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雨停的时候,太阳甚至也立刻露脸了。

眼看着外面放晴了，陈向和俞鹤迅速打开车门，逃一般冲到了三轮车旁边。

……

姜合脸还是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揉揉脑袋：“……我们……下去吧。”

傅山海顿了一下，打开车门：“……嗯，慢点。”

……

陈向刚坐到车上,就接到了个电话，立刻招呼他们上车：“快点，得赶紧上去了！马上开拍了！”

他冲着傅山海说：“你也坐后面吧,这样快一点。”

陈向说话的时候，姜合已经主动地踩着轮胎爬上去了，顺便擦了擦车后面摆着的小板凳。

傅山海抬头看了眼那个不知道是用来拉什么的车厢,并不是很想上去。

俞鹤一只脚踩着车轮,费劲儿地往里面伸腿。

姜合看他动作艰难，就主动伸手拽了他一下。

“咚！”地一声,俞鹤整个人成功地跳进了车厢里。

与此同时，他周身溅起了一圈泥，俞鹤和姜合同时被溅了一身。

“不好意思！”俞鹤非常抱歉地对姜合说，“没注意……”

姜合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庆幸脏的不多,后面的戏也是在山上赶路的戏,不影响拍摄。

这时，他发现傅山海还没上来，有点疑惑地低头看着他。

然而傅山海只是安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表情有点奇怪，似乎带着点嫌弃和挣扎。

姜合想了想，伸出手，一副要拉傅山海的样子。

俞鹤看到姜合的动作就笑了。

以姜合这个体型……别说把人拉上来了，恐怕还没开始用力，自己先被带下去了。

他非常自觉地站到姜合旁边，也朝傅山海伸手：“老板，上来吧，我们拉着你。”

……

傅山海眼看这两个傻子真的以为他是因为不好上车才不动，沉默地看了两人一眼。

然后单手按着车身边缘，一只脚轻点了下轮胎，借力一跳，轻松地跳进了车上。

甚至稳到一点泥没溅出来。

……

俞鹤默默收回了还停在半空的手。

姜合惊讶了一下，又积极地从身旁拿出一个土黄色的小板凳。

“我从剧组拿的，你坐吧。”

“……不了，”傅山海果断拒绝，“还是你们坐吧，我站着就行。”

……

陈向在前座一拧点火开关，车又重新发动了。

与此同时，车身迅速抖动起来，还没站稳的傅山海猛地一晃，差点又掉下去。

姜合担心地看着他：“要不……还是坐着吧？”

“……没事，我能站稳。”

车开始爬坡了。

不得不说这车虽然破，在山路上开起来居然意外的顺利，起码突突突一路都没有熄过火，遇到坑坑洼洼的路也都顺利碾过去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风太大了。

在凛冽的风声和轰鸣的发动机声里，傅山海坚持不去坐那个丑了吧唧的小板凳，毅然扒着车前面的钢架，迎风站着。

并且为了维持平衡，不停地跟着车身上下摇晃。

宛如一个广场上摆着的充气跳舞小人。

……

俞鹤也不好意思跟老板说这样其实还不如坐着好看，但他即使喊两声，傅山海也听不见。

四个人就这么一路颠簸忐忑地突突到了拍摄点。

傅山海下车时有点晕乎，但他不忘捋一把已经完全吹乱了的发型，同时伸手要去拉姜合下来。

已经在另一侧下车的姜合盯着一直朝空无一人的车上伸着手的傅山海，有点好奇。

“你在干什么？”

……傅山海静止了几秒，淡定地收回了手。

“没什么，伸展一下。”

……

另一头，剧组的场景已经布置好了。

刚刚那场雨下的时间短，山上下的也小，整体影响不大。

周厦早早就来了，一直在跟着指挥布景。

山上的戏里没有孙竹通，所以齐关宇没有跟着上山，但他给周厦打了好几个电话，让周厦务必注意安全。

原因是这几场戏都比较危险，有打戏，还有竹玉从山上滚落的镜头。

……

姜合补了补妆，听着周厦的走位安排，认真紧张地背台词。

傅山海那股晕劲儿缓过来后，站在一旁看着姜合，同时再三询问安全网布好了没有。

“放心，”吴瑛笑眯眯地站在他身边，“不会出事的，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用替身。”

听到吴瑛这样保证，傅山海没有再问，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

正式拍摄开始了。

第一幕是竹玉在雪天上山找药，这里孙竹通的病情已经加重了，竹玉实在等不到天气暖和起来，他也怕庄霁之后找药会遇到危险，就趁着庄霁外出的时候，自己悄悄上了山。

山路崎岖难走，雪覆盖了山路，每一步都会踩下很深的脚印。

竹玉一边走一边找，因为路滑摔了好几次，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专心地看着四周找药。

终于，在一个陡峭的斜坡上，竹玉看到了一株跟庄霁形容的一模一样的药草。

斜坡很陡，坡上的树虽然多，但都又小又细，根本撑不起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竹玉慢慢往上爬，抓着周围稍微粗一点的树干，每一步都拿小锄头在坡上刨出一个小坑，方便自己踩。

