛从秦淮的身上移开了些。

椅子上的秦淮却忽然坐直了身体,双手在自己的腰腿处胡乱拉扯着什么。

“我不穿,别逼我天天穿这劳什子…打开…打开它…”

钟信下意识皱紧了眉头,目光顺着秦淮的手,在他身上游移。很快,他便看到了那个揣在男嫂子怀里的物件,已经在近似于透明的中衣下,隐隐显露出来。

想来,男嫂子在梦中说的劳什子,就是那个亵裤样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在钟仁生前的时候,似乎便是天天穿在嫂子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一向奸诈阴险、提防心极重的钟仁,竟然会随身带着穿在男妻身上的物件,并且在临断气的时候,还在死死抓着不放呢。

钟信感觉全身的肌肉莫名紧张起来,这个多年来身体自然养成的习惯,似乎在提醒自己察觉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虽然曾亲手查验过那个物件,但是那工夫,当发现那东西可能是男嫂子极私密的用具时,自己心中羞躁,便一古脑又塞回到他怀里。

现在想想,却有些大意了。

钟信既这样想,便用眼睛瞄着秦淮睡梦中涨红的脸,慢慢探过身子,深吸了口气,终是悄悄伸出手去。

他想在秦淮还没有醒的时候,再把那物件仔细查验一遍,毕竟整个钟家,都在寻找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眼见钟信的手指便要伸到秦淮的中衣之上,他的身体却忽然哆嗦了一下,面上瞬间闪过一丝红潮。

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明明只是想取他怀中那个物事,为何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个极其不堪的画面。

那画面是钟仁那本春宫图里很特别的一幅,也是钟信在偷偷翻看时,印象最深的一幅。

那画面和其他图画里的各种声色无边完全不同,描画的是一名男子正在竹椅上海棠春睡,而另名一精壮男子则悄立一旁,正偷偷伸手去撩那睡中男子的衣襟。画中人半遮半掩,欲露还羞,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香艳。

在其时,钟信便对那画面印象极深,反复翻看了数次。

而现在看来,那画面上的人物、甚至姿势,竟然和自己现下对男嫂子的所为,相差无几。

因此,面色有些红涨的钟信,发现自己伸向秦淮中衣的手指,竟有些哆嗦了。

巧的是,秦淮却刚好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

“叔叔……你这是…要做什么?”

忽然从梦中惊醒的秦淮,在睁开眼睛的刹那,正看见钟信俯在自己身前,一只手,却似乎马上就要伸进自己的衣襟里。

他方才在极度疲惫和闷热的空气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个没头没尾却又极其骇人的梦。

在梦里,自己正躺在泊春苑卧房的紫檀木床上,身边却是七窍流血、面容可怖的钟仁,正一边逼着他穿上守贞锁,一边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颈,逼问是不是自己害死了他。

秦淮被他满脸的血痕和凶狠的神情吓到了,在极力挣扎中猛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原来是一场噩梦。

可是梦是假的,眼前小叔子伸向自己的这只手,却是真的!

钟信在嫂子有些惊讶地询问中,迅速直起了腰,原本因闷热而汗湿的脸,此刻更是又红又涨。

对着自己似乎有些下作的姿势,刚刚变成新寡的嫂子,会不会误会到呢?

“嫂子,我见你方才不停在说着梦话,又哭又叫,担心被魇到了,便过来想叫醒你,刚巧这会子,你便醒了。”

秦淮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窗边。

他不想让钟信看到自己脸上疑惑的表情。

因为他心里有一句很想质疑钟信的话,“真的想要叫醒一个人,难道还需用手伸进他的怀里吗?”

