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菜品陆续上来了。

应季的鲜活食材,专业的处理、烹饪手法,让每一道菜的味道都堪称完美。

众人吃的停不下来，对姜合点菜的水平也给予了高度肯定。

“来，为《长生》成功发布干杯！”

陈向第一个举杯。

众人纷纷碰杯,姜合端着一杯饮料也准备去碰杯。

段飞章余光看到他的动作，笑了。

“姜合，你是主角,怎么也要喝一杯吧？”

姜合一愣,还没说话,傅山海已经接话了：“他对酒精过敏，不能喝。”

段飞章有点惊讶,看一眼傅山海,又看看跟着点头的姜合，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吧。”

姜合看着他的神情,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再看着在座的众人，都是人手一杯红酒。

他垂眸想了想。

上回不堪回首的醉酒,是因为自己喝的那杯是白酒，而且是匆匆灌下去的……反应很大。

如果……只喝一点点红酒，应该没事吧？

姜合抬起头，对傅山海小声说：“其实我也不是酒精过敏,我、我就是……酒量很差，喝一点点都会醉。”

他说的小声,一旁的张勤却听到了：“真的？那还不简单！服务生,上个低度数的果酒。”

很快,一杯粉色的水蜜桃果酒端上来了。

服务生还特地说：“这是我们这里度数最低的了，味道也不错，一般客人都是当饮料喝的。”

傅山海仍有点不放心：“真的不是酒精过敏吗？”

姜合乖乖地摇头：“不是，我只是酒量很差。”

……

端起那杯果酒，姜合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姜合明显有点紧张，但依旧在真诚地说：“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

“为了我的事情，你们一直在加班，也没有休息好。”

“在这里我想对大家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

“我敬大家一杯。”

他举起杯子，众人立刻一起举杯。

“不客气！”

“不用谢，姜合，这是我们的工作，是我们该做的。”

“是啊姜合，我们乐意，而且成果也表明，我们都没白干！”

“来来来，废话不多说，干杯！”

“干杯！”

傅山海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后，立刻转头看着姜合的反应。

姜合先是小口地尝了一点，似乎果酒的味道很好，他眼底迸出惊喜的光。

随后，姜合举起杯子，咕嘟咕嘟地慢慢喝了一整杯下去。

傅山海轻声问他：“没有不舒服吧？”

姜合满足地放下杯子，摇摇头。

这个果酒太好喝了，甜滋滋的，一点酒味也没有！

他甚至还想再喝一杯。

傅山海当机立断地拦住了他：“不是说菜都很好吃吗？多吃点。”

……

这一句话，成功把姜合的注意力转移了。

他吃的开心，时不时还给傅山海指哪个好吃，看他坐的远，还给他夹菜。

姜合周围的一圈人，看着傅山海的目光都是羡慕又嫉妒。

能让姜合在吃的同时还愿意给你夹菜……这得是什么神仙待遇。

……

众人聊得开心，傅山海也开始跟陈向说起下步的计划。

“和宋飞跃联系一下，姜合的下一首歌可以开始准备了。”

陈向一愣：“这么快？”

不是刚出了首《长生》吗，不趁机宣传宣传吗？

傅山海说：“趁热打铁，多出几首，做个数字专辑出来。”

陈向更愣了：“……数字专辑？”

姜合至今一首收费的歌都没出过，就直接准备出数字专辑？

……会不会有点膨胀了？

“嗯，”傅山海非常冷静，甚至连关注点都不在陈向考虑的地方，“现在国内的实体专辑市场萎缩，数字专辑能更快打开市场。”

旁边安静吃饭的井怀梦和段飞章，默默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同一个讯息。

好嘛，因为林羽积极争取，傅总大概是意识到自家艺人太佛了，需要赶赶进度。

林羽这一签约，没把姜合的危机感逼出来，倒是把傅山海的胜负欲给激出来了。

……

几个人都加入了讨论，商量着数字专辑的具体细节。

谁也没有注意到，服务生看姜合的杯子空了，又贴心地递给了他一杯果酒。

姜合闻着香香甜甜的酒味，没忍住，小口小口喝完了。

……于是，他的脸一点点红了。

眼睛也变得湿润，微微透着点迷茫。

……

傅山海回神去看姜合的时候，姜合正迷迷糊糊地要站起来。

“做什么？”

姜合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坐下去了，安静地眨巴两下眼睛。

傅山海问：“要去卫生间？”

姜合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傅山海看姜合脸红的似乎有点不正常，皱了眉，“是不是不舒服？”

姜合又摇摇头。

傅山海有点着急，凑近他，看着他的双眼轻声问：“姜合？”

姜合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好看的过分，傅山海呼吸停顿了几秒，才听清姜合的话。

“萝卜蹲。”

……

傅山海一愣：“什么？”

姜合笑得傻乎乎的：“陪我玩萝卜蹲，我要玩萝卜蹲。”

