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洛尨是真觉得心里难受。

他承认一开始发现自己来到小说世界中时，心中是高兴的，因为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能遇到变成真人的纸片人。费煜的每个地方都是完美合着他心意长得，身为一个从小孤身一人的男人，洛尨完全抵挡不了这样的蛊惑。

什么在这个世界只认识费煜，什么这个世界的剧情只记得费煜的，全都是他自己想接近费煜的借口。

最开始的时候，费煜的反应的确让他欣喜。男人嘴上说着不喜欢，实际上照顾他保护他，洛尨差点以为费煜也不是如他原著中那么不可攻破。

但他想错了。

也许男人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好玩的玩意儿，从没想过和他真的有任何感情羁绊。他自以为的毒舌，气势是对方完全鄙弃自己的证明。

就像操场上男人毫不留情说出来的话，没有给他丝毫被重视、被尊敬的感觉。

他洛尨也是个男人，就算身体泪腺发达，他也是要尊严的。

《星光》的大结局就是他的内心写照。

把阮林修当成人生之光的叶星，在于阮林修分别十年后再度重逢之期，冷静拒绝了阮林修主动的表白。

因为每个人都要保持自我。

他不介意追求费煜，爱情原本就需要有人主动。但如果追逐的爱情需要让他放弃尊严放弃自我，他宁可不要。

洛尨说的这句话，其实在刚才听到费煜那么说话之后，就想开口说了。但当时人多眼杂，他怕出现问题。

现在周围寂寥无人，只有他们两人待在破败的老院子里，旁边悬根露爪古态盎然的老树带着几分萧瑟，洛尨看了眼老树，原本焦灼的心登时被抚平。

他没回头看费煜，只是别开头等着对方的回应。

但出乎意料，费煜竟然没有说话。

男人只是后退两步蹲下身，重新摆好了石凳，然后回头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老院。

洛尨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他看着费煜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费煜直接说不喜欢他，他还能有个底，可男人直接转身走了，没着没落的感觉反而让洛尨心里更混乱。

他抬腿跟上费煜，想要再开口问一遍，但张口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股劲儿。

走在前面的费煜像是浑然未觉他跟了上来，完全没有回头看。

洛尨就这么跟在费煜屁股后面，凝视着费煜比他高了许多的身影，一时间又拿不准自己之前的感觉了。

难道费煜也喜欢他？

难道费煜，不是对他完全没有感觉？

这个想法让洛尨心跳漏了一拍，还有种隐秘的窃喜。

刚才难受的劲头渐渐软化，甚至已经开始再次高兴起来。

也许费煜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有点喜欢他了，所以才没有开口否定呢？毕竟是他给对方设定的大魔王脾气，而且，他跟费煜表白的时间才过去了短短几天。

时间上还短得很。

也许……他可以再试试看？

可洛尨还没再次高兴起来，又想到了之前那个简安的事，还没扬起来的高兴劲儿瞬间卡壳，心情又开始沉入谷底。

两种心绪在他心里交织着，弄得洛尨百感交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踌躇着落在了费煜身后。

————

副导演这边刚刚拍完了又一幕，就看到半途出跑的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走了回来。

前后的距离隔了足足有三米远，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僵硬而僵持的气氛。

这小两口又怎么了……

副导几乎是有些无奈地跟了过去。

刚才洛尨一直都没怎么抬头，副导看他又不像费煜看他时关注的那么仔细，根本没注意洛尨嘴角的伤口，现在看到之后赶紧开口关心：“落编，你嘴上这是……”

洛尨还没说话，费煜已经率先开口：“在台阶上磕的。”

他说话时还可以加重了“台阶”两个字，似乎是生怕别人联想到柯阮。

但副导完全没关注这个问题，他听到费煜说话，就条件反射地看过去，结果正瞧见费煜右嘴角的伤口。

副导：“咦，费导你怎么也受伤了？”

洛尨瞬间想起两人刚才的情况，登时脸色爆红。

费魔王却流氓惯了，闻声面不改色，像是没事人一样，冷脸瞥了眼副导稳声开口：“磕的。”

副导奇了：“呦呵，那你们这不愧是小情侣啊，磕个嘴角还一起磕。”

他说完还摸着下巴加了一句：“还刚好是对称的。”

洛尨：“……”洛尨脸色更红了，他偷偷瞥了眼费煜，没有说话。

————

因为柯阮受了伤，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剧组一直都在忙着拍摄关于林峰的剧情，林峰在短短几天之内，一会儿饰演高中时代青葱年少，张扬不羁的少年阮林修；一会儿饰演叶星离开后，终于明白自己喜欢叶星，却再也找不到爱人的初识爱情滋味的失落青年；一会儿又饰演进入社会后，即将和叶星偶遇的成功人士。

林峰几乎是完美演绎着阮林修这个人的三个时期，洛尨有时候看着看着，都觉得这才应该是费煜在他心中最初时候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因一己私心，在这本小说中把心爱的人设，写成了阴鸷凶狠的模样，费煜也不会这样。

说不定上天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他对费煜的“孤独一生”做出弥补？

洛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于是心情又渐渐平和下来，面对费煜有时候的毒舌，也能坦然面对。