秦淮心里有一杆秤。

他知道,如果方才身前的人不是钟信,而是大姑老爷邱墨林,那便无需怀疑他的动机,知道他必定是要占自己的便宜罢了。

但是这人是钟信,那情况便截然不同。同样是伸向自己怀里的手,他想要的,却应该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

秦淮微微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怀里守贞锁的位置。

这个穿在身上多日的东西,除了让人感觉束缚和羞耻,自己倒还从未思虑过,它身上会有何特异之处。

但是现在,一些从前不甚留意的画面,却在秦淮的脑海里一点点浮现出来:

钟仁在酒醉入睡前不忘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守贞锁,钟仁提醒自己在洗澡前要脱下守贞锁,钟仁在自己假寐时偷偷赏玩守贞锁,钟仁来家庙时竟然会随身带着守贞锁……

钟仁、钟仁…守贞锁、守贞锁…

在所有的画面里,这两个词,都是同时出现的。

秦淮甚至可以回忆出,昔时钟仁在看这守贞锁时各种古怪的眼神。现在想来,他眼中所看到的,绝对不是一个私密的物件,而是一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宝贝!

秦淮忽然在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而这假设,让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守贞锁。

窗子在外面被小厮关上了,隔住了外面大半的声响。不过这会儿,却可以听见别院大门外传来一串清脆的汽车喇叭声。

秦淮抬头向窗外看去,却见钟义邱墨林跟在钟九的身后,正匆匆从花厅中出来,向大门口迎去。

两辆黑色的老式吉普车从门外开了进来,绕了一圈后,停在一边。

以秦淮日常对那个年代的了解,他知道,官家的人和车,终于到了。

车子里下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男子,看样子,他们似乎对钟家家庙和别院都十分熟悉,完全没有初来乍到、东张西望的新鲜感。

其中一名头目模样的中年人一脸官相,似乎与钟九打过交道,两人寒暄后,点上香烟,便在车边攀谈起来。

想来是话语中提到了钟仁的横死,那人伸颈往跨院那边看了看,竟然摘下了头上的礼帽,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淮感觉自己有一点隐隐的紧张。

虽然所有需要自己解释的东西,都已经在大脑里反复斟酌了数遍,可是临到这会儿,心中却难免有些忐忑。

蓦地,秦淮的目光落在了钟义的身上。

他原本是和邱墨林站在一处,却在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下车后,主动迎了过去。两个人互相拍了拍肩膀,倒有点久别重逢的架势。

客套几句后,秦淮留神到钟义扯了一把那人的胳膊,对方递过一个会意的眼神,两人便悄悄走向了一边。

不知为何,秦淮只觉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

钟义与那人的所在离秦淮房间很远,即便打开窗子,也不太可能听得见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

可是有那么三两次,秦淮发现在钟义说了些什么后,那个男子的目光,便下意识朝自己房间这边投射过来。

秦淮稍稍向后退了退,尽管他知道,在那个人的角度,并不会看到房间中的自己。

但就在这躲闪之间,秦淮的心中却忽然一动,他觉得这会儿,他已经猜到了钟义在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那人帮他做些什么。

虽然大太太何意如在临回钟家之前,在大花厅里发了威,也表明了态度。在她没有同意之前,不想看到钟家人自己查验自家人的场面。

但是显然,在她带着女眷们离开家庙后,一心想要在大房手中得到祖传秘方的钟义,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可是在自己身上,哪里会有什么祖传秘方,除非……方才自己那个假设,是成立的。

他微微偏过头,余光中,可以看到钟信又已回到了墙角,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

秦淮嘴角莫名浮上一丝冷笑。

无论是窗外的钟义,还是方才对自己伸出手的钟信,他们俩想要找的,一定都是同一样东西。

只不过,如果钟义真的会假手官方来查验自己的话,那这身上的守贞锁,无论有没有秘密,恐怕都会落到他的手上。

外面的众人寒暄了一阵,这会子已经在钟家的礼让下进到了花厅。

秦淮靠在窗子的一角,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走进花厅的大门,最后进去的,是有些无彩打采的邱墨林。

