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执昌往殿内看过，见到熟悉身影，扶剑转身退下了。

谢浮站在原地，已经收回视线：“伏黎重症未愈，你怎会有闲暇来往通明殿。”

沈寂听他的语气，神色不改：“魔尊的病不用我帮忙，我有正事找你。”

“哦？”谢浮淡淡道，“莫非是驸马事宜？”

沈寂：“……”

他精简解释，“这是个误会。我和公主都不知情，魔尊随口一提而已，我已经拒绝了。”

谢浮转眼看他：“随口一提？鬼域在前，魔界在后，以沈寂仙君风采，误会的不是伏黎，恐怕是你。”

沈寂失笑，转脚走向他：“鬼王魔尊乱点鸳鸯谱，你也来笑话我吗。”

谢浮没接口。

“真的是误会。”

沈寂只好强调一遍，“不论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但既然你听说了，就应该知道，公主也对魔尊这个提议不太高兴，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魔尊一时兴起，难道这也算我的错？”

谢浮道：“若非你与九殷素日亲近，伏黎又怎会一时兴起？”

“你这算不算欲加之罪？你什么时候见我和公主走得近。”

沈寂无奈，“谢浮，讲讲道理，我已经把我每天忙的事都告诉你，哪里还有时间考虑这些。”

谢浮倏又看他：“如此说来，不是不愿，是你不得空闲罢了。”

“……”沈寂改口，“即便有时间，我也一定不会考虑。”

谢浮语气平平：“是吗。”

沈寂笑说：“不是吗，我的空闲时间基本都在通明殿，就算想考虑——”

话到这，他话音忽而止住。

系统听不懂他们为什么在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废话：“宿主，你跟大反派解释这么多干嘛，他误会就误会呗，你们又没关系，要我说，洛凝和玄宸是官配，九殷也不错嘛，你跟她凑个道侣也挺好的，魔界驸马哎！说出去多风光！”

沈寂在它毫无建树的意见里转向窗外，转而说：“我来是想问你，妖界有消息传回来吗？”

谢浮凝视他的侧脸，片刻才道：“罥赤台不曾截获岳释行踪。”

沈寂问：“岳释手里有没有妖界卷轴？”

谢浮道：“卷轴自有定数，魔界之中，唯有伏黎尚余一张。”

沈寂想了想，问他：“你确定其他妖族私下不会送出卷轴？”

谢浮道：“嗯。”

他会这么说，一定是有特殊法门确定卷轴数量。

沈寂没去追问，只说：“刚才在行汤宫聊起岳释，我想，他这么大张旗鼓打破魔界封印，暴露踪迹，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

岳释是魔界中人，离开魔界的方法数不胜数，从魔凡通道脱身是最轻松的一种，不会惊动任何人，几乎可以销声匿迹。

即使伏黎封锁封印通道，以岳释对封印的了解，充其量是多费点时间。

偏偏岳释选了最声势浩大的下下策。

岳释身份特殊，绝域气息阴损，站在他的角度，一旦暴露，势必是五界众矢之的。

常理推论，岳释懂得蛰伏，暗害伏黎的计划在原文精准实行，是导致魔界分裂的直接原因，他有智谋，有手段，在没有好处的前提下，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毕竟在封印破碎之前，岳释已经悄无声息离开魔宫，他完全有机会静悄悄地走，至少有机会在被发现前摸进三灵境，设法和龙族联络。

这样不走寻常路，可以说是他自己诱发出现在的危机四伏。

系统云里雾里：“宿主，岳释暴露踪迹不是肯定的吗，有常仪在，大家都知道他和绝域气息有关，一定会去妖界的。”

沈寂说：“他打破封印后，九殷才决定去东应宫。”

“对哦……”系统又说，“不对！岳释暴露是因为楚遮的法宝，他早就知道楚遮能施展轮回了，说不定是他做贼心虚，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呢？”

沈寂说：“那是你。”

楚遮的轮回法，岳释一定会考虑到，更应该继续掩藏行踪。能中庸示人几万年，蛰伏一千年，他不是会自暴自弃、自断后路的人。

系统：“…………”

过分了。

真的过分了宿主。

沈寂看向谢浮。

谢浮也正看着他。

平日冷厉的银眸微凛，夜雪一般深沉，倒映着眼前人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你疑心他欲前往鬼域？”

沈寂唇边不经意牵起笑意。

和谢浮商量，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多，谢浮自然明白。

他问：“你也猜到了，什么时候？”

谢浮道：“不久，与你相差无几。”

沈寂说：“那你觉得呢？”

谢浮微顿，仍然道：“鬼域封印，与三灵境无关。”

沈寂轻笑一声。

谢浮薄唇微抿，避开视线：“鬼域积弱已久，自封印之初，与三界少有来往，与凤族无甚交情，沈寂，我从不做无用之功。”

沈寂说：“我知道。”

谢浮转眼看他：“封印仅余三灵境与鬼域两座，如今你我无可断言岳释前往何处，凤族自当以三灵境为先——”

沈寂说：“好了，你不帮鬼域合情合理，我没想劝你。”