这一段拍摄的时候，姜合腰上没有系绳子，只有最底下设的几层安全兜网。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姜合，生怕他踩空。

傅山海更是直接站在了斜坡下面、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死死看着上面。

姜合自己也很小心，如果他摔倒了还好，可以当成是剧情需要，但如果他滚下去了，这一段就得重拍了。

为了自己，也为了剧组，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当。

终于，姜合够到了那株药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看着姜合把药草放到怀里，然后一点点往下挪。

这时，一块石头却突然滑落，连带着那周围的一片土都开始松动。

傅山海瞬间瞪大了眼：“小心！”

话音没落，姜合已经踩到了那块地方，整个人朝后晃了一下，几乎就要摔下来了。

在傅山海准备冲上拉住他前，姜合猛地扒住身边的一棵树，硬生生又站稳了。

……傅山海惊魂未定，等到姜合完全下来站稳，这一段拍摄结束，就立刻走上前查看姜合的情况。

姜合身上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感觉手有点麻麻的。

傅山海听他这么说，立刻抬起姜合的手，这才发现，刚刚他抓树那一下用力太狠，手掌里嵌进了不少细小的木刺。

姜合抿着嘴，试着去按了一下手掌。

“别按！”傅山海立刻阻止，可惜迟了一点。

“嘶！”姜合的小脸皱成一团，“好疼……”

傅山海又气又心疼，小心翼翼地把姜合的手放到眼前仔细看：“都让你别碰了……我帮你把刺挑出来。”

姜合听到这句话就表情一苦：“……现、现在吗？”

能不能等等啊，实在是有点……疼……

傅山海脸色严肃：“现在不处理，过会儿你再拍别的戏，稍微碰一下就会疼，还怎么拍？”

说话的时候，吴瑛已经拿来了针，消毒后递给傅山海。

她有点担心：“你能行吗？要不我来……”

“我来就好，”傅山海把姜合的手展平，皱着眉慢慢往外挑刺。

他动作轻柔又小心，连吴瑛看了都有点惊讶。

她刚刚还想着，傅山海一个大男人家的，干这些活未必细致，怕把姜合弄疼了，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反而是多余的。

不过，姜合虽然不疼，但看着那明晃晃的针尖一直在戳肉，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颤耸。

傅山海挑出一根木刺，说：“还好都是小刺，扎的不深，稍微挑一下就出来了。”

姜合呲着牙，忍着没说话。

傅山海抬眼，看他表情不对，忍不住问：“……疼？”

姜合摇摇头。

“……看起来是很疼的样子，”傅山海皱眉，“再忍忍，很快就结束了。”

“不是疼……”姜合的手心一缩一缩的，“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傅山海一愣，看着姜合可怜巴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以后一定要注意，实在不行就让替身上，别自己傻乎乎的冒险，知道吗？”

姜合点点头。

但又忍不住小声说：“主要是……这一段要拍脸，找替身的话，画面就没那么好了……”

傅山海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总共的戏份加起来十分钟不知道有没有，为电影操心这么多……”

他半吃醋半生气地看着姜合：“还是……你其实是为了周厦才这么拼？”

姜合有点愣，眨巴两下眼，解释了一下：“我、我只是觉得……要拍的好一点……”

傅山海定定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败给他一般，泄了气。

“抱歉，我不是有意说你的，我只是……”他犹豫了几秒，才说，“我只是担心你。”

姜合眼眸一动，看向傅山海，又突然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保证般拍拍胸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也为了山海星光，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傅山海看着他：“不疼吗？”

木刺还没挑完啊……

姜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可怜的手掌，小脸瞬间又垮了，还有点泪眼汪汪的。

“呜……疼……”

傅山海揉揉眉心，一副头疼的样子。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真是……”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尽快处理完姜合手上最后一点木刺，又抹了一层芦荟胶，才放他重新去拍摄。

“记住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姜合手一处理好，瞬间又开心起来，扒拉着傅山海的背包，抓了两袋夹心紫米小面包，朝他眨了下眼：“没事的，不要担心！”

傅山海没好气地看着他：“还笑？不准再出意外了，不然我立刻就拉着你回去。”

姜合抿嘴，转身就跑了。

俞鹤深沉又安静地站在他旁边，欲言又止。

傅山海刚安抚完小可爱，心情不算好，冷冷地看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俞鹤轻轻问了一句：“我就是想问一句……老板，你会开三轮车吗？”

傅山海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车还在半山腰晾着呢。

想把姜合拉走，也得开三轮。

……

傅山海脸一黑：“你是不是没事做了？很闲？”

俞鹤转身就走：“打扰了老板，我只是想来替陈向问问工资。”

傅山海冷笑一声：“那你告诉他，很巧，他这个月的奖金和你的一起扣了。”

……刚走没两步的俞鹤，迅速扭头回来了。

“老板，你不会开三轮没事，我会啊！”

“我可以拉着你和姜合一起下去的，保证安全稳定不乱晃！”

“至于奖金这个事哈……我觉得我们这个月盈利也不错，其实还是付得起的……”

“那个，实在不行，扣陈向一个人的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