显然,更爱眠花卧柳的大姑老爷,对于眼下这些客套事务全无兴趣。他唯一有兴趣的,似乎只有秦淮所在的房间。便是这一会子,秦淮已经看到他朝这边看了几次。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钟义等人早让宝轮寺备下了精致的素斋。那几个官差一路劳乏,也不推托,便说好先用了饭,再合议如何查验之事。

正在其时,看守秦淮钟信的小厮却忽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地告诉钟家几位爷,方才钟信在房间内喊他们,说大少奶奶这会子又忽然昏倒了。

钟九和钟义皱起眉头对视了一眼,还未开腔,一边的邱墨林却开了口。

“九叔,这大嫂子想来是惊吓过度,气血两亏之故,那会子在花厅里,我瞧他便有些面色不对,想来这工夫终是坚持不住了。”

钟九点点头,“你原通医理,说得想来差不许多,只是他这般昏厥过去,却不知要躺到何时,官爷的时间有限,总不便这么等下去罢。”

一边的钟义虽未作声,心中却暗自嘲笑钟九老朽迂腐。做什么非要等他醒来?一盆冷水泼下去,不愁他睁不开眼睛。

邱墨林忙道,“九叔不必担心,这种毛病我倒是见得多了,不如便这样,你们在这里陪客,我且先过去瞧瞧那大嫂子,估计揉捏几处穴道,疏解疏解经脉,他便自会醒转了。”

钟九忙颔首赞同,倒不料这素常口碑不甚入耳的大姑爷,这遭还真是接连派上了用场。

这会子,秦淮整个人便躺在那张桌面上,紧闭着双眼。钟信则拿着一条湿毛巾,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擦拭着。

方才他假装昏厥在窗边,钟信发现后,便将他抱到了这张桌子上。并急忙大力拍门,喊那看守的小厮过来。

那两人都是钟义的亲信,早知钟家老七主不如仆的底细,又哪会将他放在眼里。

此刻见大少爷暴死,这大房奶奶素来听说也是个软蛋,所以将他二人关在房间后,根本未理会钟九所言的管好茶饭,大半日里,竟连碗茶水也没送进来。

这会子听钟信说大少奶奶昏了过去,嘴里嘟嘟囔囔,依旧一副怠慢的神色。

钟信知道这些人的嘴脸,因在门内冷笑了两声。

“我倒是提醒你们,大少奶奶虽是新寡,可他身上,可关系着钟家不少的大事,便是你们二爷,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你们现下还不赶紧拿些冷水毛巾进来,再去请示了主子,真要是他病大发了,耽搁了家里的事情,我看你们日后谁承受得住!”

说到最后,一向予人以羸弱老实印象的他,语气竟十分凶悍,倒把外面两个狗仗人势的家伙怔住了。

两个小厮这才一个报信,一个赶紧取来冷水和毛巾,钟信弄湿了,便用毛巾帮他擦拭汗湿的额头。

这工夫,邱墨林匆匆走了进来。

他没有想到这个空房间里竟会如此闷热,刚一进来,便是扑面的一股热气。

他扫了眼半靠在老七身上的秦淮,只见他面色潮红、嘴唇干涩,白色的中衣已然被汗水湿个精透,竟将一身好皮肉都半隐半露出来,不由下意识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钟信见小厮竟是带了大姑爷过来探视嫂子,心中微微一怔,面上却还是躬着身给邱墨林问好。

邱墨林心思全在秦淮上面,见他虽面色微红、身上湿透,手脚却并不抖颤,呼吸也只略有些急促,便知道他并无大碍,大约便是昨夜惊吓后,眼前又在房间里被憋闷到的缘故。

他眼见钟信立在一边,心中那个想占些便宜的念头不得施展,略略想了想,便有了主意。

“老七,大嫂子现下是忧思过度,外加略有些微中了暑气,我车里放着几盒现成的丸药,其中一味醒神正气丸正对嫂子现在的病症,他们几个不识我的车,还是要你去取一遭才行,让他们去两个人陪着你就是了。”