而且不知道是因为他最近能平心静气面对费煜了，还是上次他问费煜的问题引起了费煜的深思，最近两天费煜居然都没有太过刁难他，毒舌的话也少多了。

整个剧组的效率空前之高，尤为和谐。

而一周之后，柯阮回来了，他回来的当天，就因为耽误了剧组的拍摄进度，认认真真地给全剧组的人道了歉。

“对不起！”柯阮小声说到，还弯腰鞠了一躬。

旁边有几位原本和柯阮要打戏的演员，因为柯阮不在，被延后了好几天的戏，此时看到他态度这么认真，脸色虽然舒缓几分，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刀子。

“切，装白莲还是挺有一套的。”

洛尨略一皱眉，走上前询问柯阮的情况：“身体怎么样了？”

柯阮直起身看他一眼，那眼神清清凉凉的，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看得洛尨莫名有点心慌。

好在柯阮很快开了口：“轻微骨裂，但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只要部剧烈运动就好。”

洛尨松了口气：“那就好。”

柯阮敛目看地，淡淡应了一声：“嗯。”

洛尨：“……”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柯阮好像有点不对。

旁边的费煜低声开了口：“叶星没有运动量大的戏，你的几场演完之后就去休息，不用一直待在剧组。”

柯阮立刻绕开洛尨走到费煜身前，冲着费煜点了点头：“谢谢费导。”

“嗯。”

柯阮和导演编剧都打了招呼之后，拍摄就可以正常开始了。

他现在的剧情几乎都是围绕着林峰转的，化完妆后到了快要开拍的时间，他走到林峰身旁，笑着催林峰要开拍了。

但和上次完全不同，林峰还记得当初柯阮主动拉洛尨去演示剧情，结果故意在洛尨栽倒时不搀扶，最后演变成两人都受了伤的情景。

虽然因为柯阮受的伤不轻，林峰已经不生气了，但他这两天一直听经纪人和助理讨论看台的事情经过。

听着她们分析，柯阮在洛尨向前趴时完全没有出手，是见到林峰他们都注视着他，他才赶紧出手拉洛尨，然后用自己身体当垫子，故意受伤装可怜掩饰真相。

现在看柯阮的说话做事，就觉得越看越古怪，确实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于是他蹙着眉毛没应声，盯着柯阮上下看了两眼，微微颔首，出口的声音客气清冷：

“谢谢。”

然后就绕过柯阮走向拍摄场地。

他身旁的两位助理连忙小跑着跟上，路过柯阮时回头瞥了他一眼，嗤笑两声跟着林峰离开。

只剩下柯阮一个人僵直着身影站在原地。

青年等林峰和助理已经走远，才敢回头看林峰的背影，那双温柔的凤眼此时已经微微眯起，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思。

————

因为主演的回归，接下来的几天都进展顺利。

他们原本就是写实青春电影，后期也好制作，成本并不大，而且拍摄难度小。

再加上有费煜这位拍摄鬼才监工，原本要通过好几个角度才能表达出来的场景氛围，费煜只用一个就镜头就能准确表达。

他们短短一周时间，就将中间过渡部分的情节全都拍摄完毕了。

“叶星”对“阮林修”深藏的爱意，已经到了快要掩饰不住的地步。

————

在拍摄进行了大半个月的这天下午，与风和日丽的阳光中，全剧组终于拍摄到了整部电影的第一个大高潮。

——那就是柯阮饰演的“叶星”，给林峰饰演的“阮林修”表白时的场景。

随着费煜宣布开拍，镜头中的“叶星”深吸口气，抬头看向“阮林修”：“阮林修，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阮林修挑眉一笑，正跟女朋友女朋友发短信的手停了下来：“嗯，你说？”

叶星：“我——”

饰演阮林修的林峰简直学到了这个角色的灵魂，张扬不羁备受女孩子追捧的形象仿若书里的角色成了真。

洛尨看着他嘴角微勾，恍惚间竟然觉得林峰和费煜有几分相似。

而阮林修扬声开口，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合时宜：“要说就快点说，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

叶星原本还在踌躇，感觉到阮林修话语中的不耐，情急之下脑子一热，犹豫了多年的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林修，我…我喜欢你。”

空气有一瞬间的死寂。

镜头中的阮林修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整张脸都僵硬下来，连带着一直微勾的嘴角都泛着冷意。

洛尨看着林峰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带入了费煜的脸。

他看着林峰微微仰头，满脸鄙弃地看着柯阮。

忽地忍不住带入自己。

只见林峰大声开口嘲讽道：“叶星，你真恶心。”

镜头中的“叶星”脸色惨白地后退两步。

镜头外的洛尨同样心跳漏了两拍，他直勾勾看着镜头前的林峰，又想到了坐在他左侧的费煜。

心情陡然沉了下去。

是不是费煜也是这么看待他的？先表白的那个人，注定被人厌弃。

洛尨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他假装低头看剧本，掩饰脸上的失态。

刚巧遗漏了费煜瞧过来的视线。

费煜目光落在洛尨低头的身影，再看看前方演戏演地跟花公鸡似的林峰，脸色顿时一黑。

随着镜头中饰演叶星的柯阮哭着跑走，镜头外的费煜也冷着脸关了板。

旁边的副导看着他的脸色，还以为是这条拍的不合格。

“费导，要不要NG？”

费煜登时眉头一皱，凉凉瞥他一眼，几乎是咬着牙憋出来一句：“不用。”

NG干什么，让洛尨那个哭包再盯着人家看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火葬场倒计时2天。