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沈寂不清楚谢浮和那湛约定的时间，但他和谢浮再从寝殿出来，已经是深夜。

黄昏时分，他停过一次，只是鸾凤和鸣丹药性不稳定，又接着发作，实在不受人为控制。

“吱呀——”

房门打开。

云烺就在庭院。

他坐在石桌前，手里握着一卷古朴书简，听到动静，循声转脸看过来，随即起身。

“陛下。”

走近时，不经意看到沈寂眉心，他脚下一顿。

沈寂对上他停顿的视线，已经反应过来，随手掐诀，隐去道侣的契印。

如粉如银的凤凰虚影在眼前消退，云烺微微敛眸，才接着道：“此卷记载，为绝域封印之初，还请陛下裁断。”

谢浮接过他双手奉上的书简：“那湛有何动作。”

云烺道：“那湛申时率亲卫秘出皞渊，当是前往封印处。”

谢浮微一摆手。

云烺会意，不觉又看沈寂一眼，垂首退下，转身出了院子。

沈寂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还没收回视线，一旁传来谢浮的问话。

“你与云烺，有何私约？”

私约？

沈寂转眼看他：“什么私约？”

谢浮眸光泛凉：“你昨日问及他想法如何，今日何必装模作样。”

沈寂失笑：“随便问问，这也算私约？”

见谢浮一言不发，他无奈补充，“我是看他每天为你忙里忙外，劝他给自己找点乐子，不过分吧。”

谢浮沉眸看他：“你倒惯会为旁人着想。”

沈寂照单全收：“人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优点。”

谢浮薄唇微抿，倏然转身。

沈寂轻笑一声，又渐渐敛起，抬手按在心口。

这次双修，胸膛里游走的暖意愈发滔滔不竭，和谢浮神魂绑缚的感觉也愈渐深切。

无时无刻同步传递的情绪，或重或浅，向他表明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他也几乎已经习惯。

按照谢浮的说法，这还不是真正完成结契。

这样做，真的对吗。

沈寂看向谢浮的背影。

服下这粒鸾凤和鸣丹，和谢浮真正结成道侣，这是他本应该避免的事，现在却越陷越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谢浮始终没打算放弃一统五界，一切都还没变。

说到底，他不该放任这种绑缚，才会让这种关系越缠越紧。

谢浮忽然住脚。

他回身看向沈寂，似乎看透人心的一双银眸如霜如雪。

沈寂看出他感觉到什么。

情绪共通就是这点不好，同步不是单向，而是双向。

好在情绪不是文字，没有具体的表述，也就没有精准的感受。

沈寂转而说：“以后记得提醒我消除契印，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

这两次看到的人还算靠谱，但已经和他结成道侣的是谢浮，一旦被有心人惦记，不必要的麻烦一定会层出不穷。

谢浮看着他，握住书简的手稍稍一紧，片刻，只道：“嗯。”

“对了，”沈寂说，“玄宸和楚遮目前都联系不上，鬼域肯定出事了。”

话落，他再试一次，还是没有回音。

面板上，主线任务的保护楚遮任务还在倒计时，可惜这条任务他注定帮不上忙，只能倚仗玄宸和九殷。

“你想去鬼域？”

沈寂说：“算了。”

以他的实力，去不去鬼域，意义不大，留在这里，至少还能了解岳释的动向。

谢浮道：“此计若是岳释所出，鬼域封印攻破在即。”

沈寂轻叹：“是啊。”

二选一的任务方向，保楚遮是他选定的路。

岳释在魔界就动过手，没想到去了鬼域，还是不肯放过楚遮。

楚遮几次超负荷运转六轮转珠，都没得到充足休养，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岳释调虎离山引走了秦都，发动这场奇袭，是铁了心想要楚遮的命。

谢浮忽而问：“若你有意救他二人，为何当时不将此事告知于我？”

沈寂笑说：“我告诉你，你就会去？”

谢浮语气平淡，理所当然：“有你开口，我自会考虑。”

闻言，沈寂转眼看他。

心间游转的思绪暖得发烫，没有丝毫异动，也不起波澜。

谢浮视线未转：“你不信我？”

沈寂顿了顿，回他：“我信。”

“你不愿凡间受难。”

谢浮道，“鬼域封印不在，凡间必遭大劫。”

系统从小黑屋出来就听到这句话，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惊讶：“我的天呐，宿主，大反派竟然为了你考虑到凡间会不会有大劫？他对你也太好了吧！”

沈寂也不免意外。

系统说：“宿主，而且大反派说的很有道理哎，鬼域的封印要是没了，那四个封印就只剩妖界这一个，很危险啊，趁现在还来得及，还是赶紧去阻止岳释比较重要吧，反正绝域封印这里暂时好像没问题？”

沈寂说：“你觉得岳释希望谢浮怎么做。”

“啊？”系统愣了，“岳释？他肯定害怕见到大反派吧，要不然也不会先去鬼域，不来妖界了……”