他说着,掏出汽车钥匙,又喊了两个小厮,让他们带钟信去家庙外的车子里拿药。

钟信看着桌面上仍在昏迷中的秦淮,又看了大姑爷一眼,终还是低声道,“老七这便去取。”

待他几人离了屋子,邱墨林手忙脚乱反锁上房门,欺身到秦淮身前,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

邱墨林行医出身,眼神自是不错,见秦淮被汗水打湿的白绸中衣半透半露,几近透明,便已发现他里面没有穿那守贞锁。

这发现让他心头一阵狂喜,额上的青筋都一根根迸了起来。

原本只是想摸上几把,占点手上的便宜,这会子见有机可乘,竟色胆包天,忘乎所以,动了做邪事的淫心。

他两眼放光,手指哆嗦着便去解秦淮的衣衫,却不料桌面上的秦淮轻轻咳了两声,身子动了动,竟慢慢坐了起来。待看见面前的大姑爷,登时露出一副又惊又怕的神情。

“姑爷,怎么会是你?”

邱墨林亦被他忽然间醒来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闪,复又贴近过来。

他此时欲*火中烧,不能自持,哑着嗓子对秦淮道:

“好嫂子,你切莫害怕,想是你这两日忧思过度,身上不适,方才便昏了过去。我跟九叔说了,特意过来瞧瞧你的身子,查验下有无大碍。好嫂子,这会子人都被我支了出去,一时不得回来,你快快解了中衣,让墨林好好心疼心疼。”

秦淮见他眼睛喷火,嘴舌齐动,实足一副迫不及待想行丑事的模样,心中真是又憎又厌。

不管怎样,自己现在的身份,不仅是他的大嫂,更是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夫。他身为自家嫡亲的妹夫,不去讲亲戚间的情分,却满脑子里都是些卑鄙无耻的下流勾当,这男人,也当真是和禽兽无异了。

但也正因秦淮已识透了邱墨林这副淫丧的德性,才忽生一计,做出这装作昏倒的举动来。

他方才既担心钟义假官差之手,强行查验自己,将那守贞锁卷走,脑海里便千方百计,想着如何才能保全这个似乎暗藏玄机的东西。

大概是几千本宅斗书在脑海中积淀的结果,在看到邱墨林的一瞬间,秦淮忽然间有了主意。

常言道色令智昏,这色胆包天的大姑爷,如果知道自己在房中昏倒,又岂能不借着懂得医术的由头,来占自己的便宜呢。

而这会子看,事情果然朝秦淮设想中的情节来了。

“姑爷,多谢你这般惦念着我,我这身子不好,实是因大爷的事,心里悲伤得紧。这两日来,醒着梦着,眼前都是大爷的样子,便是现下,仍觉得他就在身前,便坐在那椅子上,拈着烟壶瞧着我们……”

邱墨林被他这话说得身上一怔,连冷汗都渗了出来,下意识便回头去看那空椅子,却哪有什么人在,当下便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汗。

“嫂子可别吓我,更别总找借口推搪墨林可好!大哥去得突然,我知道嫂子心里难免惴惴不安,可若要说有多伤心欲绝,我的好嫂子,你就别唬我了。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嫂子和大哥间,又何来夫妻之实?墨林每每念及此事,便替嫂子不值,更是可怜嫂子青春年少,身上却没人爱怜的苦。好在从今往后,嫂子既不用再忌惮大哥,墨林便可以多多寻机会过来安慰嫂子了。”

他嘴上甜言蜜语,手上也不闲着,借势便要往秦淮身上摸来。

秦淮急忙向后躲了躲,低声急道:

“姑爷这样聪明的人,这会子为了欲念之事,竟忘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吗?你且想想,早上在花厅里,六少爷疑心于我,便是姑爷为我解的围,我心里又如何不知感恩姑爷。可是眼下官差在外,九叔二爷也都马上前来,为的都是大爷横死之事。若你我真是在这当口行了什么,落入外人眼里,那便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邱墨林心里本是骚痒难耐,可听秦淮如此一说,又知他说的极为有理。