傅山海愕然。

萝卜蹲……是个什么东西？

姜合看傅山海没理他，瞬间有点委屈，撇着嘴，声音更大了一点：“我想玩萝卜蹲！”

这句被旁边的人听到了，感兴趣地凑了过来：“姜合想玩游戏？好啊，玩什么！”

其他人都朝姜合看过来。

姜合笑呵呵的，又重复了一遍：“萝卜蹲！”

……

陈向在听到“萝卜蹲”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还有点莫名的害怕。

……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他抖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寻思着可能是屋里空调开太足了。

段飞章大着舌头问：“萝……萝卜啥？怎么玩的？”

有人倒是会玩这个游戏，但当他把游戏规则解释一遍后，众人统一地沉默了。

他们以为姜合是找了个什么休闲有趣的小游戏，没想到找了个这么……难以形容的、幼稚爆表的游戏。

一群平均年龄超三奔四的人……玩什么萝卜蹲啊！

……

傅山海终于回过神来：“姜合，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看向姜合面前的桌子，果然，上面放了两个果酒的空杯。

傅山海脸色一黑：“……谁给他的第二杯！”

众人没人回答，一个两个也都很疑惑。

傅山海摸摸姜合的额头：“姜合，你喝多了，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

“不要，”姜合反对的很坚决，大力摇着头，“我要玩萝卜蹲！今天要玩萝卜蹲！一定要玩！”

……

大家看着这个架势，明白姜合不玩到这个游戏估计是不肯走了。

段飞章不解地说：“那就陪他玩一把啊？”

众人也点点头：“是啊，玩吧，反正也吃完了。”

……

这时的众人，并没有意识到姜合对萝卜蹲的执着。

很久以后，当大家在年会上玩游戏，问到“你最害怕什么”这个问题时。

山海星光的众人，回答非常的统一，都是三个字。

萝卜蹲。

有人问为什么，众人没说话，心里却都在默默地哭诉。

那是种，被姜合支配的恐惧。

……

包房里，姜合笑呵呵地拉着井怀梦：“你站这里。”

又指指陈向：“你站这里。”

给每个人都分配好位置，姜合看着还没地方的傅山海，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你和我站这里。”

眼看众人就位了，姜合非常开心地拍拍手：“游戏开始啦，大家先一起蹲下！”

……

井怀梦穿着高跟鞋，咬牙切齿地蹲下了：“刚刚是哪个傻子提议跟姜合玩的？”

傻子段飞章蹲在她旁边，不敢说话。

俞鹤无奈地看了一眼房间的众人。

所有人都沿着墙角蹲成了一排。

这个场面……

说实话，要不是这里是齐芫阁，众人又都穿的西装革履十分正式。

不然的话，这里可能会被认为是什么打黄扫非现场……

姜合脸红扑扑的，表情却很兴奋：“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站起来！三……二……一！我先开始！”

他一边往下蹲，一边念叨着：“姜萝卜蹲，姜萝卜蹲，姜萝卜蹲完陈萝卜蹲！”

陈向还在迷茫，一旁的张勤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叫你呢！”

陈向立刻蹲了两下。

姜合不满意了：“你的台词呢？没有台词。”

……陈向捂着脸，非常羞耻地念了两句：“陈萝卜蹲，陈萝卜蹲，陈萝卜蹲完……俞萝卜蹲！”

俞鹤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开始接力。

下一个点到名的是井怀梦，她呲牙咧嘴地蹲了两下，开始向傅山海求助了。

“傅总，这游戏什么时候能结束？”

包房里的动静听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服务生都敲门两次问需不需要服务了。

当然，谁也没敢让她进来。

……

井怀梦这个问题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期待地看向傅山海。

傅山海也是一脸无奈：“……大纲要等姜合赢了吧。”

说着说着，姜合已经又被点到名，开始蹲了。

“姜萝卜蹲，姜萝卜蹲，姜萝卜蹲完胡萝卜蹲！”

这一句胡萝卜把众人弄懵了，谁也没明白过来姜合在说谁。

姜合看没人接力，瞬间委屈起来，小脸都变得委屈巴巴的。

还是井怀梦猛地一惊：“傅总，在叫你！”

傅山海立刻看向姜合。

姜合已经生气了：“你出局了！”

……傅山海反而松了一口气，第一个站了出去。

众人朝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

很快，又有人陆陆续续出局了，最后只剩姜合和俞鹤。

俞鹤问姜合：“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算？”

姜合想了想：“猜丁壳吧。”

一听到猜丁壳，众人全部兴奋起来。

他们都知道姜合运气好，猜丁壳这种游戏一向是稳赢。

太棒了，他们终于能结束这个弱智游戏了！

俞鹤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真情实感地祈求老天保佑他输。

“猜-丁-壳！”

……

姜合果然赢了。

众人一致发出欢呼。

傅山海正要拉着姜合走，姜合已经兴奋地又说了一句：“我赢了！下一轮萝卜蹲开始！”