沈寂说：“那谢浮不在妖界呢。”

系统说不出话：“呃……”

沈寂不再问它，只对谢浮说：“先解决绝域封印吧。”

岳释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部署，不可能不留后招。

和犯罪分子打交道，最不应该被对方牵着走，见招拆招，落入被动，对方能作出的调整永远更有规划，更具优势。

谢浮是妖界的定海神针，他离开妖界，岳释失去忌惮，局面会更不利。

想到这，沈寂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午时。”谢浮道，“日精真火至盛，于压制绝域气息有益。”

沈寂说：“神魂之契对你有影响吗？”

心意相通，他不确定会不会导致谢浮在施法的时候分心。

谢浮道：“神魂有损，今日之前略有一些。”

系统抢答：“宿主，大反派的意思是昨天双修了所以今天没影响，对吧？你要是实在担心，不如再双修两次？”

“闭嘴。”

系统：“……”

沈寂看向谢浮：“绝域气息阴邪，去之前记得做好准备，免得受伤。”

谢浮转脚走到桌边。

云烺研读一夜的所有玉简还在桌面，他取出一枚握在掌心，低声道：“你忧心我会受伤？”

沈寂笑说：“难道你觉得我不会？”

谢浮并不看他：“绝域阴邪，于我而言，入体不过损伤丹田经脉，你想解契，神魂生离，周天逆转，才会伤我根本性命。”

沈寂皱眉。

系统还是忍不住出声：“宿主，是真的，神魂之契要解，代价是很大的，这种契约直接作用在神魂上，修为再高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大反派也不例外啊。”

它说完这些，已经做好再被宿主教训的准备。

可等了又等，只等到一片持续的安静。

谢浮已在桌前落座。

沈寂没去打扰他。

距离午时不到半天，用来研究通透一个太古法阵，时间很紧。

期间洛凝发来一条消息。

永安出事，鬼域叛乱四起，率军四处镇压的秦都得不到驰援，至今没有脱身，她也没有玄宸的消息。

系统问：“宿主，鬼域怎么突然这么乱啊？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沈寂说：“奸细。”

系统恍然：“对哦！魔界在他们三界安插的奸细，只有鬼域一直没发现，他们跟伏黎没关系，肯定都是岳释的手下！”

沈寂说：“嗯。”

他往天边看了一眼。

天色微明。

离午时越近了。

沈寂抬手按在桌边，正要起身，手被谢浮一把扣住。

“去哪？”

沈寂说：“坐了一夜，活动筋骨。”

谢浮还没松开力道，云烺正巧从门外进来。

看到两人动作，他垂下视线，对谢浮行礼道：“陛下，那湛未归，封印处似有异动。”

谢浮收起掌中书简，与沈寂一同起身。

云烺跟在两人之后，一齐化为流光远去。

—

再次回到绝域封印，相隔还远，沈寂先看到那条在七座冲天悬崖之间翻飞的巨龙。

七条龙卫在外围呈圈形拱卫，不断向内输送灵力，以便巨龙顺利施法。

云烺蹙起眉头，看向谢浮。

谢浮身影微一扭曲，已在原地不见。

警戒的其余龙卫初见这道流光，脸色都是一变。

一人上前道：“龙族例行查看封印，还请凤皇莫再靠近。”

谢浮凭空踏前一步，龙卫正要再拦，一阵摧枯拉朽的威压直坠双肩，他双膝微颤，抵挡不住，轰然砸落海面。

见状，悬崖间的巨龙身上青光大亮，口吐人言，是那湛的声音：“凤皇，你要与我龙族开战不成？”

他说着，青光疾速缩减，汇聚成一个人形影子，手中掐诀不断。七龙卫口中吐出的灵力也愈发汹涌。

周围一应龙卫手持武器，往后一退再退，面对谢浮，护在八人之前。

云烺看过一眼，向两人传音道：“那湛此举，似是巩固封印。”

他看了一夜典籍，对绝域封印也有了解，巩固或是开启，所行法阵截然相反，他尚能分辨。

系统嘟囔着：“早不巩固晚不巩固，这个时候巩固，他是不是有问题啊……”

沈寂没开口。

他看到谢浮和他的玉简齐齐闪烁一次。

是执昌的传讯。

“叔叔，鬼域封印已破，魔界众将正与岳释交手。”

已经料到这件事会发生，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沈寂心底还是微微一沉。

封印只剩最后一道。

不出意外，战火即将开始蔓延。

忽地。

掌心一紧。

熟悉的温度紧紧交握，沈寂转眼看向谢浮。

谢浮道：“何必自寻忧虑。”

沈寂轻笑。

这只鸟生来强势独断，一句安慰也显得隐晦生硬。

谢浮移开视线，稍作补充：“有我助你，岳释不足为意。”

沈寂看着他的侧脸：“我知道。”

不论剧情怎么发展，此时此刻，神魂之契传达的情绪很明确。

谢浮的话，一定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