毕竟早上自己在众人面前说的那些,虽都是真话,但也算是站在了男嫂子一边。这会子若被人发现二人有染,岂还了得,一并便连早上说的那些,也都变成假的了。

他叹了口气,耳朵便往门外留着意,也怕有人忽然冲了进来。

可是明白是明白,心里却终是懊恼又错过了与男嫂子亲热的机会,便小声对秦淮道:

“嫂子说得不错,墨林便先将这想着你的心收着,只等回了家去,再找机会和嫂子倾诉这满腹的衷肠。只不过嫂子你看,我费尽心思过了来,又想办法才支走老七他们,这番苦心,嫂子总要给我点什么奖赏,才说得过去啊!”

邱墨林为人猥琐,总觉得不在这细皮嫩肉的嫂子身上摸上一把,便难受得紧。因此他死皮赖脸,只求还是能占上点便宜。

秦淮斜了他一眼,故意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却伸手在怀里摸出个物事来。

“倒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这会子,我却又上哪里给你寻奖赏去。也罢,我身上这东西,你也是见过的,原是我最贴身的物件,今天便先放在你那里,你看了它,便也算是看到了我。只一样,这样私密的东西,若是被人瞧见,或是落了大小姐的眼,姑老爷,你可就有得受了!”

邱墨林眼他从怀里掏出来的,竟然便是自己曾见过一次的守贞锁。

他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自是知道情人之间,私下相授的,素常不过是些汗巾、头发、指甲等物,往往最亲密者,才会将贴身的小衣、肚兜等相赠情郎。今见那确是秦淮贴身之物,一时眼前一亮,伸手便抄了过去,赶紧揣在怀里。

“我就知道嫂子是疼我的,嘿嘿,嫂子尽可放心,墨林也不是那十七八岁的初哥,自然知道这东西见不得人,定当收到密处,不与第二个人看见,只等下一次与嫂子私会时,让我亲手给嫂子穿上它可好?”

秦淮无奈之下,出此下策,也是没办法可想。

看惯了宅斗的他心底明白,别说钟家对寡妇还有特殊的族规,便是暂不考虑那些,以自己现在男寡的身分,一无丈夫庇护,二无娘家支撑,三无子女延续香火,在大宅门里,根本就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人。

所以,既然还要在这个修罗场中煎熬,就一定要有过硬的本事或者能拿住别人的砝码。

既然自己认定这守贞锁中,应是被钟仁藏了重要的秘密。那在这千险万险的大宅院里,这人人想要得到的秘密,自己又怎会不牢牢握在手中呢。

所以,在自己和钟信势必被官家查验,并可能被钟义假公济私之际,能帮自己藏得住这东西,事后还可以取得回来的,在家庙这些人里,除了邱墨林,也真无第二人可想了。

秦淮正要对死皮赖脸的邱墨林虚应几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便听到小厮开门的声音。

秦淮看过去,正见钟信一脸大汗地从门外进来,手上握着一个药盒,见自己静静地站在桌子前,似乎愣了愣。

邱墨林让他把药拿过去,钟信也不多言,闷声不响地将药盒递过去,两只眼睛似乎只盯着地面,却早在不经意间,把室内二人的衣着神色都看了个清楚。

在目光扫过秦淮已被汗水打透的前胸时,钟信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素来沉静的脸面,微微变了颜色。

那个在男嫂子身前半隐半露的守贞锁,似乎看不见了。

邱墨林看着药盒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醒神正气丸,嫂子应该有点轻微中暑,便服用一丸下去,也好解一解…”

他这话还未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药他吃不得!”

房中的三人皆是一愣,抬头看去,竟是那官差中带头的一位。

这工夫,他站在房间门口,身后跟着几个下属和钟义等人。

邱墨林忙脸上堆笑,“这药不过是治暑气的醒神…”

那人官相十足地挥了下手,打断了他。

“这会子已经不早了,城里面还有不少棘手案子等着回去处理,你们家的事现在就要查验,再吃药下去,怕是会影响了查验的效果。再说他现在这样子,不是已经没事了,还吃什么药!”