他笑，只是因为谢浮的回答和他猜得一字不差。

谢浮看着他：“你想帮他？”

“他？”沈寂说，“谁，楚遮？”

谢浮不语。

沈寂其实也在犹豫。

就像谢浮说的，岳释的去向，他们都是猜测，不能断言，只是从他个人角度来看，鬼域的概率更大。

鬼域积弱，比有凤皇坐镇的妖界好对付太多。

一旦鬼域封印打开，四界连通，这个世界也就基本快要乱起来了。这和书里谢浮的想法倒很一致。

从大局考虑，他应该先去鬼域和楚遮会和。

即便最终岳释不选择鬼域，三灵境有谢浮，他的存在没那么重要。

但……

沈寂看向窗外。

庭院里的身影如常扶剑侍立，恪尽职守，一如既往。

执昌的脑子还没治好。

中断治疗，不确定会有什么影响。

沈寂轻拂腰间玉简。

还有傻鸟的神魂之契。

他在鬼域发生任何意外，都会实时由谢浮为他承担。

执行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有了这层桎梏，他想主动出击也束手束脚，回来大概率还要接受盘问，怎么想都是麻烦。

系统问：“宿主，你想什么呢？你去不去帮楚遮，还不是看洛凝和玄宸去哪，他们身上还背着主线任务呢！”

说完它又嘀咕，“你和大反派都怀疑岳释会去鬼域，这样的话，说不定岳释真的会去，玄宸又不像大反派这么冷血，他肯定要去帮忙的……”

它的想法很简单。

宿主一向是以任务优先的，一度让它感动得自愧不如，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啦，反正天大地大，任务最——

“再看吧。”

系统的腹诽被宿主的话打断。

沈寂松开玉简，按在窗边，对谢浮说：“不出意外的话，我还是去三灵境。”

系统难得说得有点道理。

和处在危险地区的三灵境和鬼域不同，仙界早已经没有封印，玄宸自然不会对可能存在的险情坐视不理。

同理，还有魔尊和九殷。

常仪的遗愿，外加九殷本身除邪惩恶的正义感，他们对岳释的防备会更完善。

这些人齐聚鬼域，他在不在现场，对结果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三灵境有谢浮一个人已经足够，他过去，是帮谢浮排除最后一个隐患。也就是神魂之契。

系统茫然了：“宿主，你要去三灵境？还有意外，你是指什么意外啊？”

沈寂没理它由衷的疑惑，只对谢浮说：“解契的事，还是要尽快提上日程。”

谢浮眸光微闪，淡声道：“我说过，解契需补足神魂之力，你与我时刻不在一处，何来时机。”

沈寂说：“我现在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谢浮看他一眼：“你想尽快，唯有鸾凤和鸣丹。”

又是鸾凤和鸣丹。

这份贺礼，执昌送得实在让人进退两难。

沈寂暗叹：“谢浮，鸾凤和鸣丹进补神魂不假，但你不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用它吗。”

谢浮道：“双修罢了，有何不可。”

系统也劝：“是啊宿主，双修而已嘛，你和大反派双修就好比喝水吃饭，早就不新鲜了，真搞不懂你这么纠结干嘛！”

“……”沈寂说，“闭嘴。”

系统：“……”

谢浮道：“方法唯此一件，用或不用，你自己选。”

沈寂微蹙着眉。

他当然不打算选。

只是目前来看，他不得已因为神魂之契留在三灵境，说明契约对他的制约切实存在。

和谢浮分离两地，他还要顾及到谢浮的感受，更要顾及对谢浮产生的伤害，瞻前顾后，还怎么执行任务。

解除神魂之契与否，是他日后能不能单独行动的唯一指标，绝不能无限期拖延下去。

“沈寂。”

沈寂循声转过脸，还没看到谢浮，身前一方木盒先自银光中显现。

银芒擦过木盒缝隙，缓缓推开盒盖，露出其中两枚圆润饱满的丹丸。

谢浮抬手微摆。

木盒于看似寒冽的烧灼银焰中化为烟尘。

两枚丹丸悬停半空，一枚飞向沈寂，一枚落入谢浮掌中。

沈寂垂眸看着鸾凤和鸣丹飞近，神情平静，显得冷峻，又显沉默。

“谢浮——”

“若你断定无心，何以有意退避。”

被这句话打断，沈寂良久不再开口。

谢浮掌心的丹丸渐渐泛起微红微润的光，一双鸾凤流动表面，亲昵交颈，仿如红鸾腾飞。

无人碰触的另一枚似乎受到牵引，也有红光轻轻闪烁，应和呼吸，贴近心跳。

沈寂抬眼和谢浮对视，还没做出最终的决定，谢浮已然代他焚断所有选择，只留出一条不归路。

谢浮左手并双指，指腹一抹红痕悄然划过，立即渗出一滴血珠。

不等沈寂阻止，血珠随灵力而起，径直落向鸾凤和鸣丹。

血色包裹丹丸瞬间，红芒化为一道流光，顷刻没入谢浮眉间。

他看向沈寂。

“该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