……

“？？？你赢了为什么还要玩？”

姜合眨巴两下眼，非常无辜：“赢了的人，可以开启下一局呀。”

……众人开始哀嚎。

“啊啊啊啊我的姜合小祖宗啊你为什么喝了酒这么可怕……”

“天呐，是谁发明的萝卜蹲，我诅咒他！”

“我再也不想喊姜合小可爱了，他现在是个小魔鬼……”

……

说归说，游戏还是得玩，不然姜合就抱着椅子不走，撒娇耍赖什么方式都敢用，简直让人跌破眼镜。

傅山海哭笑不得，安慰着大家：“就当陪他放松了，姜合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可能是……物极必反吧。”

……

又一轮萝卜蹲开始了。

众人这次铆足了劲，想让姜合赶紧输。

奈何姜合喝多是喝多，玩起游戏来那叫一个一骑绝尘，反应灵敏到众人想抓他都不行。

大家的挑战一一失败，傅山海眼看不行，和张勤打了个眼色。

姜合再次点到他的时候，他非常模糊地点了个名。

“姜（张）萝卜蹲！”

姜合立刻蹲下了。

与此同时，张勤也蹲下了。

姜合一愣，还没说话，傅山海已经判定了。

“姜合，我喊的是张萝卜，你蹲错了。”

姜合一脸的不敢置信：“我蹲错了？”

众人见机立刻开始哄他：“对对对，你错了。”

“你输了姜合。”

“出局出局！”

……姜合眼睛一红，有点难受：“我不能……参与你们的游戏了吗？”

这个表情可怜又无助，看的众人心口一窒，居然还有点不舍得拒绝他。

还是傅山海果断拉住他：“姜合，你淘汰了，我也淘汰了，我们回去吧。”

姜合可怜巴巴地往回看，走到一半，突然喊了一句：“等等，我的大福！”

傅山海一愣：“什么？”

姜合小跑回来，拿起那盘吃了一半的芒果大福：“我的大福还没吃完呢，不能浪费，我要带走。”

傅山海笑了：“姜合，算了，不要了。”

“不行！”姜合宝贝似的抱住盘子，一直到门口都没撒手，“这是我的大福！”

……

傅山海头疼地看着他，又没有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俞鹤，晚点你刷我的卡结账，跟服务生说多买一个盘子。”

……俞鹤苦笑着答应了。

……

傅山海喝了酒，不能开车，只能先叫代驾。

等代驾的时候，他站在路边，看着姜合的兴奋劲明显还没下去，忍不住笑了：“就这么高兴？”

姜合的脸很红，眼睛却亮晶晶的：“我今天玩了萝卜蹲，这是我第二次玩了！”

傅山海有点疑惑：“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游戏？”

姜合漂亮的眼睛突然一愣，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然熄灭了一点，声音小了很多。

“我……小时候见班里的同学都在玩……”

“我也想玩，但是他们不带我……”

傅山海听清他的话，立刻问：“为什么不带你？”

他的小姜合这么可爱、这么乖，怎么会有人不带姜合玩？

姜合低着头，有点沮丧：“他们说……我是小怪物，说别人的家长会都有人来，可我的家长会，位置永远都是空的。”

说到这里，姜合的声音带了点委屈：“他们……不喜欢我。”

……傅山海的心猛地揪紧了。

小孩子的爱恨很简单，却也很残忍。

只是因为一点不同，就会被同龄人排斥，这种在成年人世界很难想象的东西，在孩童时代却格外明显。

傅山海心疼地看着姜合。

“姜合，你不是小怪物。”

姜合抬头看着他，很慢地眨了两下眼，目光里还带着迷茫：“真的吗？”

傅山海轻轻抱了一下姜合，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真的。”

“你不是小怪物，你是……”

傅山海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笑了。

“我不是说过吗？你是我的宝贝，无价之宝。”

姜合迷糊中感觉这句话在哪里听过，就跟着点了点头，复读机一样又念了一遍。

“我是，你的宝贝。”

傅山海被他可爱到了，低低地笑了两声：“对啊，那姜合，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他问完这个问题，突然有点期待。

都说酒后吐真言，姜合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完全醉倒，说的话应该都是真心实意的。

那么，他在姜合心里……是什么地位？

……

姜合听到傅山海的问题，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他小声地说：“你是……好吃的。”

傅山海一愣，等明白过来姜合的意思后，无奈地笑了。

这可能是带着姜合吃饭吃多了的后遗症吧……

“在你心里，我等于好吃的，是吗？”

姜合却立刻摇摇头。

他抬着头，眼睛在夜空下显得格外明亮。

“你是，跟好吃的，一样重要的人。”

……

傅山海在那一瞬间，突然怔住了。

他直直地看着姜合，耳边像是突然炸响了一个惊雷，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

在这一秒之前，他从不知道，原来人的心跳……可以跳的这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