邱墨林见他这样说,便只好将药收了起来。

那人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又上下打量了几眼秦淮和钟信,回头一抬下巴,朝他几个手下道,“依我说这个房间便很不错,你们将那些用具都拎了来,钟二爷,你再让人弄几张椅子过来,我们便在这查验罢。”

钟义一边答应着急忙使人去弄家什,一边和方才密语那官差头目使了个眼色,双方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这边那官差便对邱墨林道,“大姑爷你也可以自便了,这会子我们要检查他们两个,闲杂人等都不用在场。”

邱墨林忙点点头,偷偷瞄了秦淮一眼,见他也看向这边,便悄悄拍了拍胸口藏着守贞锁的位置,挤了挤眼睛,径自去了。

这里那官差头目待手下都准备得一应齐全,锁了房门后,便咳了一声,对秦淮和钟信道:

“你们俩都是钟家自己人,又都与死者亲近,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近年来你们大房里,已有过几次少奶奶因房事暴死的先例,都是经我们手查验,倒也没什么出奇的。问询笔录等事,稍后按程序便是,这会子,倒要先验查了你们身上有无问题。现下便都把衣服脱下来,站在墙边!”

他这话刚一落地,一边的秦淮和钟信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钟信仍是一脸怯相,低头不语,秦淮心中着急,便忙对那官差道:

“长官,我明白这验身乃必行之事,可是您大概也知道,我是钟仁之妻,他却是钟仁的七弟,我们叔嫂二人,又怎能在一处脱衣露体,还请长官怎生想个法子,回避一下吧!”

那官差皱起眉头,横了他两眼,道:

“你这便想得太多了,要知道在我等眼里,你与他不过都是必须查验的对象,莫说你和他名为叔嫂,实则都是男人,并无需避讳。我再说句不中听的,有时事关紧急,又不方便,便是男女同室,该查的,也不敢耽误。这事多说无益,你们俩快快脱了衣衫是正经。验完了活人,还有死人在那边等着,你真以为我们都是吃闲饭不干活的吗!”

这官差的话虽然有些冷硬,听在秦淮耳中,却让他心中一动。

按说自己在现实世界虽然是个弯男,可是平常生活里,却也和大多数直男无异。平时与宿舍同学共去公共澡堂洗浴时,自己也并未顾忌太多,可谓心中无杂念,一切皆自然。

可是这会子却真是奇怪得很,便是在这些官差面前脱光衣服查验,秦淮都不会觉得怎样,可一想到要在老七面前赤身露体,他竟真感觉有一种嫂子要在小叔子面前暴露私密处的感觉,当真又羞又窘。

他这边心中惴惴不安,身边的钟信却一声不响,略背对着秦淮,已经开始除却衣衫。

秦淮咬住了牙根儿,趁人不备,死命拧了自己大腿根儿一把,逼着自己目不斜视,权当室内空无一人,便也飞快地把身上的衣物都脱了下来。

方才与钟义作暗号的官差也不及其他人动手,便已走上前去,对着秦淮身上的衣物细细查验起来。

几经折腾后,那套白府绸的中衣便连最细小的缝隙,都被那人捏了个遍。奈何那绸衣又薄又露,料子又极好,哪里又能藏得下什么。

那人失望之下,放下秦淮的衣物,又翻查起钟信的粗布衫褂。不出意料,自然又是一无所获,便连钟信从钟仁身上得来的那把铜钥匙,原本藏在内袋之中,此刻竟然也不翼而飞了。

他这边在两人的衣物上翻查,那边秦淮和钟信两人除净衣衫后,便皆靠墙而站。秦淮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奈何他那双做精细实验练就的敏锐眼神,便是在无意之中,却偏把一个精壮汉子的身体尽收眼底。

老天!

秦淮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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