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长久以来，“爱”这个字眼对段焱而言，都是一个虚无，如幻影一般捉摸不透的东西。

他从来没想过要亲身去体会，也懒得费劲去理解。

过去他和不少男男女女有过肉体之欢，那些人要么看中他的皮囊，要么就是看上他的家庭背景。

他们从不吝啬于对他的夸奖和赞美，对他倾诉自己内心的仰慕之情，或含羞带怯地，或热情大方地对他说着喜欢。

当然，也有人对他说过“我爱你”。

可那些所谓的“爱”，从他们嘴里吐出来，是如此的不费功夫，就像日常的与陌生人打招呼一般，轻飘飘的，没有丁点儿分量。

段焱轻轻眨了眨眼皮，睫毛一阖一启，黑色的眼眸里，透着几分疑虑。

然而向明秋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是跟他在开玩笑。

“我......”

拿着东西的两只手下意识地攥了攥，一时间，段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他竟有几分生气，冲向明秋埋怨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不说出来的话，怕你不懂。”

“我食物中毒了，现在还在住院，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说这些东西？！”

两者之间其实不存在任何必然联系，向明秋被他逗笑了，往他头发上胡乱一拨：“话我已经说出去了，收不回来，你留着好好细品吧。”

说罢，他拉住段焱的手腕，带他朝电梯里走：“生病了就好好躺床上歇息，别到处乱跑。”

电梯厢里拥挤得很，有医护人员，也有病人家属，段焱和向明秋被挤到了轿厢最里头的位置。

向明秋嫌脏，不愿去碰那墙壁，他两手紧抓着向明秋的衣服，一个劲儿地往向明秋身上挨。

忽然旁边的人要下电梯，急急忙忙地推搡着人群，想要挤到外面去。

向明秋为了给别人让出一点空隙，往边上诺了一步。

段焱被他这么一带，身体的重心瞬间就歪了，整个人往向明秋身上倒去，大腿在不经意的摩擦间，触碰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东西。

向明秋看段焱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稍稍往前倾了倾身体，凑近段焱的耳边，用极沉的嗓音，轻声道：“别顶，会硬。”

“我又不是故意的。”段焱撇撇嘴，为自己辩解。

话刚完，眼前的人毫无预兆地将自己的嘴唇递了上来，趁着前面的乘客不注意时，快速地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从开始到结束，全程仅不到一秒。

向明秋像是调戏了小姑娘的老流氓一样，挤眉弄眼，还当着电梯厢那么多人，吹了一声小小声的口哨。

这家伙真是狗里狗气，段焱很好奇，他是不是从以前开始就是这幅德行。

“你看上去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不等段焱开口，向明秋便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叮──

消化内科的病房楼层已经到了，段焱拉着向明秋的衣服走出电梯。

“忽然想不起来了。”他笑着转了下眼珠子，“我想吃苹果，待会给我削一个吧。”

在医院病床上躺了两天，段焱浑身腰骨都有些不利索了。

出院那天，向明秋帮他一道收拾物品，问了一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住院期间，向明秋已经把夏乐容和自己说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段焱。

相比起自己的身世，段焱更加感慨的是夏乐容曾经的那些遭遇。

“你妈妈有话让我转达给你，她说如果你想要回去贵州那边寻找你的亲生父母的话，她不会阻拦你。不过你也知道当初遗弃你的人并没有给你留下任何相关的寻亲线索，所以，要找到他们的话可能会比较困难。”

稍作停顿，向明秋又说：“你要是想去那边，我陪你一块。”

静默了一阵后，段焱不紧不慢地开口：“不必了。”

“不想我跟你一块过去？”

“不是这个意思。”段焱忽然觉得他的理解能力有些低下。“起初我只是想要了解自己的身世，所以才偷偷瞒着我妈，跑过来昆明这边，我的目的，也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罢了，其他的后续事情，我没那个打算。”

他坐在病床上，无所事事地捏了捏向明秋的衣袖。

“正如你所说，我妈她给了我一个新的人生，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其实已经知足了。”

与生育他的人相比，将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夏乐容，才是他生命里最大恩。

这么多年里，他一直都不知晓过去的事情，不知道母亲一直以来竟然经历了，承受了那么多的东西。

从前至今，他都是浸溺在幸福当中的大少爷，这一点没有任何改变，而他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妈妈。

不自觉地，他的双眼微微泛红，

他不希望自己这副模样被看见，赶紧拉过向明秋，一头埋在他的肚子里。

身材太棒也不是那么好，这肚子上都是腹肌，硬邦邦的，不舒服。

“怎么了？”

“没，就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而已。”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他们顺道去了一趟南屏街。

两人都还没吃午饭，到路过的糕点铺买了一打现烤的鲜花饼，一边吃饼，一边吸奶茶，慢斯条理地到处悠逛。

“你以前来过昆明吗？”段焱拿手肘，轻轻碰一下向明秋的腰间。

“没呢，小的时候经济条件不允许，后来长大了，又要忙着赚钱，没什么时间到处旅行。”向明秋耸肩。

“我也是。”段焱告诉他，“刚出生那会儿没有记忆所以不算，后来回了香山，有好几次我跟我妈说想回去自己的‘出生地’看看，我妈老是找各种借口推托，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她的难言之隐。”

前面还有十几米就是金马坊，那边好像正在搞什么活动，围了不少人。

上前一看，原来是有人在直播。

据说两位都是银狐TV的大主播，一位来自音乐区，一位来自户外区。

两个小姐姐一个举着云台在直播，另一个拿着麦克风，在给观众们唱歌。

小姐姐正在演唱着国语版的《红日》

生命之中十字路口往右还是左

谁知道从小到老悲欢离合人想要什么

我愿意为了今天活

也为了太多太多心中的一种执着

......

小姐姐不光自己唱，还很热情地招呼着过路的人：“有朋友想要来一起唱吗？”

貌似路人们都比较内敛，没有主动上前参与的。

熟悉的旋律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段记忆。

向明秋二话不说，拨开围观的群众，跨入到圆圈里，从小姐姐手中拿过麦克风，接着往下唱。

一边唱，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站在边上的段焱。

我的梦海阔天空

有一个未知远方呼唤你也等着我

我的心，有一团火

请问你想要这个未来吗

你要相信我

......

......

随便是个路人，都听得出来他唱功了得，一曲完毕，众人鼓掌，有人意犹未尽，还想要再来一首。

两个小姐姐对这个中途杀出的黑马喜出望外，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赶紧把他拦住。

“小哥哥，刚才你唱歌的时候，直播间的水友都在夸你歌喉很好，要不咱两加个微信怎样？以后如果有空的话，可以邀请你一块来做节目。”

“这样子啊。”向明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笑着告诉两位主播，“加我微信可以，不过得问问我对象。”

段焱站在边上，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三个人都笑得挺开心的。

突然间，心里就不高兴了，他脑子一热，大步冲了上去，当着众人的面，不管不顾地拉过向明秋，跟狗啃似的，重重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